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後,宋玥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院子裡傳來了熱鬨敲鑼聲驚醒了她,揉了揉鬆懈的眼睛,撐著身子喊來雲冬。
“姑娘您醒了。”雲冬一邊麻溜地挽起了帷帳,扶著宋玥起身,解釋道:“隔壁院今日在做吉,明日咱們就能搬進去了。”
宋玥恍然。
梳洗打扮後吃過了早膳,嘉華公主去了隔壁院子布置婚房,為了迎娶蔣瀅,嘉華公主沒少費心思。
“姑娘,還有一件事,您的婚期也定下來了,下個月初八。”
“這麼急?”她詫異。
“八王爺的婚期是這個月二十八。”雲冬邊說邊打量著宋玥的臉色。
宋玥莞爾,蓮安公主肚子都快遮掩不住了,婚事肯定辦得著急,她忽然想起什麼,拉開匣子:“找一個漂亮的錦盒來,將這個放進去,送去八王府,就說是我送的賀禮。”
歸還之後,再不相欠。
八王府此時進進出出的內務府太監,正裝扮八王府邸,屋簷下懸掛著一排排妖豔紅色燈籠,十分喜慶。
偌大的花園裡也移植了蓮安公主最喜歡的芍藥。
紅得耀眼。
趙知晏從慶功宴回來之後便坐在了涼亭內發起呆,耳畔是小廝說起這三年來關於宋玥的種種。
極少出門,京都城的各種宴會也是鮮少參加,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宮。
每每宋玥入宮,十次裡至少有五次以上能遇到廣嘉王。
趙知晏緊攥著手中茶杯,眸光寒氣跳躍。
他這般信任趙允恪,居然趁人之危,趁自己不在蠱惑了小丫頭!
“王爺,靖國公府三姑娘派人來送賀禮了。”管家匆匆來報。
聽見三姑娘,趙知晏抬眸瞥了眼管家手上的錦盒,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拿來!”
打開錦盒,露出一摞銀票。
數一數,三萬三千兩。
看見銀票,趙知晏的心都快漏了一拍,想起三年前小丫頭笑眯眯地衝著自己開口借錢,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他借了三萬兩。
多餘的三千兩,算作利息。
趙知晏手握著三千兩站起身:“去靖國公府。”
沒走兩步,蓮安公主的貼身丫鬟蘇淨趕來,衝著趙知晏俯身:“王爺,公主想請您入宮一趟。”
他腳步停下,擰眉:“她怎麼了?”
蘇淨看了眼四周。
趙知晏使了個眼色,周遭退下,蘇淨這才說:“公主今日又見了紅,發現屋子裡擺的芍藥花上塗抹了臟東西,公主很害怕,想求您入宮。”
手心裡攥著的三千兩銀票忽然有些沉甸甸。
見他遲疑,蘇淨跪在地上:“王爺,公主隻有您一個人親人了,若是再遭遇不測,公主就活不成了。”
“胡說!”趙知晏抬腳,冷聲吩咐:“備馬入宮!”
