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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地點,設伏,一切都恰到好處。
如果不是陳守超凡的警惕性,這會兒趙孝騫恐怕已在馬車裡被射成了馬蜂窩。
十餘支利箭的目標很明確,都是衝著趙孝騫來的,一半射向馬車,另一半射向被禁軍將士保護的趙孝騫。
黑暗中,陳守和禁軍將士們拔刀揮舞,趙孝騫在禁軍的保護中矮下身子,努力讓自己這個目標不那麼明顯。
一陣叮叮當當的脆響,利箭射來,大多被禁軍將士胸前的鐵甲擋住,也聽到了一些悶哼,顯然有禁軍兄弟中了箭。
“保護世子退出巷道,快!”陳守暴烈大喝。
趙孝騫跟著禁軍急步後退。
又是十餘支利箭射來,這次的目標仍衝著趙孝騫。
禁軍將士拔刀一陣揮舞,身上的甲胄救了他們,擋下了大部分的箭矢,當然,又有幾名禁軍將士中了箭。
黑暗中不見敵人的蹤跡,隻是大概知道利箭射來的方向,趙孝騫等人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
這種情勢下,反擊已不太可能,現在要做的是自保。
趙孝騫四顧之後,突然大聲道“敲擊鐵器,高喊巡街兵馬司,動靜越大越好!”
陳守等人立馬照做。
禁軍將士互相敲擊佩刀,發出鐺鐺鐺的聲響,大家並高聲大吼,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裡飄蕩,很快,周圍一些民居被驚醒,紛紛點亮了燈。
陳守和禁軍將士仍在步步後退,直到退出巷道外,躲在暗處的敵人卻沒再射出利箭,顯然已遠遁了。
兵馬司巡街的將士很快趕來,陳守這時才鬆了口氣。
剛才真是太凶險了,反應但凡慢上一步,世子的生死簡直不敢想象。
而敵人的行刺手段也非常的專業。
大約從趙孝騫乘坐馬車出王府逛青樓那一刻起,他便被人盯上了。
從青樓出來後,趙孝騫的回程便已落入敵人的算計中,伏擊的地點,路中間堆積的雜物,四周黑暗的環境等等,時間地點選擇非常完美。
可以說,若非陳守警覺,這基本就是個必殺之局,第一輪射向馬車的利箭,趙孝騫根本沒法躲。
而且敵人也非常理智,不是那種不死不休的死士,兩輪箭雨而不中,陳守等人又拚命製造動靜,敵人於是便選擇了抽身遠遁,不再戀戰。
被兵馬司和陳守等人重重保護,趙孝騫臉色鐵青回到王府。
王府內,趙顥似乎已得到下人的通報,正在銀安殿焦急等待,見趙孝騫回來,趙顥神色一喜,急忙迎上。
“吾兒可傷著了?”趙顥拉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趙孝騫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父王,孩兒無事,幾名禁軍兄弟為保護我受傷了,還請父王趕緊找大夫醫治,並優加撫恤。”
趙顥揮手令下人速辦。
銀安殿內,趙顥屏退下人,殿內隻剩父子倆。
趙顥沉下臉,道“吾兒可知是何人謀劃?”
趙孝騫搖頭,這事兒委實不好查緝,他甚至連懷疑對象都沒有,因為可能的嫌疑人實在太多了。
整個朝堂的舊黨勢力,幾乎都有作案的動機。
這怎麼查?一個個抓起來動刑審問?
趙孝騫很清楚,自己這是招人恨了,他觸動了舊黨的利益。
從逼著趙顥上疏廢舊複新,到後來被任命為皇城司勾當公事,在他的主持下,皇城司拿問了五名舊黨朝臣治罪等等。
不算地方官員,僅在汴京的舊黨朝臣足有數千人,可以說,趙孝騫幾乎把這數千人都得罪了。
從這數千個嫌疑人裡找真正的幕後指使者,幾乎不可能。
父子倆相對無言,二人對凶手毫無頭緒。
二人不知道的是,子夜這場針對趙孝騫的刺殺,已在汴京城內引發軒然大波。
許多朝臣在深夜被叫醒,甚至連禁宮都有人遞了消息進去。
開封府,大理寺,皇城司都已被驚動,無數差役在深夜緊急趕往事發地點,勘察尋找刺客線索。
今夜楚王府的戒備更森嚴了,陳守麾下所有的禁軍將士全部披甲而出,在王府內外四周執刀巡弋,就連平日空蕩的王府中庭院子裡都站滿了人。
沒過多久,下人匆匆稟報,皇城司勾當公事魏節求見世子。
魏節來得很快,見到趙孝騫時滿麵驚惶,打量之後確定趙孝騫沒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世子無恙,大宋之幸也。皇城司已派人在世子遇襲的附近查找,找到了刺客們伏擊之地,他們躲在三處無人的民居中,算計了世子經過巷道的時辰。統一射箭行刺。”
“那些人隻射了兩輪箭,兩輪沒能擊殺世子後,便立馬選擇遁走,他們都是行家。”
趙孝騫嗯了一聲道“可發現了線索?”
