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這天。
一架航班從雲城國際機場起飛。
接近兩個小時後,飛機到達緬墊城市仰光,出站口有專門人員來迎接。
羅銳一行人推著行李箱,乘坐專門車輛到達下榻的酒店。
這邊四月份的氣候,正是雨季,又濕又熱,衣服穿在身上,黏糊糊的難受。
在航班上,一行人已經了解過這邊的情況,不說槍支和製服不能攜帶,最好是連身份也不要暴露出來。
羅銳坐在酒店房間的椅子裡,除了他之外,屋子裡還有喬雪、林晨、方永輝和錢柏山,以及負責他們行程事宜的周輝。
他介紹道:“這家酒店都是華人來住的,老板也是華人,安全方麵沒什麼問題,但是要出去辦事兒的話,最好是兩個人一組。”
羅銳向林晨點點頭,後者走到窗戶邊,把窗簾拉上,室內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
周輝見他們行事這麼小心:“也沒那麼嚴重,畢竟這裡是旅遊城市,情況相對要好很多。
最主要是幾天後,你們去的克侖邦,那邊的情況要複雜很多,最大的勢力是克侖民兵聯盟,控製著帕本,苗瓦底東部山區,背後的勢力是老美,兵力有15000人。
其次就是駐紮在苗瓦底城區的邊防營,sac,兵力4500人。
這些勢力都還好,畢竟是打著正義的旗幟,就算遇到阻攔,產生了糾紛,用錢能解決。
最怕就是仁安軍,這幫人是地方毒販和財閥控製住的,常年在泰緬邊境活動,從事走私、販毐、販賣人口等等違法犯罪,兵力接近1500人。
苗瓦底的電詐園區,幾乎都和這幫人做生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比如說通過他們,販賣人口,器官等等。
羅總,我的建議是,咱們最好是就在外圍查探一下情況,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去苗瓦底,我覺得最好是打消這個念頭。”
羅銳向方永輝和錢柏山揮揮手,兩個人立即走出了房間。
不用羅銳明說,他們這是去查看酒店的布局。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在酒店的三樓,羅銳把整層樓都給租了下來。
這時,羅銳才開口道:“周司,據江莉和張寒冰交代,苗瓦底那座園區關押了我們同胞多達五六百人,如果我們不去苗瓦底,這些人的下場會怎麼樣?”
周輝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回答說:“榨乾榨儘,榨不錢難了,要麼就從他們本身賺錢,譬如說器官,或者是把人轉賣到其他地方。”
羅銳點頭:“我們以前辦的好幾起案子,都指向這個地方。臨江市的深藍生物科技公司,當時的器官很多都流向這裡,除此之外,還有大毒梟郝凡,他的老窩也在苗瓦底,除此之外就是現在這個案子。
如果真的能證實那座園區裡,確實關押著我們的同胞,那麼咱們就是師出有名,要把人解救出來才行啊。”
周輝歎了一口氣:“是這個意思,但羅總,如果真這麼做,你們會遇到危險。”
“是啊,會遇到危險。”
周輝以為羅銳會說些大義淩然的話,沒想到他並沒這樣。
如此一來,周輝的心稍稍安穩了一些,至少對方不是有恃無恐,多少是心存警惕的。
沒一會兒,錢柏山和方永輝回來,兩個人向羅銳點了點頭,意思是沒多大問題。
接著,穿著迷彩服的、戴著鴨舌帽的蔣峰回來了,手裡提著兩個旅行包。
他把其中一個放在茶幾上,拉開拉鏈,從裡麵掏出十幾部手機,放在桌麵上。
“在這邊,通訊比槍重要,一人兩部手機,每部手機的號碼我都按著你們的名字首字母存進去了。”
“另外,我也找人買了兩部衛星電話,不過要晚上才送來。”
錢柏山拿著遞來的手機,問道:“能不能搞到槍?”
蔣峰笑了笑:“能搞來,你敢用嗎?”
錢柏山聳了聳肩:“為什麼不敢?我總覺得在這邊,沒槍在身上,心裡多少有點慌,您說呢,羅總?”
“槍會有的。”羅銳意味深長地道。
錢柏山見他這麼說,稍微放下心來。
周輝站起身:“行,那咱們先開個會?”
