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心累啊。
這上麵要見的,都是他的長輩。
有態度好的,也有態度惡劣的。
要不是他持太子令,多少給太子顏麵,怕是情況會更難堪。
“最後一家了。”
河間郡王,李孝恭。
杜荷望了望郡王府邸,一路走來,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來,也不帶怕的。
隻不過,他進去一看,就有點懵圈了。
好家夥。
外界都說河間郡王,奢侈豪爽,縱情酒色。
今日一見,果不虛假。
鶯歌燕舞,鼓瑟吹笙,看的人眼花繚亂。
他好不容易從婀娜多姿的風采中,回過神來,就把李孝恭叫了過去。
“駙馬都尉,先坐下飲酒賞舞。”
李孝恭喝的醉意熏然,臉色發紅,語氣都帶著醉意。
“見過河間郡王。”
杜荷禮儀還在,他拱手道:“多謝郡王好意,隻不過,在下有命在身,不敢貽誤。”
“聽說是太子叫你來的,什麼事,說吧。”
李孝恭隨口說道,他眼睛卻還盯著舞女,手上還不忘飲酒。
杜荷嘴角一抽,人家是河間郡王,是有底氣這麼做的。
“太子教令,河間郡王遴選一子,入東宮……。”
杜荷話還沒說完,李孝恭醉意熏熏的說道:“太子要人啊。”
“沒問題,我那二子,正好沒地方出仕,明日就去東宮聽命。”
杜荷沒想到河間郡王會這麼爽快。
不管是醉話,還是清醒後反悔。
都是沒有餘地了。
他大喜過望,連忙應承下來。
就在這時,李孝恭卻突然捂住胸口,表情極為痛苦。
在場眾人皆是意識到不妙。
“郡王,郡王怎麼了?”
“殿下。”
府內亂做一團,杜荷神色彷徨,不知所措。
剛才都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要稟告太子,必須要稟告太子。”
這是杜荷唯一的念頭。
……
東宮。
李承乾正在接見一位名垂青史的名醫。
神醫,孫思邈!
這位八十多歲的神醫,奔走於民間,卻依舊健壯,鶴發童顏。
根據曆史記載,這位可是活了一百四十二歲。
不是高壽,這是長壽啊。
李承乾在東廠鋪出去後,就命張思政在暗中尋找孫思邈的蹤跡,發現後,立即禮送長安。
今日,這位神醫,總算是被他請到宮裡來。
“孫神醫,孤這腿疾,可還有醫好的可能?”
李承乾問道。
“還要小老兒上手看看才行。”孫思邈沒有托大,他其實來之前,就知道太子所為何事。
隻不過,等到他見到太子後,心頭就有些失望。
望聞問切。
望字在前,是醫者的基本功。
他從太子跛腳的情形,大致就有了不好的判斷。
李承乾撩起褲腿,孫思邈上手一陣摸索,神色越發的凝重與嚴肅,最後化為一聲歎息,久久無言。
見他這模樣,李承乾心裡有點失望。
跛腳畢竟不好看,有礙觀瞻,對儀態形體不好。
但他也不太強求。
能醫,當然好。
不能醫,他也不會去強求。
沒有跛腳皇帝,未嘗他不能做第一個。
“神醫,什麼診斷,儘快說便是。”李承乾語氣輕鬆的說道。
“若早些時候,草民還有辦法,但日久沉屙,腿疾難返,草民無能為力。”
孫思邈微微搖頭,貴為皇太子,卻因為耽誤,從而落下腿疾,屬實不太應該。
“就是沒得治了。”
李承乾輕笑道:“無妨,又不是少了一條腿,相比之下,孤不用杵著拐杖走路,已是好了太多。”
“太子殿下性情真是豁達啊。”孫思邈感歎一聲。
“事已至此,難道孤還能自怨自艾,沉淪不成。”李承乾無所謂道。
孫思邈道:“不過,也不是不能改善。”
“改善?”李承乾一怔。
“草民能用煙熏,藥湯,膏藥等相互輔佐,改善殿下跛腳嚴重的程度。”
孫思邈緩緩說道:“可能不會像現在這般明顯,效果好的話,輕易分辨不出。”
“這倒是一個折中的法子,治不好,能改善也未嘗不是一條途徑。”
李承乾認可這樣的醫治法子,道:“那就有勞孫神醫,為孤改善了。”
“殿下貴為皇太子,乃是國之儲君,草民自當竭儘全力。”
李承乾的心情大好,開始詢問孫思邈在民間醫治的事跡。
“民間疾苦,殿下可能看不到,但草民卻是能時常見到生死。”
孫思邈有些悲憫的說道:“有的人無藥可醫,有的人無錢可醫,有的人病重不知,驟然而死。”
“還有的人,病重在床,無人照料,死後不知道多少日才被發現。”
孫思邈這人值得敬重的地方,在醫學上是一方麵,另外一方麵是他的醫德。
貞觀初年,李二召見孫思邈,準備授爵拜官的,皆是被他辭拒,奔走民間,救治百姓。
或許是實踐出真理,又或者是病症多了,對醫術有益。
反正,孫思邈不在朝中為官,奔走民間,積攢下來了寶貴的世間經驗,著述立傳,留下寶貴的醫典,遺澤後世千萬人。
李承乾等孫思邈說完後,才道:“敢問先生,何以民間百姓會在疾病上,困難如此,隻知等死?”
“殿下有所不知,一副草藥,就是幾十文,乃至上百文,百姓如何能夠承擔得起?”
孫思邈歎息道:“幾十文,可能是一家活命的口糧,他們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生病。”
“這還沒算診金。”
“從先生的話裡,孤聽出來幾個信息。”李承乾道:“百姓很窮。”
“窮?”
孫思邈一頓,旋即苦笑點頭,“百姓是窮。”
“但大唐很富裕。”
李承乾道:“富裕的是那些世家門閥。”
孫思邈沉默不語,走南闖北,路途多少民間疾苦,他難道沒見到過?
見到了。
見到又能怎麼辦。
“藥材很貴。”李承乾道。
“藥材稀有,物以稀為貴,沒有不貴的道理。”孫思邈道。
李承乾:“診金也貴。”
孫思邈搖頭:“草民不收診金。”
李承乾含笑,道:“看來先生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啊。”
“殿下此話何意?”
李承乾正準備解釋,就見杜荷倉惶而來。
“殿……殿下,河間郡王突然疾病,情況難料。”
李承乾目光落在孫思邈身上。
真是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