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歪丫成了朋友,或許是因為她們都很奇怪吧。
頭發怪異的短,村裡許多孩子都對她們敬而遠之,而且……她們都不喜歡自己的家人。
裴小孩想遠離劉家人。
歪丫說:“我早晚要弄死那個老東西。”
她是真恨她爹,情緒比裴小孩還激烈。
“那到時候你殺完了,我幫你埋起來,不讓彆人知道。”
朋友有一個殺爹的願望罷了,裴小孩表示理解、支持,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其實,還有更好的法子,”歪丫倒是有點彆的想,鬼鬼祟祟的說:“小孩,你是不是真的能看見鬼和妖怪?”
她們兩個已經認識差不多半個月了,歪丫還是頭一回問起這事。
裴小孩搖了搖頭:“我看不見,那是我亂說的,你問這個乾嘛?”
歪丫遺憾的垂下肩膀:“那可惜了,你要是看的見,就可以幫我找一找厲害的鬼和妖怪了,我想請它們幫我對付那個老東西,鬨鬼的餘家我去過了,那些鬼不理人,看著呆呆笨笨的也不是很厲害。”
裴小孩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你膽子可真大,那地方可鬨鬼……”
“這有什麼,隻要能弄死他,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歪丫揪著幾根稻草說的認真,突然間她好像摸到了什麼,趕緊爬起來,眯著眼從身下的稻草裡摸出半截麥穗:
“你看!我就說嘛,你家收的一點都不細致,麥子都沒打乾淨。”
她臉上陰冷的神情一掃而空,笑的格外燦爛。
“還真是,”裴小孩警惕道:“你不能把草垛扒開找,咱們會倒黴的!”
“我知道,我才不會乾那種找揍的事呢。”歪丫把麥穗塞進口袋,靠著身後的草垛懶懶的說。
如果裴小孩沒看見過她一寸一寸的在泥土裡翻找的瘋勁兒,她就信她了。
今早裴珠叫她把雞鴨鵝都趕到了地裡,所以歪丫也不能再繼續撿麥粒了,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你攢夠過冬的糧食了嘛?”
“沒。”
“那怎麼辦?”
“誰知道呢,”歪丫眼裡又冒出了火,“要不是那老東西把雞偷走了,我就不用發愁了。”
這話沒什麼道理。
“你不是說那是隻公雞嘛,又下不了蛋,留著它你還得找東西喂……”
“誰知道呢,也興許我看錯了!”歪丫舔舔嘴唇,打斷裴小孩的話說,“最差也能吃頓肉呢。”
裴小孩:“那倒也是。”
“就是,”歪丫得到了裴小孩的讚同,更生氣了:“要是能痛痛快快吃一頓肉,半個月不叫我吃東西我也樂意,都是那老東西的錯,還有那家人,雞身上又沒寫他們家的名,他們怎麼知道就是自己的?
要不是我打不過,絕不會叫他們把糧搶走,那麼高,那麼多,大半袋子呢!我撿了好久的麥穗才攢到的!
還跟毛頭他們打了一架,不就是不小心撿到他們家地裡去了嘛,他們隻顧著玩根本懶得撿,那讓我撿撿怎麼了?他們還省事了呢!
他們不高興,我走就是了,扯我頭發乾嘛,還管我叫雜毛驢……”
歪丫的苦水倒出來,都能淹死人,滔滔不絕的一說起來就沒有完了,裴小孩聽多了難免有點走神,拖著下巴看看地裡雞,又往遠處看去。
中午了,有幾戶人家飄起了炊煙,但多數人還是不吃中飯的。
三三兩兩的坐在門口嘮會兒閒嗑,再去做各自的事,就是休息了。
勤快些的這會兒也在乾活,把大蒜編成辮子,把菜切開晾乾,或者把蘑菇串成串,織個草席,反正總有活要乾。
忙忙活活一整年,每個人都那麼用力的活,隻要能吃上幾頓飽飯,好飯,就覺得都值得了,真是怪事。
他們都沒有感覺的嘛?
裴小孩一想到自己以後都要待在這樣的地方,就覺得受不了,就想逃回山上去。
通著村口的路上,出現了一行人。
舉著青旗藍傘,銅棍皮槊和寫著肅靜的紅木牌,鳴鑼開道,銅角長鳴。
穿著皂青長袍的衙役,排成兩列,前後簇擁著一頂二人抬的官轎,迤邐著向村中走來。
還有人在吆喝著什麼。
裴小孩長這麼大,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場麵,她一把就捂著了歪丫嘚啵個不停的嘴,側耳道:“彆說了,你聽,縣令來了。”
歪丫:!
兩個小孩探頭探腦,抻著脖子往路上瞧。
“真的哎,他乾什麼來了?”歪丫琢磨著,“他是不是知道了那個肉的事,找咱們算賬來了?”
能嗎?
蛟龍肉都是去年的事了,沒人提他怎麼會知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小孩看到已經又村民在圍觀了,忙道,“你等我一下,我把雞鴨鵝趕回去,咱們就去看。”
“好,我幫你!”歪丫把乾癟的口袋塞進懷裡。
兩個小孩手扯手跑進地裡,把這些不越來越不聽話的小東西往回趕。
這些雞鴨鵝對裴小孩還是不錯的,給了她一個麵子,沒有追著她啄,慢慢吞吞的聚在一起,往家走去。
“我在這兒等你,你快一點啊。”
歪丫在門口就停下來了,沒有進去,隻是踮著腳殷切的叮囑。
裴小孩擺擺手:“我很快就來!”
說著薅住了一隻慢騰騰的大鵝,掐著脖給它拽了進去,它們走的一下子就快多了,好像身後有閻王在攆。
翠梅眼都直了:“大小姐,你彆這麼扯它呀,再給脖子擰斷了。”
說了一句,又覺得不對:“你怎麼這麼早就把它們帶回來了?它們吃飽了嗎?”
“不知道,”裴小孩說,“等會兒再吃吧,縣令來了,我想去看熱鬨。”
“縣令來了?!”翠梅也有些驚詫,忙進屋去了。
劉仁本還沒回來,她是去告訴裴珠了。
她們這地方,可不怎麼能看到縣老爺,頂多是有什麼事,會有差役過來說一聲。
一來就免不了大吃二喝,還得有幾個吃茶喝酒的錢才肯走,誰也不敢得罪他們,各家湊些份子,也就把他們打發了,劉家是村裡的有錢人,難免會多承擔些。
但縣令來是怎麼個章程,她們可就不知道了。
裴小孩哪知道這些事,把雞鴨鵝趕回去,就和歪丫一起跑了,擠在觀望的人群裡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