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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開口就是暴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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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五十年代末,汪增其被批判,下放到武城的農場去刨糞,他隻能苦中作樂。

回家探親的時候,他跟妻子笑著說冬天刨糞根本聞不到臭,崩到身上的也都是冰渣子,一抖就落地上了。

卻不談在零下一二十度的戶外,他鏟著這樣又臭又硬的冰碴,做著與自己身體和精神完全不匹配的工作,到底是怎樣的磨礪與辛酸。

後來那個年代,他在京劇團醉心創作,寫就了《沙家浜》等好幾個經典戲劇,傳唱一時,可是結果等到事情平複,他反而又因為參與這些工作被調查。

當年寫得有多好、有多受歡迎,此刻受到的反噬就有多強烈。

就這樣,汪增其謹小慎微的生活到了1980年,若不是好友們的支持和人民、燕京這些編輯們反複的鼓勵、做工作,也許他早就已經徹底放下他寫作的筆。

結果當他拿出一部《受戒》,把人世間的美好與純真寫得淋漓儘致,卻被人質疑為“寫的挺好,但這有什麼意義?”

直至今時今日,在劉培文的座談會上,汪增其依然要躺槍,依舊要咬牙忍受彆人的嘲諷。

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培文心中越想越氣,等到該他發言的時候,這股抑製不住的怒意已經成為了一柄利劍。

於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暴論。

“剛才聽了諸位同仁的點評和分析,我來說說我的感受吧。”劉培文淡淡地說。

“我認為,今時今日,如果有人堅持認為必須要有所批判,有所揭露,而不可以歌頌美好,不可以表達人世間的美,不能單純隻為講好一個故事而努力,那他就是的罪人!甚至是的掘墓人!”

“劉培文,你這話什麼意思?給誰扣帽子呢?”有人立刻就坐不住了,站起來斥道。

“我沒有給任何人扣帽子,我說的是有人,也不一定是在座的各位,請不要急著對號入座。”劉培文也沒起身,就坐在那裡繼續平淡的說著話。

剛剛站起來的人立馬尷尬了起來。什麼意思,對號入座的是我對吧?

“咱們國家的文藝發展的標準,一直是雙百方針,”劉培文繼續說,“其核心精神就是藝術應當可以自由的發展與討論。應不應該響應社會發展需要?應不應該有批判的作用?當然應該、太應該了。”

“但是如果因為有需要,就認為隻能用來批判、揭露,不能歌頌美好,那這樣的,還能叫做嗎?”劉培文質問道。

“這樣的,根本不是!它隻是一份判決書、是公審大會上的發言稿!”

“如今咱們國家在不斷進行改革探索,在這樣的時代,我們更不能夠隻看到錯誤的、不對的,應該站在更廣闊的的視野上,看到那些屬於人性中的美好,屬於社會變革的積極意義。這也是目前很多記錄時代發展的作品興起、受到大家認可的原因。

“博馬舍說,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而我要說,若讚美不自由,則批評同樣是無根之水。

“如果失去了對美好的認可,失去了對發展的正麵評價,同樣會被普羅大眾、被每一位讀者所拋棄。到時候再堅持的所謂的批判性、揭露醜惡,沒有人看,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說我的作品,我承認我的作品確有其局限性,畢竟我也是新人作者。

“就拿剛才有人批評的《受戒》來說,我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說這部作品格局不足,情呀愛呀的沒意思。

“要我說,這些流淌在我們每個人生活中的美好,才是人民群眾對於生活充滿希望的原因。《受戒》這樣一部鼓舞人心,給人以希望和美的作品,是屬於人民的作品,是能夠青史留名的好作品!”

“好!”話說到這裡,有人率先帶頭叫好。

劉培文一看,正是王濛。

隨即在座的大多數人也鼓起掌來,其中有幾人麵色尷尬,抬起的手懸在空中,鼓也不是,不鼓也不是。

主持會議的楊墨很是讚歎的看了劉培文一眼,看到如今氣氛有點偏離,就準備開口宣布座談會到此結束。

誰知鼓掌剛結束,劉培文卻站起身來,對著王濛說道:“王濛老師,今天雖然是我的小說的座談會,但是難得大家來得齊整,不如我們探討探討意識流寫作,怎麼樣?”

劉培文之所以站起來說這個,一方麵是他確實有心嘗試,卻覺得自己缺乏指導,另一方麵也有轉變座談會內容,讓大家轉移注意力的想法。

畢竟人家燕京文藝邀請這麼多人來開座談會,最後鬨得不歡而散,說出去反而不美。

楊墨看他越俎代庖,隻是笑了笑,扭頭看著一旁的王濛,“怎麼樣,講講你的心得吧!”

王濛沒想到自己來一趟還當起了講師,不過他倒也不抗拒。

自從1980年以來,他一直推動嘗試中文語境的意識流寫作的努力,寫了《夜的眼》《春之聲》《海的夢》《風箏飄帶》等一係列作品,褒貶不一,但確實也影響了一大批人。

“既然這樣,我簡單分享一下我的心得。意識流的寫作還要從現代派的概念說起……”

王濛足足花了四十分鐘,把自己針對現代派的一些思考和對意識流寫作的探索統統端了出來。劉培文則是不停地記著筆記,這對他來說,是難得的與大師見麵、學習經驗的機會。

這要是擱在後世,這一堂課,說多麼珍貴都不為過。而對於很多在座的作家、編輯來說,這樣的探索學習的機會同樣不多。

於是座談會的後半段,乾脆變成了發展和寫作手法的大討論,不少人都受益匪淺。

最終,座談會的結束時間比預想的還要晚了半個多小時。

王濛走的時候,還專門跑過來跟劉培文交換了住址,叮囑他以後有創作上的想法,可以隨時跟他交流。劉培文對此當然是求之不得。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張德寧才湊到跟前。

“你這小子,今天的發言也太大膽了!”她拿胳膊肘拐了拐劉培文,言語裡有些促狹。

“我怕什麼?”劉培文哂笑,“這些人可是你們請來的,真讓我罵了,你們也落不下好。”

“你放心吧,社裡還不至於沒有這點擔當。”張德寧言語裡還是非常讚賞,“你替老汪反駁他們的時候,我都覺得老汪要哭了,當時我……”

“行了,說正事”劉培文打斷。

“哦哦,說正事,”張德寧這時才看到還在門外不遠處的汪增其的身影,“還真是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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