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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單列了兩尺長,上麵羅列楚王世子吃住行的具體細節。
食則山珍海味,住則華堂玉殿,行則雙馬金轅。
青陽臉色鐵青盯著手裡的清單,身軀搖搖欲墜。
確定了,這位世子是來玉清宮當大爺的。也許,世子是想用這種無賴的法子逼玉清宮退錢。
青陽嗬嗬冷笑。
世子太天真了,進了道觀的錢是香火錢,道君都收了的,怎麼能退。
不服氣的話,你原地升天跟道君當麵打官司去。
養著吧,看他能堅持到幾時。
青陽老道頗有魄力,大手一揮,滿足他。
於是楚王世子便心安理得地在玉清宮住了下來。
既然我爹花了錢,那麼玉清宮便是我楚王府的彆院,度假村,沒毛病吧?
趙孝騫甚至想跟青陽老道聊聊,玉清宮是否接受股份製。
這麼大的道觀,香火如此旺盛,我楚王府分玉清宮百分之一二十的股份,好像也合情合理。
不,豈止是合情合理,簡直是天經地義。
不知為何,自打趙孝騫住進玉清宮後,莫名產生了一種主人翁的自我認知,仿佛這座道觀就是為了他而建造的,楚王世子本就是名正言順的玉清宮主人。
賓至如歸,原來是這種感覺。
…………
楚王世子不問世事,但汴京城這兩日卻不安寧。
參劾痛罵楚王趙顥的聲音不絕於耳,朝堂都快吵翻了天,而官家趙煦卻仿佛聾了瞎了,不聞不見,對楚王趙顥自然沒有任何處置。
然而就在眾臣皆以為官家徇私,不忍處置皇叔時,汴京禁宮突然傳出兩道聖旨。
瀛洲知州曾布,即日調任汴京,任同知樞密院,即樞密院副使。
汝州知州章惇,即日調任汴京,任門下侍郎。
兩道旨意頒行,汴京震驚。
如果說舊黨群臣參劾楚王趙顥,官家默不出聲,態度曖昧的話。
調任曾布和章惇入京,簡直就是官家明牌了。
曾布,章惇,神宗熙寧元豐年間著名的新黨派,這兩位可是推行新法的急先鋒,曾經輔佐王安石變法,屬於王安石之外的新法領軍人物。
後來高太皇太後臨朝聽政,新法儘廢,曾布和章惇作為新黨,被太皇太後貶謫出京,分任知州。
如今官家突然將這兩位新黨領軍人物召回汴京任職,用意難道還不明顯嗎?
京師所有朝臣震撼莫名,不僅是汴京,整個大宋天下都要變天了!
舊法再廢,新法又複,官家攤牌了。
沒錯,朕是臥底,臥在你們這群該死的舊黨勢力裡整整十年了。
曾經太皇太後主持的舊法國策,如今全部要推翻,她重用過的舊黨臣子,好日子也不多了,朝堂即將迎來大清洗。
這已不是信號,而是官家直接扇舊黨勢力的嘴巴子,然後咆哮告訴他們,老子不搞舊法了,老子要搞新法,你們這些舊黨全都滾蛋。
變故來得太突然,舊黨勢力猝不及防被官家捅了一刀。
宰相範純仁,呂大防麵如土色,門下中書皆惶然。
兩道人事任命的聖旨如同給汴京城製造了一場大地震,震得朝堂搖搖欲墜。
而這個時候,許多朝臣突然想起來,前幾日楚王趙顥冷不丁上疏諫議新法的事。
一個閒散親王,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怕舊黨群起而攻,十分有魄力地上疏複新法,如今看來,楚王趙顥這道奏疏果然不簡單。
朝堂萬事皆有預兆,很多事情的發生不是無緣無故的,也不會突然來臨,事前終歸能察覺到不尋常之處,隻看當事人的嗅覺敏不敏銳。
現在朝臣們終於知道,自己錯過了事發前的預兆。
預兆就是楚王趙顥的那道奏疏。
當所有人都以為楚王在作死,明裡暗裡嘲諷痛罵時,誰能想到,楚王居然是笑到最後的人。
這道奏疏,不知給楚王積攢了多麼豐厚的政治資本。
不誇張的說,楚王逆流而進的這道奏疏,讓他成為了新黨的領軍人物,與曾布章惇齊名。
隨著兩道聖旨頒出,汴京城內舊黨勢力人人自危,眾臣紛紛為舊法為自己的前程而奔走。
許多頑固的舊黨老臣倚老賣老,索性跑到皇宮前靜坐,抗議官家倒行逆施,陷天下蒼生於水火。
楚王府也沒放過,這個節骨眼上,官家大抵是不願見舊黨老臣的,於是許多舊黨老臣跑到楚王府前靜坐,指著楚王府的牌匾罵街痛訴。
當然,更多的是識時務者。
從舊黨勢力轉變為新黨勢力,需要什麼條件?
