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彎彎轉轉穿過一條小巷,止步於一家看著很蕭條的店門。此店沒有門匾,周圍一公裡之內也沒個人影,很是荒涼,就像廢棄的墳頭。要是放到現代,蘇葉鐵定以為這人要綁票,但在無生海很少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在無生海,綁票隻有一個原因:仇家,而這個她沒有,更何況還有宇明這個準國師兒子在,她倒不怎麼害怕。
“姑娘,少爺,請進。”
“先生請。”蘇葉禮貌道。
老者笑笑,沒再謙讓,穩步走了進去,蘇葉和宇明緊跟,店裡有兩個門童。
此店外麵看著簡陋不堪,裡麵卻彆有洞天。儘是各種在人界才會有的小玩意(不過都是古代的),工藝品,簪花,胭脂水粉,筆墨紙硯等等,雜而不亂,有序排列。蘇葉看的入神,這些人界的東西看著真是親切,蘇葉忍不住拿起來端詳,以解思鄉之情。
“姑娘,這邊請。”老者來到蘇葉身旁提醒。
“哦,不好意思,這裡的東西都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每個來這兒的人都是如此,再正常不過。”老者依舊保持著微笑,手伸向北邊方向,蘇葉會意,跟上老者的腳步。
老者在一張八十乘一百八的紅木書桌前停步,桌上鋪著一張畫了一半的山水畫,右前方是筆墨硯,硯台裡的墨汁已經凝固乾裂,看來這半幅畫時間很久了。
“老先生,這畫怎麼作了一半?”
“畫的主人再也作不出剩餘的畫。”
“為什麼?他死了?”蘇葉話比腦子快。看到老者驚詫的目光才自覺失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畫的主人沒死,他隻是心裡生了鬱結,無法繼續作畫,這張未完的畫已經放在這兒一千多年了。”老者頗為惋惜的感慨。
“啊,一千年了,和無生海的誕生一樣久遠,那這個畫的主人夠慘的,鬱結這麼久。”
“誰說不是呢。姑娘,既然你會作畫,何不一試?”這是老者的使命:無生海裡,一旦有新的生靈進入,就帶來此地作畫,然後將他們完成的畫作帶給主人。
“我?可以嗎?萬一畫壞了怎麼辦?我很窮的,可賠不起。”她不會國畫,最多小時候寫過毛筆字。
“放心,不會讓姑娘賠償。而且,如果姑娘畫的好還會有酬勞,二十萬兩銀票。”
“真的?!”這個老者得是多有錢,竟然用續畫的方式散錢。哎,不論是人界還是這無生海,有錢人的世界都不是她這樣的窮人可以想象的,既然畫壞了不用賠償,試就試吧,誰讓他們現在缺錢。
蘇葉喜滋滋的走進桌子裡側,正想讓宇明給她硯墨,結果老者已經開始硯墨了,
“姑娘,請。”
“好。”
蘇葉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開始假裝專業的樣子提筆作畫。
不知為何,蘇葉感覺自己的手和胳膊就像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受控製,提筆作畫行雲流水,那樣子完全像一個專業人士,可她真沒學過國畫,隻是偶爾涉獵過,究竟怎麼回事?算了,先不管,畫完拿錢才是最主要。
填畫完成,本來隻是一副山水畫,蘇葉最後鬼使神差般又在樹底下畫了個男子,還是一個看不清臉的美男子。
老者仔細看著畫作,這副畫作無論是結構還是線條都很飽滿,筆鋒更是流暢之極,一看便知是功底深厚之人,而且,這幅畫除了水墨痕跡比較明顯,其他的完全看不出來出自兩個人之手。難道她就是主人要找之人?可她為何聲稱自己不會作畫?老者眼裡劃過驚詫和不解,很快又變成溫和的模樣,
“姑娘,這畫中男子是?”
