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
“李恒!”
就在他回憶起同陳子矜的前世今生時,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嘶吼聲由遠及近,轉瞬就飆到了跟前。
來人正是張誌勇,綽號缺心眼,人不壯,筋骨極好,一臉賤相,V型發際線。
這二貨的曆史充滿了榮光。
曾偷喝酒喝醉了時在豬圈中跟母豬並排睡過覺,氣不過時跟阿嫂抱著在秧田裡滾過架,還偷過鄰家姐姐的內褲。
“你叫冤啊!這麼大聲把我魂都嚇沒了。”
李恒吐掉口裡的狗尾巴草,轉頭問他:“說吧,著急忙慌找我什子事?”
張誌勇雙手比劃比劃,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是我大爺!你還有心思擱這打擺子,快回家看看哈。”
以為家裡出了事,李恒站起身:“怎麼了?”
張誌勇眉飛色舞說:“陳家一大家子回來了,從京城回來的,我剛才看到你老婆的妹妹陳子桐啦,我了個乖乖,美得冒泡泡…”
聽到“老婆”二字,李恒一時有些恍惚,以至於這缺心眼後邊說了什麼,他都沒太聽清。
“喂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陳子桐回來了,那陳子矜肯定也回來了啊,你還不趕緊回去看老婆?”
看好兄弟把自己當空氣,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張誌勇人都氣歪了,雙手在他麵前一個勁亂晃。
李恒打開這二貨的手,瞪起眼睛說:“這事好不容易才消停點,你能不能彆胡咧咧?”
“我哪胡咧咧了?我真看到陳子桐了嘿。”
張誌勇這缺心眼可不管村裡那些烏煙瘴氣的緋聞,也不知道曾經好似一家人的陳李兩家背後已經暗暗鬨掰了,隻覺著發小跟陳子矜很般配,從初中開始就積極撮合了。
其實作為過來人,李恒什麼世麵沒見過?
他倒不怎麼在乎這些流言,就怕家裡的老兩口遭不住。
不過有時候就是這麼湊巧,說曹操曹操就到。
回過神的李恒沒再搭理這缺心眼,而是抬頭望向了來路。
見狀,張誌勇跟著轉身看了過去,下一秒他就嘀嘀咕咕:“哎呀臥槽,你小姨子怎麼跟我背後來了?”
來人正是陳子桐,右手提著一個黑色編織袋,她走到兩人五米開外就停在了原地。
張誌勇這缺心眼一點眼力價都沒有,瞪大兩隻牛眼睛傻乎乎地看著對方,就差流哈喇子了,直到李恒踢他一腳才悻悻然溜了。
陳子桐,今年16歲,穿得十分洋氣,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青春靚麗的活潑氣息。
自從陳家在暑假搬去京城後,兩人已經有大半年沒見了,望著眼前相貌堂堂的男人,她臉上沒了兒時的親切感,有的隻是生疏。
“這是我姐捎給你的學習資料。”
她的聲音沒有起伏,也不願意多說一個字,簡單道明來意後,就把手中的黑色袋子放到了地上。
李恒感受到了對方的不友好,可礙於過往的交情沒去計較,反而很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想了想,隨後他關心問:“你姐回來了嗎?”
本欲轉身要走的李子桐停住腳步,目光在他身上掃一遍:“你還敢找她?”
李恒誠摯開口:“如果有機會,我想當麵跟她說聲對不起。”
陳子桐認真觀察他的神色,見他不似作假,踟躕小會說:“我姐現在不方便回來。”
李恒下意識順著問:“不方便?她最近怎麼樣?”
陳子桐的回答出人意料,故意說:“彆問了,我家裡人不讓我告訴你。”
見李恒沉默當場,她又補充一句:“這學習資料都是我姐偷偷買的,沒人知道。”
前後兩句話顯示她此刻的內心十分矛盾:她同家裡長輩一樣,認為李恒心術不正,花言巧語哄騙知書達禮的姐姐上床,不認為他配得上花容月貌的姐姐。
但出於姐妹情深,她又把姐姐一直暗暗關心他的事情如實相告。
當然了,還有一個意思:關於學習資料,希望他能守口如瓶,她不想背鍋。
隻是還沒等李恒回話,這時河邊小道又火箭般跟過來一人,陳小米。
這人是陳子矜、陳子桐兩姐妹的親小姑。
也是她在暑假期間撞破了李恒和陳子矜的“好事”。
陳小米隱晦地瞪了小侄女一眼,接著看了看地上的黑色袋子,最後才蹙眉望向李恒。
四目相視,李恒神色依舊保持平靜。就在他琢磨要不要主動打個招呼時,陳小米已經轉身拉著陳子桐走了。
一邊走,陳小米一邊還不忘教訓侄女:“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說了不要再跟他來往,把家裡的話當耳邊風了?
你是嫌他害你姐還不夠嗎?還想把你姐往火坑裡推?”
陳子桐嘟囔:“小姑…!”
陳小米的聲兒不大,但字字像針紮在李恒心頭。
兩世為人的他原本已經快要淡忘了這些恩恩怨怨,但此話喚醒了他的許多記憶。
猶記得自己和陳子矜在床上被陳小米撞破現場時,她是當麵這樣痛心疾首地責罵大侄女的:
“子衿,你怎麼這麼糊塗?將來想嫁給李建國的兒子?一輩子窩在這窮山溝裡?”