魏節苦笑“他們是行家,什麼都沒留下,現場隻有他們留下的幾枚腳印,腳印也很普通,幾乎毫無用處……”
趙孝騫本就沒抱多大希望,聞言道“你們慢慢查吧,沒有證據之前不要胡亂牽扯朝臣,事情鬨大了,官家也為難。”
魏節小心地道“世子被刺,應是舊黨朝臣所為吧?”
趙孝騫沒吱聲。
一定是舊黨嗎?也說不準。
新黨急於取代舊黨,趙煦調任新黨入京的動作太謹慎,節奏有點慢,若是趙孝騫今夜被刺死,龍顏大怒之下牽連無數,新黨取代舊黨的節奏這不就快了。
所以,趙孝騫若死了,對新黨和舊黨都是有好處的,凶手是不是舊黨還真不好說。
甚至於趙煦……他或許也需要一個快速清洗舊黨的理由。
不敢想,越想越陰暗。
趙孝騫搖搖頭,道“你先查,我不說什麼,莫誤導你查案的方向。”
魏節拱手應了。
匆匆的腳步聲又傳來。
下人稟報,宮裡來人,官家召見世子。
趙孝騫急忙穿戴了官服官帽,上了王府的馬車朝皇宮行去。
這次出行,保護趙孝騫的人就多了,百來名禁軍隨侍馬車左右,浩浩蕩蕩來到皇宮門外。
福寧殿內,趙孝騫躬身行禮,抬頭見到趙煦,他正一臉疲憊,但眼神中透著一股怒火。
“這群該死的東西,好大的膽!連刺殺宗親都敢做,無法無天了!”趙煦漲紅了臉怒道。
趙孝騫急忙道“官家息怒,臣有驚無險,並未受傷,深夜驚擾官家,是臣之罪過。”
趙煦打量他,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道“子安,你受驚了,此事朕定會嚴查,開封府也好,大理寺皇城司,都必須給朕一個交代!”
“天子皇都,竟敢做出刺殺宗親朝臣之舉,實在太過惡劣,若不揪出凶手,他日焉知會不會潛入皇宮刺殺朕!”
刺殺朝臣的事,對政治環境寬鬆的大宋來說,確實很惡劣,不誇張的說,今夜發生的事件,已經算得上驚天巨案,足以震驚天下。
從進殿到現在,趙孝騫一邊應對,一邊悄悄觀察趙煦。
現在他基本可以肯定,此事應該與趙煦無關。
簡單的說,趙煦就算需要一個清洗舊黨的理由,也犯不著乾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再說,趙煦打破祖宗成法,任命趙孝騫為勾當公事,剛展現了皇帝魄力做出來的事,轉臉就把趙孝騫乾掉,邏輯上說不過去。
趙孝騫悄悄鬆了口氣,不是趙煦就好,如果皇帝對自己起了殺心,趙孝騫除了帶著活爹抱頭跑路,基本沒彆的辦法了。
趙煦安撫了趙孝騫幾句後,神色又沉了下來。
“皇城司有三位勾當公事,其中一位在宋遼邊境的真定府,今夜朕剛收到皇城司的密信,遼國派出使臣,討要今年的歲賜,朕剛親政,新法未行,國庫又添一筆支出。”
“歲賜”是大宋這邊的官方說法,聽起來就像是挨了**兜後,唯一能保住的一絲尊嚴。
上予下曰“賜”,所以我大宋還是老大,你遼國是老二,我給你的東西是賜給伱的。
但史書是公正的,趙孝騫知道,所謂的“歲賜”,其實就是“歲幣”。
澶淵之盟後,大宋不得不每年對遼國獻上歲幣,其實就是交保護費,大宋給遼國錢物,遼國可以不攻打大宋,兩國從此休兵。
每年歲幣有多少呢?
本來是銀十萬,絹二十萬匹,後來仁宗時期,遼國漲價了,每年銀二十萬,絹三十萬匹。
未能統一華夏的割據王朝,就是這麼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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