很簡單,上一道奏疏,表明自己決定摒棄舊黨,擁護新黨,俗稱“見風轉舵”。
從古至今,這類人在朝堂上是最多的,幾乎占了大多數。
個人的前程,往往是大於遙不可及的理想的。
所謂的立場,不過是一種政見,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政見?隨時可以改變的。
…………
趙孝騫已在玉清宮住了三天。
這三天大魚大肉,他發現自己居然真的發育了,至少身子比以往結實了許多,不再是那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如今的身高體重,看起來才正常。
而在這三天裡,青陽老道也終於發現,原來是自己天真了。
這位世子實在太難侍候,吃住行不僅要最貴最奢華的,而且對道觀百般刁難。
住和行還算好,但在食物方麵,挑剔的程度令人發指。
太鹹不行,太淡不行,油重了不行,油少了也不行。
有一次道觀夥房在菜裡放了一些芫荽,不知怎麼刺激到世子了,世子勃然大怒,拎刀追著夥房廚子砍,從南天門砍到蓬萊東路。
隨著世子的到來,整座玉清宮的道士都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尤其是世子居住的小院,簡直萬徑人蹤滅,連道觀看門的狗都不敢打從門前路過。
趙孝騫不知道道觀的人如此害怕他,反正他自己住這幾日挺舒服的,環境幽雅,鳥語花香,特彆陶冶人的情操,提高人的素質。
……放香菜的廚子除外,這種廚子人人得而誅之。
陽光明媚的一天,趙孝騫坐在院子裡,一名王府下人蹲在他麵前,低聲稟報著汴京城的各種消息。
最近汴京城太熱鬨,作為楚王世子,不可能真的與世隔絕,每天都有王府的下人來報告汴京每日的風吹草動。
曾布章惇的調任入京,楚王府挨罵的狀態總算緩解了一些,但罵聲還是有。
一切都在趙孝騫的意料之中,逼著趙顥上疏的那一刻,趙孝騫便知道了今日的結果。
但今日還有一個消息卻引起了趙孝騫的興趣。
這幾日堵在楚王府門前罵街的人不少,大多是情知自己即將被清出朝堂的舊黨老臣。
有趣的是,其中居然有不少勳貴和宗親。
是的,廢舊法,複新法,不是簡單的換一種朝廷法度,而是要大規模地觸動許多人的利益。
那些堵門罵街的,就是被觸動了利益的人。
這些被觸動利益的群體裡,當然也包括勳貴和宗親。
彆人願意堵王府的門罵街隨他去,趙顥和趙孝騫都不在乎,反正不會少塊肉。
但令趙孝騫感興趣的是,堵門罵街的人裡麵,有不少和他年齡相仿的勳貴宗親子弟。
平輩之間互罵也就罷了,這些小輩子弟居然也敢堵在王府門前,痛罵當今皇叔。
這是不拿皇叔當乾部呀。
“陳守,備車,回王府一趟。”趙孝騫揚聲吩咐。
我的活爹,我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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