緊接著,大家圍坐在茶幾旁邊,開始針對這次出境調查,做出一番詳細的安排。
總的來說,羅銳他們的目的就是探查苗瓦底的‘樊邦園區’,是否關押著五六百名同胞,如果情況屬實。
雲省省廳,乃至部裡,便會聯係緬墊這邊,開展對外執法,進行打擊抓捕,解救人質。
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要去到苗瓦底,而且要深入到園區,找到確實的證據。
比如用相機拍攝到園區的真實情況,或者是解救一些同胞,要實打實的證據,呈現出來後,才能師出有名。
從江莉和張寒冰的口供中,控製園區的主要勢力之一,就是仁安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華人家族。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調查,這個家族是潰兵的後裔,姓林,大家長叫林滿生。
家族的地盤在湄索,與苗瓦底隔著一條河,這河的名字叫做莫艾河,河寬120米左右。
主要通道就是泰緬的友誼橋,橋那頭就是老泰的海關口岸。
而這個林滿生有五個老婆,十三個子女。
林滿生是從毒毐、走私慢慢發展壯大,有自己的武裝力量,現在做的生意半白半黑。
他在老泰經營著兩家賭場,還有不少食品加工廠,明麵上是做的正經生意,但私下裡從事著走私、販毐、綁架、放高利貸等生意。
他的小兒子林聰,負責打理他的灰色產業,也是樊邦園區的勢力之一。
除此之外,林家還和苗瓦底的仁安軍來往密切,等於是幫著這夥人做違法犯罪的生意。
江莉和張寒冰透露出的另一個人,就是胡靜,祖籍福建,父母在國外,在緬墊這邊從事建築生意,公司名字叫‘翡翠城’建設有限公司。
羅銳他們之前搗毀的電詐團夥,黃章就是被這個女人所騙,欠下巨額的高利貸,然後被押去樊邦園區。
另外,黃章還供述說,三年前,他的妻女被帶到了樊邦園區,至今音信全無。
其實,羅銳等人和雲省省廳已經是相信樊邦園區關押著不少同胞。
這一個月,省廳的經偵、網絡安全部門,經過多方調查,搜集到有幾十起失蹤案,指向了苗瓦底。
還不說江莉和張寒冰的口供。
黃章的妻女是最直接的證據,航班信息、出境時間等等,都是有跡可循的。
但是這沒用,要說服緬墊方麵,必須要實打實的證據。
此時,大家圍在筆記本電腦前,屏幕上出現了林聰和胡靜的照片,以及身份信息。
周峰道:“我們向緬墊這邊通報的是,追逃出境的通緝犯,並沒有告訴他們咱們的目的,所以,我們也要防著他們在背後來一手。”
蔣輝點頭:“不過,要真是查出確鑿的證據出來,他們也很願意聯合我們,對苗瓦底展開執法,畢竟那一帶,讓他們也感覺到很頭疼,地盤一直被多方勢力所把持。”
“羅總,您是打算時候動身?”
此時,羅銳拿著手機,不斷地發送消息,大家夥也不知道他在和誰對話。
“峰哥,你先找兩台車,最好是防彈的。衛星電話、追蹤器、微型攝像機等等這些設備。我們已經列了一封名單,等你把東西找齊,我們就出發去苗瓦底。”
蔣峰點點頭:“那起碼得兩天,正規渠道是要快一些,但是很容易被人盯上。”
“那我們就先在這兒待上兩天,也正好,我們可以逛一逛這座旅遊城市。”
羅銳放下手機,笑了笑:“時間不早了,大家夥出去吃個飯,緬墊這邊有什麼好吃的?”
蔣峰笑了笑:“肯定比不上我們那邊,要真想吃,我帶你們去吃魚湯米粉,這道菜可是這邊的國菜。”
半個小時後。
羅銳、林晨、錢柏山、方永輝和喬雪圍坐在一處大排檔裡麵。
周輝沒來,他去領事館了。
林晨看了看防雨布搭建的棚子,棚子下麵擺著幾張小木桌,廚房就在棚子的後麵,兩處灶台是紅磚和黃泥巴壘砌起來的。
蔣峰和一個中年婦女交流了幾句,然後走過來坐下,笑道:“是不是覺得跟你們想象中的不一樣?”