“哦,這個,為了不讓景色單調我隨便畫的。”蘇葉解釋,她說的是事實,“那老先生您對這幅畫還滿意嗎?”
“恩,滿意。”老者笑著點頭,一千年了,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
“那價錢?”蘇葉搓著小手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放心,許諾你的隻會多不會少。”老者從懷裡掏出一張三十萬兩的銀票遞給蘇葉。
“謝謝老先生,您給多了。”蘇葉數著票子,足足多了十萬兩,她的水平實在不值這麼多,不屬於自己的拿著燙手,哪怕他們現在需要錢也不能這樣坑一個老者,不道德,於是蘇葉抽出多餘的十萬兩還給老者。
老者笑著擺手,
“拿出去的錢哪有收回來的道理,這些是姑娘應得的,收著便是。”
“那我就不客氣了。”蘇葉把票子疊好塞進褲兜最深處,內心已經激動到旋轉跳躍,在人界她都沒有一次性得到過這麼多錢。而且有了這些錢離她的目標更近,她怎能不高興?蘇葉轉了轉眼珠子,將宇明背的所有卡通畫作一股腦都給了老者,
“老先生,看您如此豪爽,那這些畫也送您了。”反正這些畫沒人要,拿回去還占地方,不如全給老者,算是抵消多出來的那十萬兩。
“謝謝,那我就收下了,這個店裡有什麼喜歡的儘管拿,免費送你。”
“真的嗎?”蘇葉還真看上了不少好東西。
“自然。”
“萬分感謝,老先生您人真好。”蘇葉說完跑去了貨架,把她看重的物品全部收入囊中。
“蘇葉,蘇葉,彆拿了。”宇明拉住蘇葉的袖子勸阻。
“怎麼了?我隻拿些筆墨紙硯和小東西,不會貪多,老者說了,免費,我們可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好意。”蘇葉說完不再理會宇明,繼續拿東西。
“蘇葉,沒想到你如此見錢眼開。”
“你呀,沒受過生活的錘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現在需要用錢,有機會在眼前卻白白錯過,那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果你實在看不過去,可以把你家的錢拿出來資助嘛。”蘇葉這麼著急籌錢也是為了他們的大業,羊妖大人都說了,在無生海,錢是第二張王牌,他們要找人打點、安排,鐵定要花不少,靠他們賣酒得到何年何月去。有錢能使鬼推磨,不論是無生海還是人界,規則本質上差不多,這次在無生海,她要真用錢雇鬼推磨嘍。
“我……我們家的錢又不歸我管。”宇明說這句話已經沒了剛才的氣勢,突然想起什麼,拍拍頭,
“被你一打岔給忘了,剛才那個老者是金國的人。”
“金國的人,你怎麼不早說!”蘇葉停下手裡的活,瞪大眼睛。金國可是出無生海最重要的一環,她是接觸不到金國人才退而求其次計劃混入水國王宮的。
蘇葉放下手裡的東西跑去找剛才的老者,可惜,整個店裡除了那兩個門童和貨架,根本不見老者的蹤影。蘇葉跑去問兩個門童,
“剛才那個老先生去哪了?能不能幫我聯係下他。”
“我們不知,也聯係不上先生,從來都是先生直接過來的。”兩個門童齊齊搖頭。
蘇葉一臉頹敗,剛才的喜悅一絲不剩。
“蘇葉,要不我們先回去吧,和金國人接觸上挺危險的,我們得回去找羊妖大人他們商討下。”
“金國人那麼神秘高貴,和他們接觸上可是好事,怎麼能說危險呢?”
“按照以往的慣例,被金國盯上的準沒好事。”
“真的?”蘇葉狐疑。
“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
“行,那先回去吧。”蘇葉見宇明神色緊張,不像開玩笑。走之前,特意帶上自己的‘意外收貨’。
兩個人滿載而歸,羊妖和黑魚剛好都在家休息沒出門,宇明顧不上收拾東西,急急把剛才的經曆一個細節不落的講給他們。
羊妖越聽臉色越不好,沉默良久,沉重道,“是我大意了,忘了叮囑你們最重要的事情。”
“什麼?”蘇葉第一次看到這麼驚恐的表情出現在羊妖臉上,之前她參加國師考核都沒見他如此恐懼過。
“知道為何除了金國,其他三國都無人作畫嗎?”
