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有隔音禁製的參玉閣三樓廂房內,此刻隻有嗒嗒的輕響。
巫成舟坐在太師椅上,盤著兩枚玉核桃,嗅著銅鼎內點著三根安神的燭香,用招募弟子一事逃避這現實。
鳳靈兒站在一旁,時而偷瞄一下她拜的這位師父,臉上滿是好奇和敬佩。
自老家出來後,她也在人族的九洲遊曆快兩年。
這兩年,她的確也見到了不少在人族裡,被人族尊為強者的大能。
然而,這些人給她的感覺,或多或少都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完全比不上她的那些嬸嬸叔叔。
鳳靈兒清楚的記得,以前自己搶了她嬸嬸家孩子的玩具,被她嬸嬸給瞪了一眼。
而就是那麼堪堪的瞪眼,便嚇得她當場失禁,坐地上尿了出來,甚至之後好幾天,她都覺得雙腿酸軟,沒法正常的走路。
鳳靈兒覺得,那才是一位強者,所應該擁有的氣魄。
隻用一個眼神,便能讓她感受到直達骨髓深處的戰栗和恐懼,能激起她作為血蛟和天鳳後裔所存在骨子裡的那種興奮。
可是,來東域遊曆求師的兩年,她還真沒有從哪位魔宗長老身上,感受過她嬸嬸帶給她的那種興奮。
直到那天,她目睹了平天君斬滅袁承誌的兩劍。
當時看著平天君以一頭兩手,引來春相,驅散瘴氣,喚萬物複蘇,兩劍斬滅袁承誌元魂,她是真的差一點點就沒捏緊自己的括約肌。
“哈……”
回想著當初平天君的兩劍,鳳靈兒麵頰不由生起一抹潮紅,仿佛醉了一般,緩緩朝著一旁倒了下去。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挪出一步站穩身子。
巫成舟看她突然一個踉蹌,眼中生出些許疑惑:“?怎麼了?”
“啊……”
鳳靈兒連忙回過神來,抿著嘴笑了笑,看巫成舟的茶杯空了,急忙就去一旁拿起茶壺來給他倒滿。
“師父,徒兒給你斟茶。”
“……嗯。”
鳳靈兒眼睛緊盯巫成舟的臉。
雖然巫成舟給她說,自己會等平天君收集完蟬殼再與之一戰,免得欺負他。
但鳳靈兒其實有些等不及了。
她是真的想要看看,她師父認真出手的模樣。
拜巫成舟為師已經那麼久了,她還一次都沒見過她師父出手呢,而且彆說是出手了,她甚至都沒有見過她師父修煉或者舞劍的模樣。
壺中茶水不斷湧入茶杯,最後漸漸漫了出來。
?
巫成舟看著倒了一桌子的水,又看了看鳳靈兒緊盯自己的眼睛,頓時一臉疑惑,問道:
“你作甚?”
“啊……”鳳靈兒回過神來,連忙將茶壺放在一旁,稍微組織一下語序,懇求道,“師父,徒兒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師父可否答應……”
“說。”
“能否讓徒兒切身體會一下師父您的厲害?”
“?”巫成舟整個人都傻了,愣了好半天,才開口反問,“什麼?”
“就是……”
——咚咚。
兩道敲門聲打斷了鳳靈兒的話。
巫成舟朝著門口看去,神識一探,門外是兩個築基期的小姑娘,想著多半就是厲小七和她的藥引子,便讓鳳靈兒先在一旁站著:“一會兒再說。”
鳳靈兒有些氣憤地看了看門口,但也沒說什麼,用袖子將桌上的茶水給抹乾淨,便老老實實地跑到了一旁牆壁前站好了。
巫成舟捏了捏嗓子,而後說道:“請進。”
繼而,屋門便吱呀一聲被從外麵給緩緩推了開。
鳳靈兒對招募弟子的事情可不感興趣,簡單瞄了一眼門口方向,便準備發呆打發時間,然而……
第一眼看見蠱憐月,她頓了一下覺得哪裡見過。
便又看了蠱憐月第二眼。
隨即,鳳靈兒臉上乍現一股興奮,那不是平天君的徒弟嗎?
