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後,趙衛紅連衣服都沒脫,直接一頭栽倒在柔軟的大床上,酣甜的進入了夢鄉。
他實在是太累了。
不過,要是給趙衛紅重選一次的機會,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義無反顧的重新走上軍旅之路。
要想人前顯貴,就得人後遭罪。
對於這一點,踩了十幾年縫紉機的趙衛紅
深有體會。
朦朧間,趙衛紅忽然看到了一幅幅自己從未見過的畫麵。
時而大浪滔天,蔚藍無際。
時而群山起伏,密林重重。
時而飛雪與黃沙一同翻湧,引擎與趙衛紅的心臟一齊咆哮,巍然壯觀的鋼鐵洪流無邊無際,頭頂還有無數戰機淩空而去,在天空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純白色的印跡。
到最後,趙衛紅身前,出現了一道看不清麵容,卻又令他倍感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身趙衛紅從未見過的常服軍裝,肩膀上還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
正當趙衛紅努力瞪大眼睛,試圖看清楚這個身影到底是誰時。
一陣急促的巨響,將趙衛紅的思緒從睡夢中,喚回了現實。
“咚咚咚!”
“衛紅!衛紅!”
“你沒事吧?”
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趙衛紅聽著王和平愈發焦急的聲音,愣了一會,這才有些恍惚的開口道。
“教練我沒事”
這話一出口,趙衛紅自己都被嚇到了。
自己的嗓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啞了?
隨手拿起床頭櫃上擺放的飲用水,趙衛紅一邊大口大口的滋潤著乾枯的喉嚨,一邊翻身下床,開門將王和平迎了進來。
看著略顯邋遢,但精氣神看上去還算不錯的趙衛紅,看起來緊張兮兮的王和平,頓時鬆了口氣。
“你這小子,嚇死我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閉幕式都結束了!”
“啊?”
一聽這話,趙衛紅趕忙拉開窗簾,便見暗紅色的夕陽已有大半被遠處的山峰遮住,天邊銀月新起,日月共存,交相映襯,好一副難得一見的奇景。
趙衛紅昨天是吃完晚飯睡的,結果睜眼就碰上了日落,可不就是一天一夜麼!
“怎麼沒人叫我參加閉幕式呢?”
王和平的白眼立馬就對著趙衛紅招呼上了,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解釋道。
“都知道你這段時間累壞了,誰敢來打擾你啊?”
“再說了,誰說沒人叫你?”
“今早我就過來叫你起床了,結果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誰知道你能一覺睡到現在?”
見趙衛紅表情有點發懵,好像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王和平把自己剩下的半包煙直接扔給了趙衛紅,示意道。
“行了,趕緊精神精神。”
“閉幕式錯過就錯過了,但今晚的慶功宴可少不了你。”
“你這個大功臣要是不在,怕是沒人好意思動筷。”
“六點半開宴,到時候你自己過來。”
說罷,王和平便轉身離去,順手還幫趙衛紅把門帶上了。
坐在床邊發了好一會呆,趙衛紅這才慢吞吞的起身,刷牙,洗臉。
冰冷的清水打在臉上,讓有些飄飄忽忽的趙衛紅徹底清醒過來。
洗漱完畢,見距離開飯還有一點時間,趙衛紅鬼使神差的從行李箱裡,翻出了已經很久沒碰的電話。
不看還好,這一看,趙衛紅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
整整二百多個未接電話,其中光趙建國兩口子就打了七十多個,剩下的都是知道趙衛紅電話號碼的戰友打來的,並且還有一百多條短信,全都是恭喜趙衛紅奪冠的祝福。
就拿起電話的這麼一會功夫,趙衛紅又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麵的號碼趙衛紅一點印象都沒有。
見狀,趙衛紅頓感一陣頭大,心說這電話號算是沒法用了,手上則是趕忙撥通了家裡的座機。
“嘟嘟”的提示音僅僅響了兩秒,驪萍那充滿驚喜的聲音,便立刻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咱們家的奧運冠軍,終於有時間打電話啦?”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衛紅那不是奧運會,是軍運會!你怎麼就不聽呢?”
聽著趙建國很是無奈的抱怨,驪萍一叉腰,瞪著眼睛反駁道。
“我管它到底是什麼會?”
“我知道我兒子是冠軍就夠了,並且還是世界冠軍!”
“衛紅,媽說的對不對?”
聽著母親的聲音。
趙衛紅忽然想起了那熟悉的泥土味道,村裡家家戶戶冒起的炊煙,還有父母那慈祥的模樣,令他笑著點了點頭。
“媽說的都對!”
“那是”
得到了兒子的認可,驪萍顯得非常得意,正想說點什麼。
便見一向十分內斂的丈夫,忽然重重的咳嗽了幾聲,並且還對著她拚命擠眉弄眼。
“你咋了?身上刺撓啊?”
“奧!”
在趙建國愈發無語的注視下,驪萍終於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對著趙衛紅打聽道。
“兒子,你跟媽老實交代!”
“你是不是談朋友了?我和你爹在電視上都瞧見了!”
