1966年2月。
春寒料峭。
又是一年開學季。
靈江高中大門口人來人往。
很多今年入學的學生或是獨自一人,或是有家長帶領,都帶著大包小裹滿懷憧憬地陸續進入校園,按指路標牌前去報到。
一個穿著威武軍裝的英俊年輕人騎著一輛自行車,搭載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遠遠駛來,在擁擠的校門口刹住。
‘叮鈴鈴’
自行車鈴聲敲響。
前方的人連忙讓出一個小圈子。
“六哥,這就是你讀過書的地方呀。我現在也要進去了。”
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陳國梅,也就是陳國泰的七妹,矯健地跳下後座,抬頭看了看校門上的大字,神情興奮地對陳國泰說道。
現在已經是1966年的2月底。
過去的五年裡,七妹讀完了高小五年級和高小六年級,又讀完了三年初中。
在初中升高中的全縣統考中,七妹延續了陳國泰五年前的輝煌,以超出全縣第二名五十多分的逆天成績,拿到了靈江高中新學年的入學通知書。
今天陳國泰特意送她來報名入學。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咱家七妹現在也成了高中生了。”
現年21歲,已經完全脫去少年稚氣,徹底成為一個英俊青年的陳國泰也抬起頭看了看校牌,又看了看穿著嶄新列寧裝,身材健美容顏精致的七妹,一時間很是感慨。
這個地方,從他1964年畢業離開,兩三年間是第二次來。
上一次是送七弟進入高中。
可是七弟那臭小子對當兵很是熱衷。去年他還在讀高二,就因為年齡滿了18歲,就自作主張地去征兵處報了名。
驗兵的結果下來,七弟因為有著優異的身體底子和極其過硬的民兵技戰術,當之無愧地成了去年靈江縣新兵當中的第一名,被征兵部門樂嗬嗬地送走了。
去年陳國泰之所以沒有阻止,是因為他考慮到紅色浪潮即將席卷,以七弟的暴躁性子留在家裡多半容易出事,再加上他又知道今年不會征兵,就任由七弟入了伍。
這樣他家也算是成為了軍屬,進入了‘光榮之家’行列,在紅色浪潮中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擋箭牌。
前世的這個時間段,七弟差不多快要犯事被送進監獄並很快離世,這一世卻以優異條件進入軍伍之中。
以七弟的內在品性和外在條件,在軍伍中不用說都是前途遠大,也算是徹底改變了命運。
陳國泰大為放心。
而七妹原本要在這個時間段被賣出家鄉從此杳無音訊,現在卻成為了人人羨慕的高一女‘狀元’,也是令陳國泰心懷大慰。
“六哥,我入學之後也要向你學習,每次考試都考遙遙領先的年級第一名。”
七妹自然不會明白陳國泰心中的感慨,揚了揚小拳頭,很是自信地說道。
“不過,有一點我可能學不了。就是,就是”
七妹接著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說。到時候畢業了,你直接考大學就是。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
陳國泰微微愣了愣,爽朗地笑著說道。
他知道七妹想要說的是,前年他高中畢業之後隻拿了畢業證,卻拒絕參與當年七月份的大學統考,讓學校上下全都萬分失望。
而七妹的意思是她不會那樣做。
“不是。六哥,我聽說讀大學不但不用自己花錢,國家還會發錢。到時候我節約一點,多的都給你寄回來,多少讓你減輕一點負擔。等我參加工作了,還要寄更多”
七妹崇慕地看著陳國泰,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呃’
陳國泰頓時語塞。
他還以為七妹是出於對大學的強烈向往才這樣說呢。
“六哥,這些年你為了養我們幾個弟弟妹妹,為了不讓我們受委屈,連你自己的個人問題都給耽擱了。如今七哥每個月都給你寄錢,我也要早點幫你分擔還有,如果有合適的,你還是,還是給我們找個嫂嫂吧。”
七妹接著又情真意切地說道。
‘呃’
陳國泰再次無語。
他這麼長的時間一直都不談對象,是為了不讓弟弟妹妹們受委屈嗎?
或許有那麼一點。
更主要是因為,他受了時代給予他的情傷啊。
這些年他雖然極少與楊海藍見麵,但卻也知道,楊海藍還在靈江高中任課,楊海藍也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至於錢的問題,他會缺七弟一定要寄回來的每個月三四塊錢的士兵津貼嗎?會缺七妹打算從她以後的大學助學金裡麵摳出來的一點夥食費嗎?
七妹現在還不知道,從今年開始,國家將有十一二年時間不實行高考。
這麼漫長的時間,想要上大學,都必須是推薦。推薦成功後上‘工農兵大學’。
這種製度下,哪怕是小學生初中生,隻要政治過硬,都能成為大學生。
這樣的‘大學生’,其含金量可想而知,不上也罷。
但是不管怎樣說,這都是七妹的一顆拳拳愛家之心!
“好,我等著咱家七妹幫六哥分擔。至於六哥的個人問題,六哥自有主意。走吧,隨我進去。”
陳國泰心裡一暖,伸手摸了摸七妹的腦袋,很是憐愛地說道。
他不可能現在就給七妹講述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一切都要由七妹自己去親身體會,親身經曆這個特殊的大時代。
他負責保護好她的安全,給她提供安穩的生活就行。
“嗯,進去。”
看到六哥欣然接受自己的想法,七妹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高高興興地跟在自行車後麵走進校門。
“那個英俊的小夥子和漂亮的小姑娘是一對嗎?不是說學校裡不準談戀愛的嗎?”
以陳國泰兄妹倆與普通民眾迥然不同的相貌穿著和神態氣質,他們剛一到場就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倆走出不遠,後麵的人群中就有人很是不解地說道。
“你們怕是耳朵聾了。我在他們邊上聽得清楚,人家是兄妹倆。是哥哥來送妹妹報名。”
立即又有人說道。
“嘶,兄妹倆?這兄妹倆都長得這般出色。嘖嘖,不會是哪個大乾部家裡的子女吧?”
“不好說。多半是。反正雞窩裡是飛不出鳳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