由於村裡都在傳李建國是因私生活不檢點才被開除的,這話無疑侮辱性極大,強烈刺激到了李恒的敏感神經,他發誓要出人頭地。
隻是可惜,對比普通人,前世他確實算得上出人頭地了。
可相較於勢大的陳家,卻還是有些不夠看。
這是他到老了都還在遺憾的事,沒能真正在陳家麵前抬起頭。
望著漸漸消失在河道拐角處的姑侄倆,兩世為人的李恒沒有像上輩子那樣憤怒,但再一次煥發出了無窮鬥誌。
正所謂人窮誌短,沒錢沒勢,就算你才高八鬥,貌比潘安,敢稱一句大丈夫嗎?
一旦跟人起衝突,有錢有權的分分鐘教你什麼叫財雄勢大、隻手遮天。
所以,在當今的社會環境下,要想止住村裡的流言,要想讓陳家刮目相看,要想讓父母重拾尊嚴,就必須在“錢權勢”上有一番大成就。
錢,作為重生人士,隻要自己重生沒有產生太大的蝴蝶效應,社會發展曆史軌跡不變的話,李恒是最有把握的。
給他十年時間,他自信可以創造一個奇跡。
而權,這是陳家的優勢盤,李恒覺得有點難,況且這玩意兒最考究人心、變數最大,不可琢磨,自己努力奮鬥30年都不一定有成果。
最後就是“勢”。
思及此,李恒眼神逐漸清亮,瞬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對啊,以前怎麼沒想到從這方麵入手呢?
自打重生回到現在,平日裡除了無休止地學習備戰高考外,胡思亂想就成了主旋律,腦子特彆慌,想著改善生活,想著改變家裡的落魄處境,想著未來要走的路。
千思萬緒想了很多,可由於時代的限製,互聯網還沒興起,房地產他也沒資本,思來想去總是沒摸著絡頭。
而現在,他忽然找到了人生方向,可以先從“勢”這裡入手啊。
假若記憶沒出錯的話,比孔雀還驕傲的陳小米現如今應該在京城的某家文學雜誌當編輯吧?
至於具體是哪家文學雜誌?由於年代久遠的緣故,他也記不太清了。
但是、如果、假如自己成了大作家…
在陳小米最驕傲的文學領域降服她,把她按在地上摩擦,結果會怎麼樣?
結果!
結果就是把名聲掙了,把錢賺了,順便把氣出了。
謔!
怎麼想、怎麼看這都是一件美事兒!
幾乎刹那間,李恒就下定了決心。前生在省政府工作的那7年,他乾得就是筆杆子工作,動筆寫東西那是家常便飯。
又加之平時喜愛看書,閒暇時也寫過不少文章在報紙上發表,寫作不是手到擒來麼?
重生回來找到目標,剛才還鬱悶壞了的李恒頓時心情開闊不少。
常言道: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替母親把丟失的臉麵給找回來。
奶奶個熊的!
叫你丫鼻孔朝天,叫你陳小米成為反李急先鋒,老是狗眼看人低,總是瞧不起咱老李家。
沒得說,這口氣出定了,辦她!拿她第一個祭旗。
……
……
青磚伴瓦漆,白馬踏新泥,山花蕉葉暮色叢,染紅巾。
屋簷灑雨滴,炊煙嫋嫋起,蹉跎婉轉的你在哪裡?
書裡的江南農村,總似這樣充滿了詩情畫意。
可現實的農村卻是:
馬路上,田野裡,滿眼都是叢生的雜草,滿眼都是亂晃的雞鴨鵝,到處是嘎哦嘎哦,路上還有牛糞,還有狗叫。
還有阿嫂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在罵架。
這時天忽然沉了,零零落落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子一層一層砸在地上,越來越密。
他娘的這賊老天!
李恒暗搓一聲,顧不得憶苦思甜了,慌忙收起抄網就焦急往家趕。
隻是走得太快,沒注意看路兩邊的草叢,他媽的一不小心就踩了好大一坨狗屎。
半個鞋底都是!
狗屎都溢到鞋麵上來了,大罵晦氣。
就在此時,張誌勇冒雨去而複返,手裡還捧著一束鮮紅的茶花。
這缺心眼迎麵就賤兮兮地把茶花遞他跟前,邀功似地說:
“這茶花紅得賊雞兒好看,新鮮的,跟陳子矜一樣漂亮。
人家剛回來,你不能空手去,拿著,把這送給她。”
李恒一邊在草堆裡瘋狂揩狗屎,一邊下意識接過茶花,“你從哪裡弄的?”
好像遇著了稀奇事,張誌勇蹲下身子看他擦狗屎:“胖嬸屋門前嘿,還能哪?附近就她家有啊。”
李恒瞅他眼:“不是,那摳門準許你弄?”
張誌勇撇撇嘴,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道:“那肯定不準啊,但老子剛和她結仇,就弄了,能咋滴?還咬我啊?”
李恒:“……”
他過了會說:“陳子矜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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