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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7【抽絲剝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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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陸沉的形容似乎有些誇張。

京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這是擺在明麵上的事實,然而誰能如此狡詐地隱藏在水麵之下,利用其他勢力爭鬥撕咬的機會謀求更大的利益?

最關鍵的是,誰有這樣的能力?

想要成為陸沉口中的黑手,隻擅長合縱連橫顯然不行,他必須具備足夠的實力和底蘊,這樣才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因為權力的爭鬥本質上是利益的交換。

他自身若無足夠的實力,頂多也就隻是一個掮客而已。

放眼當今朝堂,具備這樣實力的人選本就不多。

厲天潤思忖片刻,問道:“你的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這是一個直指核心的問題。

隻有弄清楚陸沉究竟是在哪些事情上察覺到端倪,他才能有的放矢幫忙分析。

陸沉不急不緩地說道:“從我初次入京到現在,這幾年朝中有過幾次大規模的官員調整。第一次是北伐初期,部分官員彈劾右相,然後被左相彈壓下去,如今我已知曉這是織經司秦提舉在陛下的授意下,故意讓麾下乾辦邊胤出賣情報以取得景國奸細的信任,因此後來景帝才會誤判先帝的病情。”

“第二次是因為我利用侯玉案清查朝野,十四位朝臣以辭官為由逼宮先帝,再加上被牽扯進侯玉案的十餘位官員,朝堂一下子出現將近三十個空缺。先帝對此早有準備,但是準備仍然不夠充分,他夾帶裡的官員無法填補所有空缺,因此有一些新晉官員的底細很難看透。”

“第三次便是去年秋天京中叛亂,那也是迄今為止朝堂上最大規模的變動,光樞密使和尚書級彆的高官就倒下了五人,中下層官員牽連甚多。後來新上任的官員當中,有多少人忠於大齊天子,這裡麵恐怕要打上一個很大的問號。”

陸沉稍稍停頓,端起案上的茶盞潤潤嗓子,繼續說道:“厲叔,這三次官員變動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最開始是先帝主動謀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後續兩次則有先帝沒有料到的意外狀況,導致局勢越來越混亂。”

“這就給了彆有用心之人渾水摸魚的機會。”

厲天潤順勢接過話頭,繼而沉吟道:“但是這並不能說明有人在暗中操控。”

“是的。”

陸沉坦然應下,解釋道:“最讓我疑惑的就是京城叛亂之局。事後複盤郭從義等人謀劃的叛亂細節,有幾個地方存在古怪,首先便是他們為何要挾持大皇子?按照我所掌握的情況,三皇子才是那個與江南門閥勾連最深的人,但是他居然在這場叛亂中置身事外,是不是能夠說明三皇子和江南門閥隻是表麵上的親近,實則並未達到同在一條船上的地步?”

厲天潤眉頭微皺,緩緩道:“言之有理。”

陸沉繼續說道:“江南門閥是一個龐大又混亂的勢力集團,除了左相李道彥之外,沒人能夠登高一呼應者如雲,所以我能不能推斷,三皇子和江南門閥交好隻是假象,連他自己都被蒙在鼓裡。”

厲天潤點頭道:“可以這樣認為。”

陸沉輕歎一聲道:“郭從義等人之所以鋌而走險,是因為侯玉案的爆發,最直接的原因則是侯玉在流放途中被殺。他們以為這是先帝想要趕儘殺絕,於是決定放手一搏。問題在於,先帝並未下達誅殺侯玉的旨意,真實情況是有人在半道刺殺侯玉。”

“何人所為?”

“當時我因為沙州洛姑娘的提醒,猜測有人會對侯玉不利,所以提前知會了織經司秦提舉。他的侄子羊靜玄親自帶領好手暗中保護侯玉,果然等到了刺客的出現。侯玉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羊靜玄則抓住了幾名刺客,審問後發現他們是王晏的心腹。”

聽到“沙州洛姑娘”這五個字,一直在旁邊沉默傾聽的厲冰雪忽地昂頭,眼中浮現一抹淺淡的笑意。

陸沉察覺到她的目光,便還給她一個示好的眼神。

厲冰雪微微偏頭避開他的眼神,嘴角不由得勾起。

厲天潤仿佛沒有注意到這對年輕男女的無聲交流,淡然道:“如此看來,這件事似乎並無不妥?王晏身為叛亂的主謀,又是野心最大的那個人,他想利用侯玉之死拉其他人下水也能說得過去。”

陸沉收斂心神,點頭道:“確實如此,但是根據羊靜玄回報,他還發現了另外一股人在現場附近留下的痕跡。也就是說,當時除了看守侯玉的差役、羊靜玄率領的織經司密探和王晏派去的刺客之外,還有第四批人手!”

