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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井務不是慈善機構,更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曹寧身上處處血痕,雙腿被打斷,身上看得見皮膚的地方基本沒一塊完整的。
顯然冰井務對曹寧下了重手,曹寧現在的模樣像十八層地獄裡被油炸過的鬼,很嚇人。
曹安貞好一點,但身上也有用刑的痕跡,父女倆的樣子都很淒慘。
趙孝騫坐在桌案後,目光冰冷地注視著他們。
沒有任何同情的心思,朝堂本就是適者生存的叢林,曹寧把他的母親當成獵物下手時,根本沒想過自己的身後還有一隻更凶殘的野獸,在冷冷地盯著她。
罪證搜集得很齊全,曹安貞這些年乾過的事不少,所有的壞事裡,貪墨受賄是主旋律,當然,這也是如今大宋朝堂的潛規則。
政治上不犯錯誤,貪點就貪點,沒人會揪著不放,較真的話誰都不乾淨。
老實本分熬到致仕歸鄉,帶著萬貫家財回老家,朝野一團和氣,多好。
但是如果得罪了人,或是犯了政治立場性錯誤,貪墨受賄這點小毛病,也許瞬間就會變成自己的催命符,不僅一輩子白乾,弄不好連命都搭上。
曹安貞就是典型的後者。
直到此刻他都仿佛置身在夢裡,仿佛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自家府邸的門被皇城司踹開,他被五花大綁押進冰井務,然後便是無休止的用刑,逼供,寫供狀,再用刑……
人生瞬間從巔峰跌落地獄,他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麼天條,皇城司竟然動用雷霆手段,如此殘酷地對待他。
直到被提審至皇城司正堂,看到自己女兒曹寧的那一刹,曹安貞終於恍然大明白。
這件小棉襖豈止是漏風,簡直特麼的長刺了,一輩子官場順風順水,最後竟被親生女兒反手捅了一刀。
當曹安貞在冰井務看到一疊厚厚的所謂罪狀之時,他就知道麻煩大了。
自己乾過的事自己知道,罪狀有真有假,真假約莫一半一半,就憑那些羅列的假罪狀,曹安貞便意識到這次是有人要把他徹底清除出朝堂。
京官是不可能再當了,運氣好會被貶謫地方,運氣不好便是全家流放千裡的下場,興許還會被刺配充軍。
所以,罪狀當然不能認,打死也不能認,如果認了,就再也翻不了盤。
曹安貞沒想到的是,趙孝騫其實並不在乎他認不認罪。
此刻的所謂提審,隻不過是走個流程,曹家父女的下場早已被趙孝騫決定了。
現在趙孝騫甚至連流程都不想走了。
他走到正堂中間,蹲在父女二人麵前,露出親和的微笑。
“二位是不是覺得,隻要不認罪,一定會有朝中同僚為你們鳴冤?”
父女倆沒吱聲。
趙孝騫笑道“如果你們真是這麼想,我隻能說,你們太天真了。”
“皇城司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你們一定要確信這一點,然後……嗯,皇城司如果想要一份按印畫押的供狀,實在太簡單了。”
“而且我能保證,這份供狀拿到刑部大理寺,他們一定會從速從嚴判案,快得讓你們想象不到。”
“你們是不是以為,今日提審伱們,是因為皇城司急著想拿到你們認罪的供狀?”
“不,供狀並不重要,我隻是想當麵告訴曹司諫,你啊,生了個好女兒,這個女兒以你為倚仗,給你曹家惹下了覆巢之禍。”
曹家父女渾身顫栗起來,用了大刑的曹寧說不出話,隻用求憐的眼神哀哀地看著趙孝騫。
曹安貞似乎已認命,一臉黯然地閉著眼,偶爾睜開,看的卻不是趙孝騫,而是曹寧,那眼神滿是殺意。
顯然他已恨極了這個為曹家帶來大禍的女兒。
魏節這時走過來,拿著一疊罪狀,道“世子,曹家父女大致的罪名在此,接下來隻要按印畫押,此案便可定為鐵案了。”
趙孝騫接過罪狀瞥了一眼,淡淡地道“幸好我母親隻是受了你們欺淩,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倒黴的可就不止你們父女了,整個曹家三族都會付出代價。”
轉頭望向魏節,趙孝騫道“快點拿到畫押,送到大理寺定罪。”
說完趙孝騫不理會絕望的曹家父女,撣了撣衣袍起身便走。
皇城司這地方挺陰暗的,待久了搞得趙孝騫都覺得自己快成大反派了,江湖俠士人人得而誅之的那種。
隻有走出皇城司,趙孝騫才又變回那個陽光開朗大男孩。
…………
誠如趙孝騫所猜測的那樣,皇城司拿到了曹家父女按印畫押的罪狀,罪狀很快送進了大理寺。
而大理寺不知抽了什麼風,居然光速判決。
曹安貞被拿問的消息剛剛在朝堂傳開,大理寺已判了案,經由吏部會審,曹安貞貪墨枉法,數額巨大,著貶謫欽州推官,即日啟程,不得延誤。
於是,傷痕累累的曹家父女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隻帶了幾件衣裳和一輛馬車,以連滾帶爬的姿勢離開了汴京。
朝臣們震驚之餘,還在醞釀為曹安貞鳴冤時,曹家父女已經上路了。
然後,大理寺對外公布了曹家父女的罪狀,包括皇城司收集的各種不法證據,以及曹安貞親手按印畫押的供詞。
朝堂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已經被定為鐵案了,還如何為他聲張正義?再糾纏下去,搞不好自己都會沾了一身腥。
隻是整件事實在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讓人浮想聯翩。
監察查緝官員不法,向來是大理寺的活兒,結果被皇城司乾了,而大理寺判案向來拖遝,一樁普通的案子往往三五月都不一定能定罪,但曹安貞的罪卻在兩天內判決了。
案子已經定了,朝臣們無話可說,隻好偃旗息鼓,新舊兩黨繼續鬥智鬥勇,人們的注意力很快轉移了。
一切風平浪靜後,就在曹家父女被貶謫出京的第三天,魏節一臉驚疑地來到楚王府門外求見世子。
見到趙孝騫後,魏節擦了擦額頭的汗,道“世子,曹家父女死了,死在貶謫出京的路上。”
趙孝騫奇怪地看著他,很不解魏節的反應。
這不很正常嗎?一切都按照劇本走的呀,現在曹家父女殺青了,難道要給他們送花鼓掌擺酒席?
魏節苦笑道“事情出了點意外,曹家父女的死,不是皇城司乾的。”
趙孝騫終於吃了一驚“不是你們乾的?”
魏節歎道“曹家父女出京後,咱們的人馬一直悄悄跟著他們,等待時機下手……”
“本打算在襄州城外動手時,發現曹家父女的馬車在經過一條懸崖山道時,不知為何拉車的馬兒發了瘋,突然從山道摔下了懸崖,車馬和人皆粉身碎骨……”
趙孝騫驚愕道“拉車的馬兒瘋了?這……是什麼橋段?”
魏節歎道“下官發誓,真不是皇城司乾的,這與咱們原定的計劃不一樣,咱們本來打算製造馬匪劫殺的。”
“而且馬車摔下懸崖時,山道上還有不少行商的商人和百姓看見了,可以說,諸多人證之下,曹家父女的死純屬意外,死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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