既然她在這裡,那就說明平天君也一定在,隻是用神念隱藏了身形。
她感覺自己不用提醒,她師父多半已經知道平天君來了。
她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期待,一會兒她師父和平天君鬥法的模樣了,便連忙朝著巫成舟看去。
卻不料蠱憐月腳步踏過門檻之後,立馬閃身來到了她的麵前,右手作掌直接一巴掌打在她下巴上,緊隨其後地便是一記掃腿。
砰——
鳳靈兒都沒反應過來,就直接被蠱憐月給壓在了地上,手腳被蠱憐月用巧勁給鎖死。
“嗯?!”
坐在太師椅上的巫成舟整個人腦袋一片空白,他怎麼說也是個元嬰中期修士。
蠱憐月的動作,他是看清楚了的。
但是他卻完全不明白,這“厲小七”為什麼進屋之後,直接就衝過來把鳳靈兒按在了地上?
這丫頭和鳳靈兒以前有什麼過節嗎?
而且,為什麼被按在地上的鳳靈兒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巫成舟腦海中疑惑更多了,然而在下一刻,他就從鳳靈兒那雙水靈靈的蛟目裡麵,看見了一個漂浮在半空的人頭,以及被一隻斷手握住的寒天歸元劍。
“!”
巫成舟眼眸中瞳孔縮成一個小點,當即轉過頭麵向幾乎近在咫尺的沈元,卻見平天君的那柄寒天歸元劍,化作一條羽白的龍首直直朝著他的額頭閘來。
昨天麵見了三位他宗的元嬰長老之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身處絕路之上,期待著平天君能夠早點來讓他解脫。
死在平天君手裡,是最輕鬆的法子,之後他也就解脫了,不用再提心吊膽,不用再在外人麵前裝樣子了。
一切煩惱都會隨著這一劍落下,從他腦海裡麵煙消雲散。
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他昨天也想通了。
但真到了要再次直麵平天君的寒天歸元劍時……
“爹!!!!”
一字一聲驚天起。
然而,那柄閘下來的寒天歸元劍,卻並未停下,瞬息間便劃過巫成舟的右肩。
被蠱憐月壓在地上的鳳靈兒,此刻瞳孔豎成了一條線。
她原本還在期待巫成舟的出手。
結果現在,她卻眼睜睜地看見巫成舟直接雙膝跪了下來,在喊出了一個“爹”字之後,便重重地將自己額頭砸在了地板上。
“““……”””
鳳靈兒懵了,蠱憐月也懵了,此刻悄咪咪扒著門框往裡偷看的雪琉璃也懵了。
就連沈元都懵了,原本快要落下的第二劍,直接靜止在了半空。
這與沈元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預想的是:
——蠱憐月衝進去了之後拉走巫成舟的注意力,而後自己斷掉巫成舟的一隻手。
——之後巫成舟必定會反應過來,急忙放出靈力護身。
——而自己再以歸春七訣,斬他兩劍,便帶著蠱憐月和雪琉璃開溜。
而現在……
“……”
沈元一臉嫌棄地看著巫成舟。
屋子裡也沉寂了下來,針落可聞。
滴答——
滴答——
巫成舟金袍的右肩上潤出滴滴鮮紅,繼而他的右臂便從身子上藕斷絲連地落在了身旁。
不過,就算是右臂宣布獨立了。
巫成舟也依舊保持著腦袋砸地的動作,不敢發出哪怕一點的悲鳴,也不敢動用一絲絲的靈力。
在這一瞬間,死亡的恐懼戰勝他的懦弱。
他知道自己如果動一下,或者喊一聲,甚至動用靈力,那平天君就絕對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
“……”
沈元沉默地看著他,心頭五味雜陳,半天都沒憋出一個字來。
但在下一刻,被蠱憐月壓住的鳳靈兒,頓時怒喝一聲,咬牙從蠱憐月手裡掙脫出來,連滾帶爬的來到巫成舟的身旁,抬起一腳就踢在了他的臉上。
“你這魚質龍文的撮巴子!!”
砰——
玉足擊頭。
但頭,畢竟是元嬰修士的頭。
而足,隻是築基修士的足。
這一腳過去,鳳靈兒自腳尖到頭頂的顫了一下,然後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雙手抱住自己的右腳,疼得齜牙咧嘴,蛟淚直冒:
“嗚……咿——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