蘇葉和宇明齊齊搖頭。
“一旦有人會作畫就會被金國人抓去畫畫,金國國主滿意了倒還好,要是不滿意便將作畫之人關進煉獄。從無生海建立到現在,未曾有一人的畫作能讓金國國主滿意,宇明,這個禁忌你在火國不知道嗎?”羊妖越說越憂心的看向蘇葉,他以為公休日她和宇明去玩了,沒想到竟然去賣畫,親自招惹禍端。
“我父親隻說不許我在外人麵前畫畫,但可以自己在房間畫,我以為是我畫的不好的緣故。”
“金國國主這什麼癖好,太慘絕人寰了吧。我就說呢,偌大的水國竟然沒有繪畫這門藝術,我賣畫的時候那些民眾都見鬼似的跑掉,原來如此。”
“那怎麼辦?蘇葉現在豈不是很危險?”宇明擔心蘇葉。
“容我想想辦法。”其實羊妖根本無計可施,一旦被金國人盯上基本是插翅難逃,就算國王也庇護不了的,何況蘇葉才來無生海沒多久,還是個沒有任何法力的廢柴,國王怎會保她。
“這樣吧,我們提早計劃,早早混進王宮,搞到鎮守水國的七彩石,和金國談判,如何?”蘇葉提議。
“你這是從這條死路變到另一條死路。七彩石豈是我們混進王宮就能找到的。”羊妖無奈搖頭。這人想問題怎麼這麼簡單天真。
“羊妖,蘇葉的辦法雖然冒進,但可一試,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換一種方式說不定會有轉機。”黑魚麵色沉靜,其實內心比羊妖更忐忑。自從蘇葉來到無生海,他們的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處處充滿新奇挑戰,雖然現象叢生,但他喜歡這種感覺,甘願跟她一起冒險。
“是的,羊妖大人,橫豎都是死,我選擇豎著死。”蘇葉沒親眼見識過無生海的恐怖場麵,聽彆人講就跟看小說的感覺一樣,無法產生共情,自然不會打心裡懼怕。
四個人合計了下,第二天便開始分工行動。蘇葉拿著三十萬兩票子和羊妖去找牽線人,宇明和黑魚探路線。
就在一切準備就緒,蘇葉的三十萬兩銀票也用儘的時候,羊妖的手環亮起,國師傳來國王聖旨。
聖旨像人界的投影一樣投現在他們頭頂上空,
吾皇昭曰:宣羊妖、黑魚、蘇葉、宇明四人入宮覲見,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為什麼突然宣我們入宮?”黑魚轉頭低聲問羊妖。
“我也不知。”羊妖皺著眉頭。
“不會是我考核作弊被發現了吧?不過考核都過去好久了,這會兒才興師問罪,時間上不合理呀。”蘇葉自問自答,也沒想明白。
“隻能去了才知道。”羊妖無奈,他認識的那些人隻能幫他們偷偷入宮,並不能提供宮內情報。
“可惜那三十萬兩銀票了。”蘇葉惋惜,意外之財果然會被老天收回。
“你鑽錢眼裡了?這個時候還想的是錢。”宇明恨鐵不成鋼的拍蘇葉一掌,蘇葉見大家憂心忡忡,笑著安慰,
“真是天助我也,召見進宮是件好事,光明正大總比偷偷溜進去安全。大家放寬心,我有預感,這次進宮不是什麼壞事,咱先彆自亂陣腳。”
彆人有沒有被安慰到蘇葉不知道,但她自己確實不擔心了,反而很期待這次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