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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趙孝騫遞來的錢袋,狄瑩急忙小心地收起來,然後抬起頭,剛才氣鼓鼓的表情突然變得明媚燦爛。
“小女子多謝世子慷慨。”狄瑩含笑斂衽。
趙孝騫摸了摸鼻子,二人現在距離很近,趙孝騫聞到狄瑩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知是什麼花的香味,聞起來讓人很舒服。
狄瑩今日當然不再是男子打扮,現在的她裝束很正常。
大宋女子的服色頗為內斂淡雅,不像唐朝時那些誇張的大紅大紫,反而以青色,綠色,銀灰等作為主色調。
後人如果參觀過博物館,唐宋時期的服色其實有很大的區彆,這種區彆就像雍正與乾隆對藝術品的追求一樣。
今日狄瑩穿著一身青綠色的襦裙,頭發是那種適合未出閣女子的同心髻,頭上一支步搖斜插,文靜中帶著幾分嬌俏。
認真打量之後,趙孝騫笑道“今日不穿男裝了?”
這事兒多少像黑曆史,狄瑩俏臉一紅,悄悄白了他一眼,仍保持大家閨秀的禮儀,垂瞼平靜地道“世子見笑了,那日小女子隻是出門為家人辦事,偶爾駐足勾欄,不值一提。”
趙孝騫不解地道“你桌上擺滿了瓜果點心,看得津津有味,怎麼也不像‘偶爾駐足’的樣子……”
狄瑩再次臉紅,這回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世子說笑了,此事不值一提。”狄瑩咬牙,加重了語氣,但說話的儀態還是非常的淡雅文靜,給人一種時刻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的印象。
說了“不值一提”,你就不要老提,聊天不是這麼聊的。
這回趙孝騫終於聽懂了。
這女人……怎麼看都像有兩副麵孔。
勾欄院裡女扮男裝,嘴裡塞滿食物一臉興奮地看表演節目。
此時此刻沉靜如水,大方得體,閨秀儀態比外交官還標準。
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錢還你了,狄姑娘,你我就此彆過。”趙孝騫拱了拱手。
狄瑩卻好像還想聊一會兒,沒理會趙孝騫的告彆辭,反而俏目上下打量他。
“世子很缺錢?”狄瑩問道。
“這話說的,天下誰不缺錢?官家也缺錢。”趙孝騫淡淡地道。
“今日世子所獲甚豐,但汴京城的權貴子弟們對你可是怨氣滿滿,世子這般做法,不怕被禦史參劾?”
趙孝騫微笑“不怕。”
短短兩個字,但狄瑩還是聽出了話裡篤定的味道,顯然人家是真不怕。
“世子要這麼多錢作甚?”
“你這屬於沒話找話,告辭了!”
說完趙孝騫轉身就走,一點都不留戀。
狄瑩愕然站在原地,看著趙孝騫遠去的背影,一時間竟對自己的容貌產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其實狄瑩之美,京師皆聞。
尤其是及笄之後,來狄家提親的權貴人家簡直踏破門檻。
狄瑩對自己的美貌向來是自信的,這世上根本沒有“美而不自知”的人,真正的美女,絕對知道自己是美女。
那種裝作剛知道自己其實是美女的人,不用懷疑,綠茶實錘。
趙孝騫毫不留戀地告辭離去,終於令狄瑩第一次有了不自信的念頭。
自己不美嗎?汴京那些世交子弟為了能與她多說幾句話,常常賴在她身前,趕都趕不走。
而這位楚王世子卻說走就走,看樣子好像對自己的容貌完全沒感覺,是自己的容貌出了問題,還是他的審美出了問題?
趙孝騫已走遠,狄瑩仍呆立原地,良久,從懷裡掏出一麵隨身攜帶的小銅鏡,神情凝重地左看看,右看看。
最後甚至咧開嘴,觀察有沒有綠菜葉子卡牙縫上。
沒有,一如既往地完美。
“哼!有眼無珠的混賬!”狄瑩恨恨地收起銅鏡。
趙孝騫對狄瑩的容貌當然不會沒感覺,一個正常的男人,麵對絕世美女,怎麼可能沒感覺?
受益於前世的功利教育,趙孝騫是個現實的人,在他的眼中,年輕的女人分兩種,能睡的,不能睡的。
能睡的女人,青樓勾欄都有,花點錢的事。
而狄瑩,顯然屬於不能睡的,名將之後,出身顯赫,正經的官家大小姐,這樣的女人若被趙孝騫睡了,後果估計很難承受。
當然,還有一條路,讓趙顥登門提親,光明正大將狄瑩娶進門,堂堂正正地睡她。
但趙孝騫不願意。
青樓那麼多受苦受難的女同胞等著自己去挽救,去消費,眼看一片森林已在眼前,何必想不開找根樹把自己吊死。
一個女人,娶她,睡她都不行,還有什麼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精力?
…………
手頭寬裕膽氣壯。
趙孝騫支棱起來了。
回到王府,趙孝騫收拾打扮了一番,命人尋了一隻檀香小箱子,吩咐裝了二百兩銀子。
出了王府大門,趙孝騫吩咐備馬車,想了想又讓陳守帶了二十餘禁軍跟隨。
今夜,期待已久的“全場趙公子買單”即將登場!
娶妻的事不急,跟女人睡覺才急。
一個年滿十八歲的男人,活了兩輩子,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去潘樓,隨便找家貴一點的青樓!”上了馬車趙孝騫便吩咐道。
馬車旁的陳守會意領命,神情頗有感慨。
世子長大了啊!
一輛馬車,隨行二十餘禁軍,不緊不慢朝潘樓行去。
從禦街楚王府出發,往南要經過一個路口,分彆是東大街和西大街,兩條大街橫插禦街,恰好形成一個十字路口。
趙孝騫的馬車行至十字路口時,莫名停下了。
汴京城內交通擁堵,趙孝騫也不急,坐在馬車裡耐心等。
然而等了很久,馬車仍未見動彈,趙孝騫不耐煩了,掀開車簾冷聲問道“咋回事?”
車夫可憐兮兮指著前方,道“世子,前麵兩輛馬車,將路口堵得死死的……”
趙孝騫順著手指望去,果然兩輛馬車堵在路口,靜靜地停著,四周的行人馬匹怨聲載道,但這兩輛馬車仍一動不動,巋然如山。
趙孝騫朝陳守示意了一下“叫他們讓開,不讓開就拳腳招呼,彆客氣。”
陳守領著兩名禁軍將士上前,分彆與兩輛馬車裡的人交談片刻。
隔著老遠不知陳守聊了什麼,很快便見他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世子,他們不讓。”陳守麵露羞愧地道。
“楚王府的招牌也不管用?”趙孝騫皺眉。
“不管用……”陳守歎道“那兩輛馬車裡,一輛是章府的,新任尚書省左仆射,門下侍郎章惇在裡麵。”
“另一輛是劉府的,元祐年的右相劉摯,近日剛被官家貶為光祿卿,謫黃州,數日後要離京赴任了。”
陳守苦笑連連,這兩位,他誰都招惹不起。
趙孝騫聽懂了。
一位是新黨左相,另一位是舊黨曾經的右相,剛剛被貶官。
水火不容兩大黨領袖人物,今日此刻竟在禦街路口遇到。
兩輛馬車誰也不肯相讓,可以理解。
但楚王世子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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