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蛋,唐軍太不講武德了!
“虧他們的第一個年號是‘武德’,越缺什麼越強調什麼是吧!
“誰家好人趁我們脫褲子屙屎的時候潑我們臟水啊!”
薛萬徹的咒罵聲,響徹了汾河兩岸。
大明艦隊順著汾河水,朝著遠離晉陽城的方向,灰溜溜地向南撤退。
剛才那一仗,著實讓明軍吃了一記悶虧。
大明艦隊先是被鐵索攔住去路,陣型又被縱火船打亂,在被迫登陸上岸的時候,又在陸上挨了李世績的伏擊。
一套絲滑連招行雲流水,明軍被打得既顧不了頭、也顧不了腚。
尤其是登陸時遭遇伏擊,更是直奔命門,明軍猝不及防,來不及布置陣型,被李世績率軍揍得大敗虧輸。
最後,還是明軍將士憑著過硬的業務能力和優秀的裝備,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倉皇登船,走水路向南撤出了戰場,這才避免了被一波團滅的命運。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們對我軍的戰法知根知底。我軍也不能一招鮮吃遍天啊。”
契苾何力歎息一聲。
滿嘴順口溜,你這是要考舉人麼……李明沒有心情吐槽。
剛才那仗,著實把他打疼了。
大明的精銳步兵在岸上被暗算,堅船利炮又在水裡被垃圾船蹭。
損失雖然還不至於大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但也足夠讓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心疼好一陣子的了。
“明明都能望見晉陽府了……”薛萬徹不甘心地捶著船欄。
望見敵方核心區域的標誌性建築,是不是某種fg啊?
比如1941年在莫斯科郊外的德軍……
李明鬱悶地看著汾河水,無精打采地喃喃自語:
“對方是對我軍的作戰流程了如指掌,才能對症下藥,好好薅了一把我軍的羊毛啊。”
誠然,明軍這段時間的戰法太公式化了——能坐船就坐船,不能坐船就下船走路。
結果被唐軍針對性地布置了戰術,抓住上下船的ti打了一波團。
歸根結底,還是明軍出現了戰略失誤,戰法一成不變被抓住了破綻。
所幸明軍的物質實力夠強,打起仗來容錯率更高,就算中了一波大招,也並沒有遭到不可承受的損失。
全軍得以全身而退,南下暫避唐軍鋒芒。
國力強橫,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陛下,接下來當如何應對?”
一聲沉悶的問話,打斷了李明的思路。
他收回了思緒,就看見契苾何力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誠然,李明並沒有時間鬱悶。
作為這支軍隊的大統帥,大明的掌舵人,他還有更迫在眉睫的問題要處理——
下一步,該怎麼走?
薛萬徹撇撇嘴:
“怎麼辦?難道吃飯噎住了就不吃飯了?繼續打啊!”
李明靠在船欄上,看著座下的哼哈二將,手指輕輕地點著欄杆。
實話實說,二位將軍雖然也是當世的名將,但是和武廟十哲之一的李世績比起來,那還是欠一些火候的。
彆看李世績一直扮演著菜鳥的角色,但那是和老李家的那兩位碳基生物對比出來的。
他打一打薛萬徹和契苾何力,那還是相當輕鬆加愉快的。
雙方在指揮、謀略上的差距,在剛才那一戰就體現得淋漓儘致。
大明在物質、人力方麵的優勢,雖然能夠部分填補雙方在主將能力上的差距。
但是若要完全抹平差距,目前來看,還是有一些難度的。
不是臥龍鳳雛太菜,而是李世績太強,這就是武廟十哲的含金量。
更何況,在李世績背後,在晉陽城中,還有一位集戰略與戰術於一體的人類巔峰。
晉陽城……南北兩路對進……
“對了,朔州方向的進展如何了?”李明一拍腦門道:
“我們在並州方向前進受挫,得趕快把這消息通報他們才是,讓他們彆著急南下,讓戰線過於突前了。”
一看領導拍腦門,薛萬徹也跟著拍了拍腦門:
“陛下不說我都忘了……剛收到朔州方向的密信,還沒來得及轉交給您。”
李明嘴角抽搐: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現在才告訴我?”
“剛才一直在打仗嘛,後來我忘了。要不是陛下提醒,這種小事誰記得住?”薛萬徹振振有詞。
“……”
李明忍住一腳把老薛踹下河的衝動——關鍵是踹不動他——嘟著嘴向他伸出手:
“信拿過來。李靖說什麼了?”
