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蓉所料不錯,來的正是砍柴人,這次裡正沒來,他帶著幾個年輕男人,推著幾輛獨輪車,上麵搭著幾袋子米。推車進院,吳差官帶人迎上來,說過幾句客套話,安排人把糧食搬下來。“抱歉,來得有點晚了,有些人家白天忙,顧不上,現在家裡才有人,這才趕緊送了來。”“這些都是今年的新米,你們嘗嘗,看好不好吃。”砍柴人一邊說,一邊又拎下個籃子,裡麵放著些雞蛋:“這些也給你們吧,不算多,彆介意。”吳差官也有段日子沒吃雞蛋了,接過籃子又道幾聲謝,吩咐人就用新米做飯。顧蓉蓉暗自皺眉,這個姓吳的,真是蠢得一點防備心都沒有。糧食放下,砍柴人又帶人退走,臨行時還去馬車邊見了冷星赫他們。“我們送了糧來,大家都在裡麵煮粥吃,你們也一起去吃吧!”老宰輔正要開口,冷星赫搶先道:“好,有勞告知。”砍柴人走了,老宰輔打量冷星赫:“真要去吃?”那丫頭可說了,不讓吃。冷星赫說:“不去,我誆他的。”“不過,”冷星赫壓低聲音,“今天晚上怕是不太平,您早點休息,在馬車裡彆出來。”老宰輔眼睛一瞪:“你這是什麼話?讓老夫做縮頭烏龜?那不能夠!老夫本來就是要闖蕩江湖的,什麼波譎雲詭的風浪沒有見過?會怕區區一個蘊寶村?”冷星赫噎口氣,實在不知道如何接這種話,忍不住咳嗽幾聲——這次是真咳嗽,不是裝的。席述也尷尬地要死,扯他回車裡,小聲道:“您歇著吧!墊子都放好了,趕緊歇。”老宰輔哼一聲,摸摸墊子,真是怪舒坦的,罷了,就躺一躺好了。冷星赫見他馬車放下簾子,重重吐口氣,以前知道老宰輔在朝堂上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三寸不爛之舌,能力戰禦史台所有言官,也見過他把皇帝氣得臉色發白。但,怎麼也沒想到,老爺子退朝歸野,性格也變得如此狂野,完全沒有之前的半點莊重貴氣。就和站在鄉野地頭,跳腳罵街的小老頭兒沒有半點區彆。冷星赫好笑地搖搖頭,也進馬車。顧蓉蓉給了他一些吃的,包括上回的麵條,隻可惜沒有熱水,吃不成。不過,他也想好好留著,讓老實輔看到,八成又得想法搶走。外麵安靜,廟裡熱鬨,樹林裡的光線先暗,黑暗中,廟裡的聲音聽得越發清晰。冷星赫閉目細聽,恍若都能聽到洗碗說笑的聲音。飯,吃完了。時間一點點流走,今天晚上月光黯淡,被雲層遮得嚴實,樹林裡的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冷星赫心說,月黑風高,的確是個不錯的殺人夜。但他覺得,對方阻路,引誘他們至此,又送上糧食,不是為了晚上直接殺掉這麼簡單。要殺,在阻路的時候埋伏,也不必費這般周折。心裡想著這些念頭,忽感有些不太對。方才院子裡還能聽到說笑聲,現在,沒有了。一切都很靜,靜得有點太過了。冷星赫立即眼開眼睛,手搭上身側的劍。隨即,聽到冷慢慢在外麵手指輕彈車壁兩下。這是他們主仆之間的暗號,有敵情。果然有人來了!冷慢慢坐在駕駛位上,閉眼靠著車,似是睡著了。冷星赫在車裡也沒有出聲。老宰輔那輛車裡,他躺著,席述坐著看書,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他們的車夫也和冷慢慢一樣,靠著車,抱著鞭子,沒睜眼。來的是三個人,身材高挑,走路時微探著腰,腳步極輕,鬼鬼祟祟。他們手裡提著刀,閃著寒光。順利摸到馬車前,為首的人一打手勢,讓另外兩人一左一右,各自處理一輛馬車。左邊黑影到冷星赫的車前,剛湊上去,準備一刀結果冷慢慢,刀剛一法,冷慢慢打個哈欠,腿一伸,正踢在黑影小腹上。黑影撲通一聲摔倒,刀差點脫手。黑影痛也不敢哼,咬咬牙繼續衝。剛到近前,想一刀結果冷慢慢,冷慢慢伸兩根手指,捏住他的手腕,頓時,他似被鐵鉗子狠狠鉗住,不能再動半分毫。冷慢慢睜開眼,小眼睛在夜色中也閃著冷意。“唱哪一出這是?誰讓你們來的?”……廟中,顧蓉蓉倒在墊子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著進來開始搬人的人,他們穿著勁裝,腳上也是靴子,和砍柴人和裡正的是相同款。顧蓉蓉心裡有數,看起來,這些人與幕後主使一定有關。他們把人都一一抬出去,連官差都沒有放過,很快就輪到王妃和冷知棠。她們倆不是真暈,是察覺到彆人暈了,這才裝暈。王妃還好,冷知棠緊張得很,剛開始眼皮都忍不住輕顫。好在光線暗,也沒人細看,輪到顧蓉蓉,顧蓉蓉絲毫沒有反抗,睫毛都沒有動一下。不過,抬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手指被什麼水點弄得濕了一下。但細看又沒有了。大約是晚上的露水罷。無人放在心上。暗色中,顧蓉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翹。有人低聲說:“風哥,裝好車了,現在走嗎?”“嗯,先走,不用等大行他們,馬車那邊的幾人能帶就帶,不能帶就直接殺了,那五個人,一個是老頭子,沒什麼用處,還有一個是病鬼,活不了幾天,也沒用。反正馬車到手,也穩賺。”“是,還是風哥想得周到,那我們先把這些人拉到洞口?等您回來發落。”“嗯,去吧。”顧蓉蓉聽得出來,那個“風哥”,就是砍柴人的聲音。馬車一晃顧蓉蓉感覺到車身晃動,緩緩往前走。看來,他們這些人的確有大秘密,而且還兵分兩路,一路來迷倒他們,把他們裝走,另一路,去殺冷星赫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那怎麼樣,不過,想來應該沒有問題,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打草驚蛇。此時,馬車邊,血腥味濃鬱,兩具屍首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