一聽這話,趙衛紅一臉惆悵的揉著臉蛋,心說這事還有人不知道麼?
“媽你這麼說也沒啥問題”
此言一出,驪萍心中的“八卦之火”算是止不住了。
就跟查戶口似的,給林靜疏的姓名年齡身高挨個打聽了一遍,甚至就連林靜疏家裡有幾口人都要問上一嘴!
趙衛紅頓感頭大如鬥,趕忙道。
“媽,你彆著急。”
“你問這麼多,一時半會的我說得完麼!”
“我現在還要去吃飯,這些事你不用著急打聽,等我今年放假回家,領著靜疏回去,你不就都知道了?”
一聽說趙衛紅終於要回家了,驪萍頓時大喜過望,也顧不上打聽兒媳婦的事了。
和父母又寒暄了一陣,掛斷電話的趙衛紅長出一口氣,看了看剩下的未接電話與短信,本想一一回複過去。
可仔細評估了一下此舉所需要的時間後,頓感牙疼的趙衛紅立馬把電話塞回了枕頭底下,並且還調了靜音模式。
要回的電話,實在是太多。
不管先給誰回,趙衛紅都感覺不太合適。
並且現在已經六點多了,索性先去參加慶功宴,等到閒下來了,再慢慢給這些惦記著自己的人回電話,也不遲。
夕陽已落。
但天空依舊是一片暗紅。
哪怕是路燈照射不到的地方,也顯得非常亮堂,如同一種另類的“極晝。”
儘管各國代表隊,早已離去,軍運村內隻剩下了炎國的選手。
但這一路上,還是有人不斷地朝著趙衛紅打招呼,並且對趙衛紅的稱呼也是千奇百怪。
衛紅,這是關係好的。
活爹,這是喜歡開玩笑的。
老趙,這是給趙衛紅超級加輩的。
紅哥這是腦子不太靈光的。
短短的兩百米路。
趙衛紅硬生生的走了十幾分鐘。
等到趙衛紅終於抵達食堂後,一路上都在不斷微笑的他,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要抽筋了
不過在嗅到空氣中誘人的菜肴香氣後,一整天沒吃東西的趙衛紅忽然感覺饑腸轆轆,腦子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乾飯咯乾飯咯!
激動的搓了搓手,趙衛紅本打算隨便找個地方直接開吃。
可在門口等了許久的王和平見他到來,立馬拽著他往主桌的位置湊。
趙衛紅循著王和平示意的方向看去,便見食堂最內端的桌子上已經坐滿了人,並且還都是趙衛紅不認識的人。
坐在主位上的幾位中年人麵容沉穩,神情堅毅,舉手投足之間儘顯威嚴。
而八一體育隊的大隊長和教導員,都沒有坐在這張桌子上,而是在右下方的桌子前落座。
見狀,趙衛紅頓時露出了興致缺缺的表情,對著王和平直白的表示,自己不想不,是不會去那張桌子上吃飯。
雖然趙衛紅這人沒啥講究,但他極其討厭這種跟“應酬”沒有任何區彆的場合。
在他心裡,吃飯就是吃飯,除了“填飽肚子”這一個目標,任何事情都是多餘的。
更何況,趙衛紅就算真要和彆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那也得是和王和平,和與他一同在集訓隊裡摸爬滾打了大半年的戰友吃飯。
趙衛紅隱隱猜到了這張桌子上,眾人的身份。
但也正因如此,他就更不會過去了!
說句難聽的,趙衛紅和這幫人都不是一個係統的。
有啥好往一起湊合的?
見趙衛紅的態度實在堅決,王和平無奈之下,隻好順了他的意,自己則滿臉堆笑的朝著主桌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
和一同參加軍事五項的兩位隊友,坐在一起的趙衛紅,突然聽到了主桌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非常憤怒的咆哮!
其中還摻雜著“天高地厚”,“得意忘形”,“不知好歹”等詞彙。
大喜的場合,出現這一幕著實是有些不該。
不少選手都撂下了筷子,朝著主桌的方向不斷張望,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
而趙衛紅就像是沒聽見似的,甚至連頭都沒抬。
夾菜,乾杯,乾飯,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趙衛紅深知,等到這頓慶功宴結束後,他與在場的很多戰友,往後估計很難會有再見的機會了。
是以趙衛紅特彆珍惜這離彆前的這段時光,隻想著和這幫戰友,尤其是和他一起參加軍事五項的隊友,好好慶祝慶祝,不醉不歸。
然而正當趙衛紅又一次為自己倒滿了啤酒,準備和身旁的隊友乾杯時。
在他身後,卻是非常不合時宜的響起了一道醉醺醺的聲音。
“小子,你往旁邊靠靠,讓我跟咱們的大功臣聊兩句。”
說是“靠”,說話的中年男人實則直接將原本屬於趙衛紅隊友的座位,拽到了自己身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趙趙衛紅是吧?”
“小同誌表現很好,組織上很欣賞你!”
“我準備把你調到體育口來,從今往後當一個職業田徑選手,參加各大比賽!”
“肯定比你在部隊裡待著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