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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正是上次托秋樓主送他杏仁糕和銀票的世女,也是她的囑咐,讓自己免受懲罰和辱罵。
柳如夢不知怎麼突然變得慌張,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扯出一個柔和的笑
“世女記得我?”
“小公子你戲唱得好,人又美,當然記得了。”
聽她誇自己長得美,柳如夢反而覺得慌張。
自己臉上的油彩還沒有洗,發髻也是隨手挽上去的,來見世女,總覺得不太莊重有禮。
可也沒有法子,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抿抿嘴唇視線專注地落在麵前人的身上。
芮寶兒穿著鵝黃的衣裙,明亮耀眼,像是天邊不論富貴貧賤照耀萬人的暖陽,眼底閃著燦爛的笑意,也是帶了暖意的。
柳如夢眉眼自然而然地緩和下來。
同樣是誇讚美貌,從扈子寒嘴裡吐出,就讓他感覺被當做狎玩的物品一般,心中生寒,深覺不爽快。
但從眼睛澄澈的世女嘴裡說出,就能讓一個鐵石心腸的黑心男子覺得打心眼裡高興。
“多謝世女誇獎。”
柳如夢真心地屈膝,朝她行禮致謝。
“不用不用,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小公子,上次我托樓主給你送去的糕點吃了嗎,你太瘦了。阿父說了,身子是最重要的。你已經很美了,不需要為了美再餓瘦自己。”
芮寶兒和他同行,走到空置的桌椅前坐下。
柳如夢被芮寶兒的天真言論逗笑,又有些心暖。
“世女放心,糕點我用過了,味道極好。我還沒謝過世女呢。”
“你彆世女世女的叫,也彆總說謝謝,顯得很客氣生疏。我,我想你做我的好友可以嗎”
話說到後麵,芮寶兒突然臉一紅,有些羞澀地道。
“你好厲害,聽今天聽完戲的人說,你還會舞劍,真可惜我今天陪阿父來晚了沒看到。你還長得這麼美,我就想有這樣厲害的友人。”
果然是大家口中至純至善的世女呀,從不在乎身份尊卑,也不曾看不起誰。
麵對他這樣的身份,還能請求做好友。
當真……當真是與旁人不同。
柳如夢往常總是謹慎行事的,對著這些身份尊貴的女郎,他很少擺出自己原本的樣子,更彆提自作多情與她們做真心朋友。
此時,他好像將一切忘了個乾淨,看著芮寶兒乾淨的眼睛,脫口而出。
“好啊。”
話說出口他才覺後悔,怕又被當作玩笑一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芮寶兒,不敢放過她的一絲情緒變化。
不是他太謹慎,實在是貴女戲弄身份低微兒郎的事發生得太多了。
燕楚國等級製度森嚴,地位高的人很少看得起地位低的人,更多的時候,是把他們視作玩笑戲弄的工具。
尤其是他們這種賤籍的戲子,除了不賣身,身份比花樓的花郎舞男也高不了多少。
所以,同行裡被戲弄被玩笑被拋棄的例子他不知看過多少。
“那太好了,我叫芮寶兒,母父都直接叫我寶兒,你是我的朋友,也可以叫我寶兒。”
芮寶兒完全看不出他眼中的警惕,高興地拍手稱好。
這如何是好,麵對芮寶兒這樣乾淨的眼,這樣純然的話語,誰能抵抗的住呢。
柳如夢閉了閉眼,將心裡莫名升起的衝動強行壓了下去,還是忍不住輕聲道
“世女身份尊貴,寶……仆的身份,這樣喚名字太不尊重您了。我喚您芮女郎可好。我姓柳名如夢,小字歡顏,您,可喚我阿顏。”
歡顏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小字,從徹底被母父拋棄那一刻,他就決定,此生一定要讓自己常常歡顏,就取了這個小字。
他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將這個名字暴露在外的,沒想到,不過與世女見了一麵,他便不由控製地告訴了她。
芮寶兒不知道柳如夢心裡的想法,她正為自己成功交到了想要的好友而高興呢。
“阿顏。”
芮寶兒高興地喚了他一聲。
“欸。”
柳如夢嘴極快地應道,看著芮寶兒,眉眼彎彎,沒了懊悔,心底也悄悄喊了一聲“寶兒。”
“那你也彆叫我芮女郎,姨母給我取過一個小名,叫阿圓,你也可以叫我阿圓。”
“阿……阿圓。”
交到了好友,芮寶兒顯得更高興了。
像她這個年紀的人,不是在朝堂上戰場上建功立業,就是在成家生子,或是如扈子寒她們一樣花天酒地,流連美色。
總歸不是在實現誌向就是在與好友遊玩。
芮寶兒與尋常人不同,心智單純,現在既沒成家,也沒有興趣相仿的好友。
好不容易得了個好友,芮寶兒神采飛揚,嘴都沒停下來過。
她的生活很簡單,沒有爾虞我詐和陰謀詭計。
與柳如夢交談,都是說些喜歡的糕點,討論今日戲曲典故來源於哪一本古籍雲雲的生活小事。
柳如夢卻覺得很有意思,鬆了戒備,笑著與她辯論到底是熱騰騰的栗子糕好吃,還是冷了後回油的酥餅更好吃。
這樣的時光很普通簡單,卻讓他心裡輕鬆了許多。
柳如夢一直笑著看芮寶兒,神采飛揚的神情,盛滿天真的眼眸,心微微一動,很快被敏銳的主人強壓了下去
——
兩日後。
扈府。
府門外高頭大馬牽著的馬車來來往往,持著請帖往裡進的人均衣著富貴精致,身邊還跟著幾個女奴仆侍。
府裡更是熱鬨的不行,雖說扈府沒有撐得起門麵的女郎,一個護國將軍的名號,三分薄麵還是要給的。
宴席擺在了賞花亭,賞花亭裡坐滿了身份尊貴的賓客。
或是什麼武將的夫郎,又或是誰家才名在外的小郎君,坐在最下首最偏僻位置的,便是應邀而來的柳如夢。
他穿上了最得體的衣裳,在眾賓客麵前還是顯得寒酸了些。
但再寒酸,好歹,他也是作為客人來的,而不是如湖中心戲台上唱著戲曲的戲子一樣沒有尊嚴、任人評頭論足。
柳如夢被府裡仆侍牽引著坐下來時,心裡自然是有落差感的,但同時升起的,還有濃烈的野心。
既然自己要擺脫戲子的身份,追尋不被人看輕的生活,那為什麼不再更努力一些,讓人都隻能仰望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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