方永輝開著玩笑:“我聽你說是國菜,我還以為是什麼星級酒店呢。”
蔣峰搖頭:“星級酒店裡都是變味的,要吃肯定是吃最地道的。
這魚湯米粉,是用鯰魚慢燉六個小時取湯,加入香蕉莖來增稠,而且還配什麼炸豆餅、水煮蛋和香茅這些。
其實呢,這邊的人一般都是早上吃,晚上哪有的賣啊,隻有這一家晚上還在做,每次來仰光,我都在這兒吃。”
林晨看了看做飯的老婦女,問道:“就她一個人打理這棚子?”
蔣輝點頭,低聲道:“她叫妙丹,她家以前不是這樣的棚子,她們家有一家店麵的,但她老公好賭,把家裡的房子、店鋪全都輸掉了。
這不說,還欠了不少高利貸,最後竟然拿自己十三歲的女兒去抵債。
當時是半夜,高利貸來要錢,這男的趁著妙丹睡著了,把自己女兒,讓放高利貸的押上車,給帶走了。
妙丹驚醒過來,拿著一把彎刀追了五公裡,沒追上,還差點被人家打死。
妙丹就在路上哭,哭到最後沒力氣了,就坐在路邊,一直坐到天亮。
天亮之後,她撿起地上的彎刀,往家裡趕。
當時,她家也沒了,家裡的床、櫃子和鍋碗瓢盆都堆在路邊。
妙丹回來的時候,看見自己老公躺在路邊的沙發上,竟然還在心安理得的睡覺。
她氣瘋了,當著鄰居的麵,舉著彎刀,直接向自己老公砍去,砍了十幾刀,把腦袋都給砍下來了。”
大家夥聽見這事兒,都是吸了一口氣,紛紛看向在灶台前忙碌的中年婦女,她膀大腰圓,佝僂著背,腦袋上還纏著藍色的頭巾。
在灶台邊上,靠近竹編的圍牆下麵,堆放著一大堆青椰子,一把彎刀就放在切椰子的木板上。
喬雪問道:“她沒坐牢?”
蔣峰搖頭:“一天牢都沒坐過,附近寺廟的僧侶聽說了這事兒,把她保了下來。在這邊,僧侶比警察管用。”
錢柏山笑道:“挺牛逼的。”
林晨:“那她女兒最後找回來了沒有?”
蔣峰歎了一口氣:“上哪兒找去。”
幾個人說著話,老板娘轉過身,用托盤端來米粉。
蔣峰站起身,用緬墊語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幫著忙,把所有人的米粉給端上桌。
“嘗一嘗?”蔣峰坐下後,拿起筷子就開始吃起來。
羅銳喝了一口湯,湯汁酸辣鹹鮮,味道確實不一樣。
林晨也覺得好吃,她一邊吃,還一邊看了看喬雪。
喬雪翻了一個白眼:“看什麼呢?”
“不是,上飛機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你是怎麼說服楚陽的?”
“我和他分手了!”喬雪嗦了一口米粉,顯得毫不在意。
方永輝問道:“真的?”
喬雪點點頭。
“豈不是我有機會了?喬姐,你考慮考慮我?”
“可以啊。”喬雪笑了笑,笑的很鬼魅。
方永輝低下頭:“算了吧,我怕你打死我。”
幾個人吃完後,蔣峰結了賬,一行人走出棚子。
這個地方離酒店的距離並不遠,就在幾條街區裡麵。
雖然是旅遊城市,表麵看著是光鮮亮麗,彆有一番風情,但其實和國內的四線城市差不多。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他們來之前是徒步的,這會兒也打算走回去,消消食。
他們剛走到一段上坡路,一輛摩托車從上麵快速衝了下來。
見狀,羅銳目光一凝,其他人也是側著身,死死地盯著那輛摩托車。
摩托車上坐著兩名男子,都是帶著頭盔。
羅銳等人如臨大敵,習慣性地按著後腰。
但那輛摩托車並沒有在他們身邊停留,而是開向下麵,來到路邊的岔路口。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岔路口駛出來,後麵緊跟著一輛紅色摩托車。
緊接著,兩輛摩托車一左一右,包夾著轎車。
坐在兩輛摩托車後座上的男子,同一時間掏出了手槍,拉開保險後,對著轎車玻璃,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