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一時間分不出是愛是恨,是悔是痛。
“你瘦了。”半晌,周觀垚才徐徐吐出幾個字。
何苗艱難一笑,“你也是。”
然後,就是無儘的沉默。
“我……”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聲音碰撞在一起,好像又沒法說下去。
“能一起喝杯咖啡嗎?”
這次,是周觀垚主動。
何苗點點頭,這大廈裡就有咖啡店,還有私密性很好的小包間。
咖啡的香氣彌漫,可落在他們嘴裡隻有苦澀。
何苗抿抿唇,“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
周觀垚的手一抖,咖啡濺出來,落在他手背上。
他慌忙去拿紙巾,卻把整杯咖啡都帶倒了,褐色的咖啡液體流了滿桌,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就像他們的感情,覆水難收,連帶剩下的記憶也沒有了糖分,隻沉澱苦澀。
周觀垚拚命去擦,擦了桌子又去擦地,擦著擦著他就蹲在那兒,雙手捂住了臉。
何苗坐著,一動沒動。
她也想過要過去抱住他,大聲喊讓他不要結婚,讓他跟自己在一起。
可他說了不能辜負張小姐,那她就不能去做破壞人家家庭的小三。
張小姐是無辜的,她不過是喜歡一個男人而已,憑什麼夾在他們之間被選擇被放棄?
何苗忍到牙都咬碎了。
可是愛和咳嗽一樣,都是忍不住的。
她怕自己失態,站起來要走。
手剛碰到門把手,就給男人按住,高大清瘦的身軀貼過來,從後麵抱住她。
有那麼一瞬,何苗從身體到心臟,都軟得一塌糊塗。
隱忍已久的眼淚,還是一滴滴落下來。
男人的懷抱炙熱,那是他的一腔深情。
很用力很用力地貼著她,燙著她。
有那麼一瞬,她想要轉過身抱住這個可憐的男人,告訴他,她有多愛,多想跟他在一起。
可她不能。
他既然已經選擇了彆人,那麼她就不能再去破壞。
一秒,兩秒,他們都聽得到自己瘋狂的心跳。
“何苗,對不起……”
59秒,很好。
何苗毅然決然地轉身,推開了他。
“周觀垚,不用說對不起,我們隻是分手了。”
說完,她抬手擦掉腮邊的眼淚,拉開門大步走出去。
那人再度舉起手,這次卻沒有抱她的勇氣。
既然不能給她結果,何苦糾纏呢?
何苗那麼好,就該有更好的,他……不配。
可就算不配,他還是貪念著。
手指抱過她的滑膩,她轉身時候發絲拂在臉上的酥癢。
何苗,苗苗,他把這個名字當成一粒種子,壓在了心底。
何苗越走越快,仿佛隻要她足夠快,悲傷就追不上自己。
到虞歡工作室的時候,幾乎是小跑了。
大家看到她氣喘籲籲的樣子,還以為她怕遲到一路奔來的。
事實上,他們並沒有約具體時間。
虞歡遞給她一瓶水,“我們這裡沒有茶,你就將就一下吧。”
何苗也沒說話,隻是咕咚咕咚灌下去。
水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很冰,卻依然苦澀。
何苗擦擦嘴,她張開嘴巴想要說什麼,卻覺得嘴裡異常厚重,就僵硬地笑了笑。
虞歡是個人精,看出她的不尋常,就說自己還有事,讓她先等一會兒。
何苗當然知道人家好心,不過她現在卻是需要時間平複一下。
說起來挺丟人的,她還以為這次回來就算遇到了周觀垚也能淡然對待,可沒想到一見麵就潰不成軍。
不過,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很快她回敦煌,他結婚說不定很快就有孩子,他們終究是橋歸橋路歸路。
跟虞歡談了工作細節她離開,一出去又看到了周觀垚。
這次,他是跟一個嬌俏的女人在一起。
那女人很依戀他,看著他的眼睛裡全是星光。
何苗聽人說過,這女人是獨女,為了嫁給周觀垚,甚至把全部家當送給了他。
這女人也許不是最適合周觀垚的,但一定是最愛他的。
就算是自己,身無長物的自己,跟他相愛的時候還保留了一分自我,哪能做到這麼無私?
不管他們以後結果如何,反正她何苗是做不了那個第三者。
回到了翠微灣,薑芫看到她眼睛紅紅的,就問怎麼了。
“沒什麼,見到周觀垚了。”
薑芫遲疑了下,“你們談了?”
“嗯,他說對不起。”
薑芫一下全明白了,他還是堅持了要結婚。
裴寂說得很對,沒有什麼心魔,就是不夠愛罷了。
薑芫溫柔地理著她的頭發,“你說得對,一段戀愛而已,過去了就過去了,咱也不虧,以後還會有更好的。”
何苗用力點頭,故意說起虞歡工作室的事兒來,還搜了他們拍的視頻給薑芫看。
化了妝的虞歡更美豔,不管是那種小說中的妖姬,還是動漫裡的仙子,甚至還有西方吸血鬼都是漂亮的。
這樣的美人跟盛懷分手了,也挺可惜。
又過了幾天,何苗要走了。
可沒想到在機場,被張欣彤堵住了。
何苗並沒有覺得多意外,那天在虞歡工作室外見了,雖然沒有說話,但女人看她的目光並不善。
她也不怪,要是自己的未婚夫跟前任牽扯不清,她也要恨的。
張欣彤提出要找地方坐坐。
何苗拒絕了,“你既然能查到我的行蹤,自然知道我是幾點的飛機,我時間不多,請長話短說。”
張欣彤打了好幾天的腹稿就這麼沒了,她本想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高高在上羞辱她一番,此刻竟然憋不出半個字。
許久,她才說:“觀垚跟我說那天你們去喝咖啡了。”
何苗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麼淡然?
張欣彤不由去打量這個身世普通的女孩兒。
除了有薑芫這個親戚,她沒爹沒媽,有個弟弟還是叛逃出國。
可即便這麼低下,她的姿態卻沒有一點自卑猥瑣,也許她的臉不是特彆美,卻有一種淡然又倔強的姿態,仿佛跟任何人都能比肩。
再看看她身上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衫,明明不能跟自己價值十幾萬的大牌比,可她還是覺得輸得一塌糊塗。
這種心緒困擾著她,讓張欣彤說話淩亂刻薄,“我跟周觀垚要結婚了,希望你做個合格的前任,要像死了一樣。”
何苗正要說話,忽然看到那邊高大消瘦的男人跑過來,眼裡全是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