“我不知道,我沒看過。”薛萬徹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
“這是密信。”
“……”李明徹底放棄吐槽這廝了,拆開封信的蠟,快速瀏覽了一遍。
讀著讀著,他的眉毛一挑:
“哦?”
哼哈二將立刻湊上來:
“好消息?”
李明搖搖頭:“不是。”
“那,是壞消息?”
“嘶……好像也不像。”
領導的曖昧態度,讓兩人摸不著頭腦。
李靖李衛公到底寄了什麼東西過來,朔州方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靖在信裡說。”
李明緩緩道:
“我軍南下遭到阿史那社爾、程知節的決死阻攔,腳步受阻,隻能繼續困守朔州。”
“切,這不是和我們一樣嘛,看來李衛公也不過如此。”薛萬徹感到既爽又不爽。
既怕兄弟被虐泉,又怕兄弟carry全場。
相比之下,契苾何力的思路就正常許多了。
“李衛公進攻受挫?這可難辦了……”
明軍在兩路都不敵唐軍,這明明是天大的壞消息啊。
陛下為什麼會覺得此事“不像壞消息”呢?
總不會因為唐軍攔住了李靖南下的步伐,間接地統合了南北兩路的步調,所以覺得這結果“還可以”吧?
“難辦?難辦就彆辦了。”李明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彆辦?
什麼意思,難道不打山西了?
哼哈二將發現,自己的腦洞再大,在李明陛下的巨大腦洞麵前,都像倆實心鐵疙瘩。
“陛下,這是何意呐?”
兩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李明將密信展開給二人看:
“這是李靖的意思。你們覺得如何?”
兩人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仔細研究。
“放棄南下,牽製唐軍,消耗敵人,這……”
“這大概真的可行?唐軍如果往朔州方向繼續填人,那晉陽必然越來越空虛。如果不往裡填人,那朔州失守,他們就會麵臨南北兩麵的壓力。”
臥龍鳳雛對李靖的戰略轉變姑且表示了認可。
“隻是……”薛萬徹眉頭皺起:
“如此一來,進攻晉陽的擔子,就全挑在我們這一路軍的肩膀上了。
契苾何力的站位則更高:
“南北對進的戰略是戰前規劃、陛下欽定的。現在李衛公如此自說自話地改變戰略,是否妥當?”
領導甩鍋給下屬的要多不少,可下屬甩鍋給領導的也就隻此一家了。
李明倒是對此覺得無所謂,輕巧地揮揮手: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一切以戰事為重。
“隻要能打贏,無所不可為。”
這也是很有李明的風格了,一切以達到目的為準。
即使自己要為此承擔更大的責任、背更大的鍋,也在所不辭。
如此一來,下一步的思路就明晰了起來。
“想要一步到位,一戰打垮唐軍最後的主力,看來是不現實了。”
李明輕輕歎息:
“記下我的命令:南路軍暫時南撤,整頓後勤,整編隊伍。
“北路軍繼續南下進攻,給唐軍的北方形成持續的壓力,以殺傷敵有生力量為主。”
一言蔽之,還是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把唐軍磨沒了,天策上將還能有什麼後手招數?
大明耗得起,那大唐呢?
契苾何力表示歎服:“陛下所言極是。”
這樣獲勝,雖然場麵打得不夠漂亮,有勝之不武的嫌疑。
但是能贏!
贏比什麼都重要。
薛萬徹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突然眉頭一皺,眯起了眼睛:
“咦?那是什麼?”
老薛的疑問,讓大家神經一緊。
因為這家夥的銅鈴大眼真不白長啊,總是能發現一些令人不安的線索。
“岸上那是……”
李明幾乎將眼睛眯成了兩道縫,才隱約看見,岸上好像有幾團黑漆漆的東西,在從南向北地移動。
“那是軍隊。”薛萬徹道。
“軍隊……那是何方的部屬?”契苾何力眨著無辜又無知的大眼睛。
明軍都在船裡。
那在岸上的,就隻有……
“是唐軍?唐軍的增援?”契苾何力大驚失色。
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短,情況逐漸明晰起來。
確實是唐軍,正在向北部快速行軍。
北方有什麼?
北方有晉陽城,有李世績率領的唐軍主力,有天策上將李世民!
