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珝哥兒中了武狀元?”王熙鳳有些難以置信的道,“怎麼這麼突然,前些日子誰都沒聽見信,今兒大哥哥你就來報喜了。”
“珝弟就是這個性子,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賈珍笑容滿麵地道:
“他進京來就是武舉的,我都命人留意著。今天殿試上,皇上欽點了珝弟為武狀元。我得了信,就連忙來給老太太並各位嬸嬸們報喜……”
寧榮兩府,以寧國府為長。但因為十幾年前寧府押錯了寶,牽扯奪嫡,才逐漸衰落。
如今寧府式微,賈珍這個族長也是名存實亡,賈家大事都由賈母做主。
現在寧府出了個有造化的種子,賈珍自然與有榮焉,說是報喜,更多是在賈母等人麵前炫耀。
榮府賈環等庶子不說,賈璉捐了個同知,成天無所事事,賈寶玉養在婦人之手,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這樣與賈珝一對比,就顯出差距了……
碧紗櫥內,賈家的眾姐妹們聽到了賈珍的報喜,都是反應不一。
寶玉聽賈珍說起賈珝,又想到了那日所見的俊美高雅,芝蘭玉樹的公子哥。他還在出神,又聽見賈珍說什麼“武狀元”,才幡然醒悟。
寶玉聽到這話就有些悵然若失了,他原本以為遇上了一個雅人知己?沒想到又是一個市儈虛浮的祿蠹俗人!
寶玉是最恨仕途經濟的,那些研讀經義大學,參加科舉的文人在他眼裡都是俗不可耐的,更彆說賈珝這種武夫了……
探春滿臉的向往,她自言自語著:“被皇上欽點為武狀元,這是多大的榮耀?珝二哥真是好樣的,光耀我們武勳之家的門楣。”
黛玉表情淡淡,並不關心東府的事。但她是個細膩的性子,留意到了寶釵微變的臉色,便想起寶釵也是從金陵而來的,不知兩人之前是否就認識了。
迎春反應慢了半拍,愣了一下才說:“武狀元?那珝二哥的武功不比那些話本裡的江湖大俠還高了?”
寶釵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又胡說了。”
這個時代,女子無才是德,大家閨秀就算認了字,也是看些《女誡》之類的正經書本,話本是看不得的,尤其是些才子佳人,更是**。
迎春紅了臉,趕緊低頭,也沒找補兩句。還好在座都是姐妹,如果有長輩在,定要挨訓。
探春追問道:“那珝二哥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還這麼年輕,以後不會練成活神仙了罷?”
她們這些女子都被圈在院裡,探春知道隻有寶釵有些見識,便纏著她問。
寶釵便說:“武舉考的是策論和弓馬,與江湖武夫不能一概而論。但他的武功自然是不俗,想來飛簷走壁是能的。”
探春聽的有些出神,恨不得自己也是個男兒身,去考個武狀元回來。
寶釵見狀點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彆隻看人家現在風光,要想他人後吃了多少苦頭。”
寶玉本就不喜賈珝是個武人,聽到姐妹們都在議論他,便怒道:“做個體麵清淨的雅士不好?非要學的沽名釣譽,入了國賊祿蠹之流,有負天地鐘靈毓秀之德。”
賈家姐妹自不敢多說,寶釵素來是個大氣的性子,也不與寶玉計較。唯有黛玉眼神不善地看著寶玉。
以寶玉之言,她的父親林如海也入了國賊祿蠹之流……
寶玉留意到了黛玉的眼神,自知失言,一時又無處辯解,隻能長歎一聲,心中就有些埋怨賈珝了,有些“怒其不爭”的意思了。
屋內好不熱鬨,末座一個身量未足的小蘿莉滿臉疑惑地旁觀著,仿佛神遊世外。
“東府的二哥哥成武狀元了?”
榮慶堂下,賈母自然看出賈珍那點小心思。如果賈珝考的是科舉的狀元,她還會嫉妒一番,為啥不是寶玉?
但武舉就算了,她可舍不得讓寶玉吃苦。
賈母想著賈家後輩出了個爭氣的也好,但又想賈珝自幼養在金陵,恐怕與兩府不親密,如今他沒住在東府就是最好的證明。
賈母便開口提了一嘴,讓賈珍把賈珝接回府裡住。
待賈珍走後,賈母看向一旁侍奉的鴛鴦。
“鴛鴦,告訴後院,讓前陣子來的賴家那個丫鬟,晴雯,打發到珝哥兒身前伺候。你親自送過去。”
鴛鴦連忙應了聲。讓她親自送過去,自然要說清楚,要賈珝記得賈母的好。
賈母又看著眾人解釋著說:“因為那些個陳年舊事,算我們虧待了珝哥兒,任他長在金陵,也不聞不問的。”
王熙鳳笑道:“晴雯那丫頭我記得,顏色一等一的好,手裡針線功夫更好,賴家的丫鬟還被老祖宗調理過,老祖宗是給珝哥兒大體麵了。他得了這個丫頭,恐怕做夢都要笑醒了,成天念著老祖宗的好。”
賈母說:“不求他念我這個老婆子的好,隻要不忘記自己是賈家人就行了……”
賈珝出了皇城,一路風風光光回到家,剛打開院門,就看見翠果、香菱領著幾個丫頭齊跪成一排磕頭。
“狀元爺好,給狀元爺請安!”
說罷幾個丫頭齊湊上來,要賞錢沾喜氣。
“都有都有,翠果你去賬房支,一人三百文!”
幾個丫頭自然笑得合不攏嘴,她們的月錢左右不過這個數了。
賈珝見香菱還跪在那兒,沒有湊趣,就把她拉起了。
他拍了拍香菱膝蓋上的灰塵,又揪了揪她的臉蛋說:“去給爺端杯茶進來。翠果你讓人燒水,我要洗澡。”
賈珝回了書房,又複盤了一陣在大明宮和皇帝的談話,才拿起了桌麵上的信件。看完後他眉頭一皺。
信是從金陵寄來的,馬秀才寫的。
賈珝走後不久,馬秀才在一家酒樓被薛蟠堵住,暴打了一頓,斷了條腿,醫不好了。
毆打有功名的秀才,可不是小事。馬秀才自然告到了應天府。
但應天府知府賈雨村和賈家有舊,自然不敢得罪薛家,胡亂判了此案,讓薛蟠安然逃脫,來到了神京。
賈珝搖搖頭,自馬秀才把他當槍使後,他對此人的感官就很差了。
但明麵上馬秀才是他的人,薛蟠此舉就是在打他的臉了。
賈珝想了想,把書信收好放在一邊。他也不能就此事去找薛蟠的黴頭,畢竟薛蟠是族親,馬秀才是外人,鬨起來也不占理。
但賈珝知道,薛蟠這人混賬慣了,在神京城也不消停。
隻等薛蟠什麼時候落到他手裡了,再翻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