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霖開口道:“隻喝了藥,還沒有吃彆的,想問問大夫,她這病,有什麼忌口的?”
他說的是“病”,而非“毒”,席述也明白他的意思,看來這是沒把真相告訴徐晚珍。
席述也不點破,點頭說:“先飲食清淡些,少油膩和甜食,倒不是因為這次生病的緣故,而是昨天給小姐把脈,脾胃略有點虛弱。”
“昨天的藥方照用,這三日每日兩副,後兩日一日一副,五天之後就不必再喝。”
“我再寫個養脾胃的藥膳方子,不苦且好吃,小姐日常調理即可。”
徐晚珍笑道:“這個好,我喜歡。”
徐川霖看她一眼:“就知道吃。”
顧蓉蓉輕清一下嗓子,席述拱手道:“小姐身體已無大礙,那稍後寫完方子,在下就告辭了。”
很簡單的事,病人好了,大夫就走。
以為是水到渠成的事,結果徐川霖卻說:“大夫先彆急著走。”
“診金和人參還沒有拿,我也未曾好好謝過大夫。”
席述忙道:“診金就不必了,按照昨日所說,給我一支人參即可。”
“人參有的是,”徐川霖倒杯茶,“大夫先留兩日,我妹妹自小嬌慣,沒生過什麼大病,這回著實是受了點罪,所以請大夫務必等她好了再離開。”
等她好了?那得幾天?最少三五天!
今天怎麼辦?
席述忍不住看一眼顧蓉蓉。
顧蓉蓉也沒想到,還能出這種岔子,徐川霖這是想乾嘛?都說了徐晚珍沒事,而且肉眼可見地好了呀。
她拱拱手:“公子,不是我家先生不肯留,而是我們是遊曆而行,行程還是挺趕的,所以……”
“無妨,”徐川霖道,“耽誤的時候,我也不會讓大夫白損失,除了人參,府裡藥庫裡的藥隨先生挑,再者,你們走時也可以送一輛馬車,就不怕耽誤。”
顧蓉蓉:“……公子說笑,我與先生都不會駕車,所以,公子的好意,就心領了。”
徐川霖似笑非笑:“在餘州,徐家還是說了算的,也有些人脈資源,大夫想要什麼,徐某都能辦得到,也請大夫體諒我擔心妹妹的心情,萬望留下。”
席述深吸一口氣,他從這裡話裡聽出了濃重的威脅。
正不知怎麼說才好,外麵腳步聲響。
有請安聲不斷響起,顧蓉蓉聽得真切——是徐定山來了。
顧蓉蓉對這位不是王爺勝似王爺的將軍也很好奇,能和長寧王齊名,還讓長寧王讚賞不止的人,一定非同尋常。
門口高大人影一閃,徐定山挑簾走進來,他穿一身玄色長袍,腰係玉帶,頭發用白玉冠扣住,發間已有絲絲白發。
眉毛粗濃,一雙虎眼,炯炯有神,迸出武將特有光芒,額頭與眼角有幾道皺紋,似刀刻般深,不但沒有讓他顯出老態,反而更添威嚴。
顧蓉蓉打量他,見他嘴角微笑,看似在笑,實則眉眼中帶著傷感。
嗯?這是怎麼個表情?強顏歡笑?
徐晚珍的危情已解,這個做父親的,為什麼不是由衷開心,而是強顏歡笑?
顧蓉蓉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一進屋,徐晚珍立即歡喜叫一聲:“父親。”
徐定山笑著點頭,快步到床邊:“珍兒今天感覺如何?”
“女兒好多了,也吃過藥了,大夫說休養幾日就能好,再吃五天藥藥也不用吃了。”ь.
徐定山這才看向席述:“你便是大夫?”
“正是,”席述恭敬見禮,“見過徐將軍。”
徐定山打量他,並沒有想象中的熱情和感激,略一頷首道:“我女兒是什麼病?”
席述一怔,人家這麼問也是正常,但問題是,徐川霖剛才已經暗示過,不讓他說實話,徐晚珍還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呢。
他略一遲疑,在徐定山看來,就是心虛。
徐定山也是試探一下,看看席述所說是否和當年給夫人看病的那些大夫說的一樣。
當年請了不知多少大夫,雖然也有說法不同的,但大多數人所說都相差無幾,當然也有些江湖騙子,都被揭穿扔出去。
眼下看席述這麼年輕,也不知道行了幾年醫,怎麼就敢斷言,女兒的病已無大礙,隻吃五天藥就可康複?
笑話!
“怎麼?大夫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徐定山沉聲問。
他雖未穿盔甲,但武將氣息難掩,又是上過戰場殺敵無數的猛將,此時威嚴儘現,讓席述瞬間冒汗。
顧蓉蓉越發感覺不對,徐定山這態度太奇怪了,她怕席述頂不住,拱手正欲開口,徐定山一眼橫向她。
“怎麼?本將問話,一個小小醫童還要插言不成?”
顧蓉蓉:“……”
徐川霖緩聲開口:“父親這是做什麼?在家裡還擺將軍的威風?這是珍兒的房間,她生病了,您還是收一收,實在忍不住,不如去練武場和人對打。”
四周一靜。
徐定山怒目看向他:“你在胡說什麼?”
這個逆子知不知道,珍兒的病並不尋常,為了和他置氣,竟然不顧珍兒,在這兒肆意頂撞他。
但當著女兒的麵,徐定山也沒法說她的病治不好,和她母親一樣,隻是早晚問題。
徐定山忍下怒氣:“為父做事,還需要你來教?”琇書網
“那自是不用,”徐川霖輕聲嗤笑,“父親是大英雄,一向獨斷,誰敢教您,您什麼都會做,什麼都不會做錯。”
話中的機鋒和火藥味十足。
席述喉嚨滾了滾,往後退一步,儘力降低存在感。
顧蓉蓉眉心微蹙,這對父子的感情,竟然破裂至此。
看來矛盾不隻是一點點啊。
眼下要怎麼辦?亮明身份?
要是在見到徐定山之前,她倒覺得亮明身份無所謂,想必徐川霖也能理解,她也並非存心戲弄。
但,她總覺得徐定山態度有點奇怪,無論是對兒子,還是對女兒。
顧蓉蓉還是決定,不暴露身份。
正想著,徐川霖看他們:“大夫,如我方才所說,請先回院休息,稍後我讓人把人參送上。”
眼下也隻能如此。
顧蓉蓉給席述遞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