厲天潤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陸沉歎道:“當時羊靜玄沒有抓到第四批人手的馬腳,隻是察覺到他們的存在。現在我複盤此事,可以肯定這第四批人手不是為了保護侯玉,否則在王晏派來的刺客動手時,他們就可以亮明身份幫助織經司的密探。”

厲天潤輕聲道:“所以他們和王晏的人是同一個目的,隻不過他們誤以為那些刺客已經得手,所以沒有多此一舉暴露身份。”

陸沉道:“有人在促成這場叛亂,就算王晏沒有派去刺客,他的人也會行動,殺死侯玉嫁禍給先帝,逼得那幾家握有兵權的門閥動手。”

厲天潤陷入沉思之中。

陸沉的分析缺少真憑實據,但是很多事並不需要確鑿的證據。

片刻之後,厲天潤冷靜地問道:“方才你說的那次逼宮之舉,織經司有沒有查過那些官員?這些人不可能沒有串聯,否則就算要彈劾你,也不會眾口一詞地用辭官要挾先帝。”

陸沉搖搖頭道:“據秦提舉說,織經司查到的結果是確實有人串聯,主謀乃是韓暢。”

“韓暢?”

厲天潤略顯訝異地問道:“前任禦史中丞韓暢?”

陸沉苦笑道:“是,厲叔也想不到對吧?這位韓中丞乃是元康六年的二甲進士,官聲曆來極好,世人皆認為他是端方清正的君子。據他所言,他是看不慣我的驕橫霸道,認為我會是朝堂上的禍害,所以聯絡一批同道中人,以自己的前程為代價勸諫先帝。”

厲天潤神情複雜地說道:“這確實很像他的行事風格,但是又非常古怪。”

“誰說不是呢?”

陸沉臉上並無自怨自艾之色,隻是感慨道:“雖說那次我親手抓了不少官員,但是有確鑿的證據表明他們和侯玉有勾結。這位韓中丞過往並非不明事理之人,總不能因為我下手太果斷,就要拉著一群人和我同歸於儘,他的理由過於牽強。”

堂內陷入寂靜之中。

良久過後,厲天潤給出自己的判斷:“你的推斷沒錯,確實有人在暗中推動這些事情,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麼?”

陸沉稍作思忖,緩緩道:“這段時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這隻黑手費儘心機究竟意欲何為?有一天我忽然想到,朝局動蕩之前,朝中勢力已經固化十餘年,各方都有自己的地盤,就連先帝也隻能見縫插針。唯有出現接連幾次大規模的變動,才會徹底攪渾這潭水,讓人分不清誰是誰的人。譬如眼下,朝堂各部衙、京軍、禁軍甚至連織經司都有很多新麵孔,誰能知道這些人的真實立場呢?”

“終究是人心難測。”

厲天潤點了點頭,抬手揉了揉眉心說道:“你既然找我談這個話題,想必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陸沉斟酌道:“厲叔莫要笑話,我懷疑的人有些多。”

“都有誰?”

“李相、薛相、吏部尚書鐘乘,還有一位軍務大臣。”

厲天潤腦海中浮現幾個名字,隨即微微皺眉道:“韓忠傑?”

“是。”

陸沉喟然點頭,又道:“我對荊國公韓靈符唯有敬佩之情,他老人家為大齊付出了所有,我自然不會懷疑他。但是,他的長子卻未必甘心幽居國公府。我研究過這位韓大人的生平,他在兵事上造詣很高。當年荊國公尚未乞骸骨之前,韓忠傑在京軍將士心中的地位便不弱於郭從義和王晏等人,隻是因為荊國公的要求被迫賦閒在家。”

厲天潤對此自然更有發言權,讚同道:“韓忠傑確為人傑,他若擁有我和蕭兄的機遇,成就不會弱於我們二人。”

陸沉輕聲道:“回首京城叛亂之局,收獲最大的便是這位韓大人,從賦閒在家一躍成為軍務大臣。憑借其父荊國公的名望和威信,加上他本人在京軍內部的底蘊,就算將來蕭叔回京執掌軍事院,也無法將這位韓大人排除在核心之外。”

厲天潤點了點頭。

陸沉抬眼看著他,慎重地說道:“厲叔,如果這幾位大人物隻是想培植心腹,其實我也不會太放在心上,因為這是每個身居高位者都會做的事情,連我自己也不能例外。”

他微微一頓,語調陡然冷厲:“有這樣的想法不可怕,怎樣做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如果是上位之後順勢培養幾個心腹,誰都不會說什麼。而用這些陰詭手段達成目的,隻能說明幕後之人所圖甚大,絕非尋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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