“他們哪兒來的增援?關中?中原?”薛萬徹急得大喊。
他不理解,刷火星兵明明是大明的必殺技,憑什麼大唐也配?
“蒲州,是蒲州的守軍……”
李明淡淡地說道:
“他們趁我軍敗退的時機,乘機北上支援晉陽防禦了。”
大唐是在蒲州布置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防禦力量的,由李世績領銜。
初衷是隔斷明軍北上的通道,利用堅城儘可能地消耗明軍的鋒銳。
後來發生了什麼大家都知道了。
李明利用強橫到沒朋友的無敵艦隊,直接無視蒲州,利用“蛙跳戰術”跳過了這支守軍。
從那以後,這支唐軍的境遇就比較尷尬了。
繼續留在蒲州,那除了把大唐的米吃空,貌似他們起不到半點作用。
但是如果北上馳援晉州、並州的戰局,他們又沒有這個能力。
不是他們走不動路,而是北上的行軍路線,被明軍堵死了。
讓他們守城,那確實可以給明軍造成很大的麻煩。
但是讓他們在一本道上,和明軍狹路相逢,打一場野戰。
那無異於自己跳進火坑。
“所以他們是趁我軍敗退、自顧不暇之際,抓緊時間北上麼?”薛萬徹道。
契苾何力細細一思索,臉色驟然大變:
“從晉陽到蒲州,傳信還要走好幾天,大部隊啟程至此又需要走幾天……
“他們一定是早已做好了算計!料定了我軍將有此劫,提前調動了蒲州的軍隊!”
唐軍之中,誰能提前這麼多步做好規劃?
除了李世民陛下,還能有誰!
即使實力處於絕對的下風,照樣能讓敵人按照他的指揮棒起舞。
這就很細思極恐了。
眾人低頭不語。
天策上將李世民,終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麼……
“這一套連招連得好啊。嗬嗬,不愧是李二。不枉我為了這一天,籌備了這麼久。”
李明的嘴角揚起一個不服輸的笑容。
老薛和契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
“陛下莫非有破局的妙計?”
李明沒有直接回答。
他沉穩地麵對眾人,聲音不大,但是充滿了威壓。
“爾等都有,聽我號令——”
既然我的將軍們都不是對手。
那就由我親自出馬!
…………
“屬下不才,讓賊寇脫逃,又一次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請陛下責罰!”
晉陽府中,李世績又雙叒叕跪在地上請罪。
隻是這一次,這口鍋真不是他的。
“敵我實力相差不小,朕本就沒有奢望你——或者其他任何人——能夠將明軍以及他們的那個‘開國皇帝’一網打儘。”
李世民坐在上首,說話很是心平氣和。
“相反,你這仗打得尤為出彩。不但戰略安排得當,戰術時機抓得也很準,朕還要嘉獎你。”
“陛下聖明。”在座的諸將紛紛點頭,同樣認可了李世績的功勞。
李大總管這一戰,充分利用了敵人暴露出來的作戰慣性。
先誘敵深入晉陽城下,又抓住了敵軍上岸這一轉瞬即逝的空檔,從水、陸雙管齊下,給予了明軍凶狠一擊。
這一戰不但挫敗了敵人進攻的勢頭,還讓敵人付出了沉重的傷亡損失。
對敗多勝少的唐軍而言,此戰的勝利不啻於一針強心劑。
“阿史那將軍和程知節將軍在北部的作戰也十分順利,抵擋住了李靖部三番五次的南下企圖。”
郭孝恪說道。
相比此戰之前,他現在的表情要輕鬆許多,不再一直繃著個臉了。
“南北兩條戰線上都傳來了捷報,甚好,甚妙啊!”
晉陽府的空氣仿佛重新開始了流動,在戰前壓抑到幾乎窒息的將軍們,終於能緩口氣了。
李世民微笑著頷首:
“能迎來戰局的逆轉,離不開諸位的一致努力。”
能得到天下武力值第一的天策上將的肯定,眾將的心情更為輕快。
一掃被明軍連續壓著打的鬱悶,感到揚眉吐氣。
而在一片輕鬆的氛圍之中。
原本最為悠然的李世民,卻暗暗繃緊了神經。
“吾殫精竭慮、窮儘一切手段,布下了如此天羅地網,以有心算無心,居然都能被那小子從容逃脫?!
“那小子的實力……
“竟能如此懸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