蓮安公主靠在榻上唇色慘白,巴掌大的小臉上儘是惶恐不安,看見趙知晏來,一頭紮入:“知晏哥哥,我……我害怕。”
趙知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將人情緒安撫穩定之後,才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蘇淨指了指空了花瓶:“公主喜芍藥,奴婢每日都會采集一些新的花插入,今日不知怎麼,公主聞著花沒多久就見紅了,才發現花中塗抹了極淡的冷凝香,公主體寒,是一點也聞不得這麼霸道的狠藥。”
蓮安公主躲在了趙知晏懷中,仰著頭眼眶裡的淚珠一顆顆落下:“知晏哥哥,我,我想回王府。”
趙知晏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走之前本王要徹查冷凝香。”
“知晏哥哥!”蓮安公主一把攔住了他,搖搖頭:“咱們初回京都,不宜將此事鬨大,我能發現已是極幸運了,算了吧。”
蘇淨道:“公主您就是心地太善良了,這冷凝香一兩萬金,珍貴異常,一般人根本就用不起,不過是有人嫉妒您搶了婚事罷了。”
“蘇淨,住嘴!”蓮安公主輕嗬。
趙知晏眸色微暗。
想著宋玥那張嬌俏容顏。
驟然想起她初回府時的手段,狠厲毒辣,得理不饒人,草菅人命四個字形容也不為過。
“知晏哥哥,許是弄錯了,我暫時無礙。”蓮安公主一隻手拉著趙知晏的衣袖,眸光溫柔,帶著期盼:“是我對不住她,我不怪任何人。”
趙知晏深吸口氣彎腰將蓮安公主抱在懷裡,蘇淨趕緊拿來了披風搭上,連行李都收拾好了,緊跟其後。
蓮安公主虛弱地靠在了他懷中,低頭間嘴角翹起一抹弧度,轉瞬即逝。
將人接走前派人跟北楚帝打了個招呼,很快那邊就給了口信,還賜了蓮安公主一些補品。
一路上蓮安公主昏昏欲睡。
忽然蘇淨指著蓮安公主的衣裙:“血……”
趙知晏低頭,果然看見蓮安公主的衣裙上沾染了血跡,他沉聲:“快請太醫。”
將人抱入王府安置。
太醫也很快趕來,診斷後道:“公主身子日漸虛弱,胎兒極不穩固,萬萬不能再受半點刺激了,否則極有可能一屍兩命。”
蓮安公主輕輕啜泣:“知晏哥哥,這算不算是報應?”
趙知晏眸色發沉,語氣卻十分溫柔:“你沒做錯什麼,老天爺不會待你不薄,蓮安,這孩子一定能保住。”
他朝著太醫命令道:“從今日開始李太醫就住在八王府邸吧,儘力保住公主腹中孩子。”
李太醫不敢忤逆連連稱是。
將人哄睡已經是傍晚了,趙知晏站在廊下眺望遠方,袖籠中的銀票早就皺皺巴巴捏成一團。
他猶豫片刻對著身邊侍衛叮囑:“保護好公主。”
“是。”
夜色如墨
許是白日睡多了的緣故,她此刻睡意全無,一隻手撐著下巴,手裡攥著一本醫書,翻閱幾張,看得津津有味。
“小姐!”淩一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八王爺想見您。”
宋玥蹙眉,將手上的書放下,猶豫片刻起身出門,遠遠地就看見屋簷上方站著的玄色衣袍。
她揮手示意淩一退下。
趙知晏躍下,站在宋玥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
眼神裡包含著懷疑和痛心,還有微不可見的惋惜。
懷疑?
宋玥按下心頭疑惑:“八皇叔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趙知晏拿出銀票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歸還銀票,你我之間還不至於算得這麼清楚。”
她莞爾一笑:“八皇叔誤會了,這是賀禮,並非利息。”
三萬兩是本金,三千兩是賀禮,兩不相欠。
趙知晏深吸口氣坐了下來:“小丫頭,本王知你心裡有氣,但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總該給本王解釋的機會。”
“八皇叔,你我已經是解除婚約的人了,而且各自都有未婚對象,深夜離,孤男寡女不合適吧?”宋玥拉開距離,語氣平淡:“我雖不在意名聲,可有些名聲還是要在乎一下的。”
說她殺人如麻,奸詐狡猾,作惡多端,她都認。
可要說她紅杏出牆,胡亂勾搭,這她可不認。
宋玥對感情有極高的要求,她絕不允許自己的未婚夫婿有其他女子,哪怕是個妾。
趙知晏的語氣帶著三分怒意:“那你同允恪之間又算什麼?”
“我同廣嘉王之間並無男女之情。”宋玥一臉坦蕩。
她憐惜廣嘉王處境艱難,身子弱,又看得順眼,僅此而已。
至於男女感情,日後成婚了可以慢慢培養。
趙知晏嗤一聲,顯然不信。
“八皇叔,時間不早了,還請您顧念侄女兒的名聲,早些回去吧。”宋玥一臉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