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槲一聽,就知道表妹與她心儀男子之間肯定出了什麼問題。
不用多想,她直接問道。
“他欺負你了?還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柳槲目光變得銳利,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替表妹主持公道。
表妹孟淮桑,對她來說,是這個世上最親密也最信任的人。
她是被遺棄的女孩,父母不詳,不過是幸運,被老秀才撿回了家,才活到了現在。
實際上,在這個世界上,她並沒有血脈相連的親人,投奔的姑父姑母一家,也是如此。
這件事,他們也是知道的。
他們同意投奔,是因為那時柳槲已經考中秀才,才名遠揚,眼瞧著還有能繼續往上考的趨勢。
若是能得中舉人老爺甚至更高的位置,有這麼門親戚,對他們這樣的農戶來說,不知道有多少好處。
就是沒考上,柳槲手裡有養活自已的錢,每月都會主動上交足夠覆蓋吃喝的夥食費。
而他們要做的,不過是提供一個住的地方,還能將田掛在她名下免去一部分稅收。
這買賣,大字都不認得幾個的農戶也知道不虧。
因而,這段關係裡,一開始就不單純,後來幾年的相處裡雖培養了些親情,也總覺得中間隔了些東西。
雙方對此都心知肚明。
也是這個原因,在柳槲順利考中舉人之後,姑父姑母一家才會努力撮合她與女兒,企圖將聯係變得更加緊密些。
而柳槲,她對收留自已的姑父姑母有感激之情,卻並沒有投入信任。
身份秘密沒有透露給他們,戶籍也並沒有轉過來,可以說是為了保護他們,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不信任。
桑桑是除了離世的老秀才外,唯一一個知道她女子身份的。
那是一個意外。
那日暑熱,書院放假,柳槲到家時大汗淋漓,第一件事便是回房間換衣裳。
她走了一路,熱得頭腦發脹,恍惚間竟然忘了反鎖房門。
恰好表妹遊玩後回家,從父母那知道表哥回來的消息。
她記著柳槲上次離開前答應給她帶的小玩意兒,太過高興,忘了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儘管柳槲反應已經很快,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被孟淮桑看了個乾淨。
孟淮桑才知道,自已以為的表哥,真實身份竟然是表姐!
身份暴露之後,兩人談了許久的話。
原本,柳槲以為她會怪自已欺瞞或者慌亂生氣,還特地解釋了一下戶籍沒轉的問題。
再加上本朝有不知者無罪的條例,隱瞞身份的人是她,姑父姑母一家確實不知道的話,也能保證不會受到牽連。
萬萬沒想到,得知柳槲是女子,還考中了秀才之後,孟淮桑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脈,腦中思路清晰。
原來,女子也是能夠勝過男子的啊。
她們不是天生弱小愚笨,而是沒有發揮的空間。
得知不用擔心父母安危,她對於柳槲女扮男裝的態度,不僅不生氣怪罪,反而十分崇拜,還總是想辦法給她遮掩身份。
那日之後,兩人關係就更好了。
從前孟淮桑還會想著男女有彆相處時有所顧忌,知道表哥原來是表姐後,便完全放開,常常黏著她。
這次孟淮桑與她一同入京,一個是為了幫助她遮掩身份。
今年鎮上得中舉人的人不少,去掉柳槲和王辰,也還有三人之多。
同在一個鎮上,同鄉本就當互相照應,不管是為了什麼,進京時這些人勢必是會一起出發的。
柳槲為了不招人眼,也是一起行動。
這樣做的話,有不少事情都會變得艱難許多。
多了表妹的存在,柳槲就多了層遮掩,方便不少。
第二個原因,則是柳槲方才說的她的心儀郎君的事情。
原本,孟淮桑有一心儀的郎君,名喚王辰,是柳槲同一屆的考生。
他也中了舉人,雖然是末名,也有進京院試的機會。
他與孟淮桑算是互通了情意。
王辰條件還算不錯,但在柳槲的對比下,就完全入不了孟淮桑父母的眼。
每次一提起王辰的事情,她就與父母吵得不可開交。
為了躲避嘮叨,孟淮桑就跟著表姐一起上京來了。
反正父母知道她跟表姐一起的話,能多些相處時間增進感情,哪有什麼不樂意的。
孟淮桑來時還特意與王辰解釋了的,她是大方的性子,不希望兩人因此產生誤會。
她事事想到王辰,可是他呢?
孟淮桑委屈地癟了癟嘴。
又聽到表姐一派要為她出頭的模樣,兩相對比,她的眼淚都差點控製不住,眼珠子也紅了半邊。
孟淮桑半仰起頭,眨了好幾次眼將眼淚憋回去,然後雙臂抱住柳槲,整個人掛在她的身上,假哭了兩聲。
“嗚嗚嗚,我就知道,隻有表姐對我最好。”
柳槲拍了拍她的手臂,輕聲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前幾日你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孟淮桑委屈巴巴,“我就是與他說了父母不同意的話,想讓他等我一兩年,我一定會說服阿娘的。”
“我想讓我們麵前的阻礙少一些,就說了讓他多找找表姐求問。他呢,一甩袖子,不樂意地拒絕,還衝我發脾氣。”
“我知道,他要麵子,但他為什麼從來不為我考慮考慮呢?”
孟淮桑整個人一下子就蔫了下來。
“哪怕隻有一次,我也願意繼續讓步。”
“可他未向我主動靠近,與父母的抗爭全憑我一人。女子在這世上本就艱難,我再退,又能退到哪裡去呢。”
柳槲從前不知道她與王辰的相處方式竟然是這樣的。
這樣看來,王辰此人,實在不堪為良配。
孟淮桑還在繼續說著:
“現在我也看透了,世上男子多薄情,倒不如嫁與表姐,既不會被父母逼著嫁人,也能有時間自已做自已的事情。”
“還有公主嫂嫂在,駙馬爺欸,我還能蹭蹭表姐的名頭,享受榮華富貴,肯定比嫁到彆人家做老媽子要好得多。”
柳槲細想了想,覺得這樣也不錯,她並不覺得女子一定要嫁人。
孟淮桑歪頭看向身旁的人,眼淚收回,笑臉盈盈地道:
“反正表姐肯定讓我在公主麵前被欺負的,對吧?”
她摸了摸孟淮桑的頭,堅定地承諾:“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