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錦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發現楚筱雲的目光還緊緊地停留在油紙包上。
感受到看過來的目光,她抬起頭,露出乖巧的笑容。
孟文錦失笑,將手中的油紙包“強硬”地塞到楚筱雲的手上。
“拿著吧。今日不能吃可以留著明日再吃,就當是我為賜婚的賠禮好不好?”
楚筱雲眼睛閃爍起小星星,她手猶豫了下,在感受到對方將油紙包遞過來的力氣很大後,裝作推脫不掉地將油紙包收好。
“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賠了罪,那我就收下你的賠禮了。”
“但是,我隻是收下你的賠罪禮,才不是不討厭你了。”
楚筱雲感受著手裡糕點的重量,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抓了抓手指,小聲道。
“好吧,我比之前對你的討厭少一點點了,就隻有這麼一點點。”
楚筱雲用拇指與食指捏出一個指甲縫大小的縫隙。
她話是那麼說,對孟文錦的態度還是緩和了一些。
但不過是平平淡淡,並不友好,也並沒有將他視為玩伴。
孟文錦就開始用彆的法子討好她,更加努力地改變自已在她心中的看法。
他們年紀小,男女七歲才不同席。
雖然孟文錦已經七歲,可楚筱雲才五歲,他們又是娃娃親的關係,本就不能與尋常關係相比較。
因此,兩人之間的來往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拘束。
孟文錦從前除了讀書,沒有彆的興趣愛好。
他每日的日程幾乎都沒有變動,平日裡清晨起來後便去國子學讀書,早出晚歸。
若是國子學安排休假,他便待在家中看書練字。
認識楚筱雲後,他就多了一個習慣——隔一段時間就去尋她,帶她玩耍。
有時是去楚府找她,有時候是下帖子約她過來。
不管是哪種見麵的時候,每一次,孟文錦都會為她備下精巧有趣的小禮物。
從前他的月錢全部用來買筆墨紙硯,現在都得留出一半給楚筱雲買禮物。
孟文錦很少與旁的小姑娘玩耍,何況是比自已還小的女孩,自然是不可能每次都能稱楚筱雲的意。
為了方便,最開始,他每次都挑的是甜甜的糕點,那是大多數的小孩子都無法拒絕的。
更何況楚筱雲還被家中父母嚴苛管束著,更加拒絕不了他送的糕點。
之前那次牙疼發作家裡人盯得緊,疼了不過半日就好。
過了那麼長時間,慢慢的,楚筱雲便好了傷疤忘了疼。
她高興地接過糕點,還特地囑咐孟文錦不要告訴自已的父母。
那一段時間,楚筱雲心情很好,將對他的稱呼都改成了孟哥哥。
孟文錦也完全沒有思考這樣順著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一概慣著她,還做了幫凶,幫助她在大人麵前掩蓋。
時間長了,沒人管教,楚筱雲又不節製,牙疼便開始發作。
這一次的牙疼比之前還來勢洶洶,疼得她在床上打滾,哭了好幾日。
孟文錦不知曉,又一次帶著糕點來找她,恰巧撞見楚筱雲咬著唇委屈哭泣的模樣。
她縮在楚夫人明寧雪的懷裡,淚珠子像不要錢一樣,撲簌簌地往下落,眼睛更是紅腫得像隻兔子。
大概是因為疼得很了,身體偶爾還一抽一抽的,每次這樣,楚夫人就會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心疼又嚴厲地訓道:
“以後還背不背著娘親偷偷吃那麼多糕點了?”
“說吧,你是怎麼背著我們藏了那麼多糕點的?是不是攛掇了其他的人給你做同夥,是春瑩,還是……?”
楚夫人的目光轉向了坐在一旁的孟文錦。
他手裡還提著一串油紙包,從油紙縫隙能嗅到些甜軟的糕點味。
楚夫人往常都是慈和的,現在看到孟文錦,目光卻帶著幾分嚴厲。
孟文錦攥著包裹糕點的麻繩的手不由緊了又緊,俊秀的小臉上愧疚與害怕來回變動。
他以為,楚筱雲對自已討厭,大概率是會將他暴露出來的。
到時候,一直信任自已的楚伯母肯定會對他很失望吧。
孟文錦年紀不大,還不到不懼人言的程度。
此刻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該站出來自已承認還是等著被揭發。
趴在楚夫人膝蓋上的楚筱雲捂著嘴,開口回答了娘親的詢問。
“嗚嗚嗚,娘親,這糕點是……是我用攢的月錢,趁孟哥哥帶我出去玩的時候,偷偷買的。”
“娘親,這不全是我的錯。都怪孟哥哥帶我出去玩的時候都經過糕點鋪子,他還自已買。我嘴饞,就……就……”
這話,明麵上好像在把責任往他身上推,實際上,卻是告訴楚夫人她牙疼與孟文錦並無乾係。
畢竟,按照楚筱雲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孟文錦買糕點是他自已的所需。
是楚筱雲沒有經受住誘惑,才趁人不注意買的。
把罪責推到孟文錦帶她出去玩經過糕點鋪子更是毫無邏輯。
他們年紀都不大,出去玩耍也不過是在京城內幾條熱鬨的街道轉轉,去不了彆的地方。
而民以食為天,不管到哪條街道,聽戲還是買東西,都少不了賣吃食的鋪子。
楚筱雲越是將責任推到孟文錦身上,楚夫人對他的懷疑就越小。
最後,楚夫人尷尬地輕拍了下女兒的背,叱道:
“自已犯的錯,彆怪到彆人身上。”
她又看向孟文錦,“文錦,你彆放在心上啊。這些事情與你無關,伯母沒怪你。”
“文錦,以後出去玩,麻煩你多看顧著些。”
“阿雲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也是寵著的。但一味地順著,並不是真正對她好。她年紀小,更需要我們在適當的時候拘束。”
“嗯,我知道了,伯母。”
孟文錦重重點頭,心裡被楚夫人的一番話給敲得頭腦都清明了。
他目光轉向楚筱雲。
幾天的疼痛折磨,她臉上的嬰兒肥都消減了許多,整個人蜷縮著,像隻可憐的落水小貓。
蔫巴巴的,沒有一點兒精氣神,與之前又神氣的模樣天差地彆。
孟文錦不由心裡猛然一抽,從未有過的心疼卷過,像是痙攣一般縮成一團,由心地為她的疼痛感到自責。
這都是因著自已的刻意放縱。
楚伯母說的話都對,自已之前那樣做並不是真正對她好,而是想報恩又不想花費太多精力。
而楚筱雲,明明討厭他,卻是能為了他不被責罰主動頂罪。
這一刻,孟文錦對她的感情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由最初的感激,多了真切的心疼。
心疼,是因為關心,而關心,代表著真正將她當做重要的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