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大捷,戰果斐然。
齊景兩軍先後合計投入兵力二十三萬有餘,景軍作為戰敗方損失極為慘重。
牢城軍、定白軍和防城軍傷亡大半,忠義軍、長勝軍兩支騎兵在後續掩護主力撤退的時候,被大齊飛羽軍和定北軍狠狠咬下一大塊肉,僅有慶聿恭麾下的夏山軍騎步因為極堅韌的意誌,得以維持住相對整齊的陣型,從而保留住大部分的兵力。
經過兩天多的統計,此戰景軍戰死超過五萬人,傷者無法計算,遺棄的戰馬輜重不計其數。
齊軍各部亦有不同程度的損失,總計兩萬一千餘人陣亡,傷者一萬六千餘。
這場大捷最重要的意義還不在於具體的傷亡數字,而是齊軍終於證明自己擁有一項能力,可以在野外大兵團對決中正麵擊敗景軍。
從二十年前楊光遠含冤赴死到今日,這是齊軍首次取得野外決戰的勝利。
先前僅有的兩次勝仗,蒙山大捷是厲天潤集結重兵設伏吃掉景軍一萬餘人,雷澤大捷亦是類似的情形。
此番齊軍在雍丘城外戰而勝之,而且對手還是景國名帥慶聿恭,如此足以洗刷二十年來的恥辱,同時將會徹底改變齊景之間的形勢,景軍在江北大地縱橫無忌的時代一去不複返。
簡而言之,攻守之勢異也。
雍丘城外遍布軍營,負責追擊景軍敗兵的幾支精銳也已返回,處處洋溢著激動人心的歡慶氣氛。
十餘騎從大營出發,一人三馬,沿著官道一路往南。
山河漫漫,日夜奔馳。
白馬關、慶和縣、博興城。
過蒙山,入平江。
衡江天塹,波瀾壯闊。
出靖州,入道州,進忻州。
江南春色,山川如畫。
這一路上換了七撥騎士,數百匹神駿。
永嘉城已然在望。
及至北門外圍,守城將士向這十餘名騎士投來戒備的眼神,領頭之人便高舉紅翎,與身後同袍齊聲高呼。
“雍丘大捷,陣斬五萬景軍!”
喧囂的城門附近陡然安靜下來,隻有那十餘名騎士的呼聲從遠到近傳來。
“雍丘大捷,陣斬五萬景軍!”
北門校尉一個激靈,猛地躥了出去,揮手道:“讓開,大家都讓開!”
一陣熙熙攘攘,等候進出城門的百姓連忙朝道旁讓去,看著十餘名騎士飛馳而過,這個時候驚喜和激動的情緒才轟然炸開。
在場眾人無論素昧平生還是相互熟悉,儘皆無法克製地高呼起來,然後緊緊相擁在一起。
這股情緒隨著十餘名騎士從北到南穿過京城正街,像颶風一般席卷全城。
京城震動。
無數百姓走上街頭,文人墨客欣喜若狂,就連往常為人憎惡的青皮閒漢都無比驕傲地放聲呐喊。
大齊等待這場偉大的勝利已經足足等了二十年。
人的一生有幾個二十年?
那些白發老人老淚縱橫,情不自禁地朝南邊皇宮的方向叩首,口中高呼聖天子。
十餘名騎士一路暢通無阻,徑直來到皇城北邊和寧門外的廣場上。
不多時,宮中內監呂師周帶著一群小黃門快步走來,從領頭騎士手中接過火漆完好的捷報,又聽他說完陸沉的交待,便急匆匆地返回。
與京城各處的歡呼雀躍不同,皇宮裡的氣氛十分肅穆。
不論是跟在呂師周身後的小黃門,還是值守各處的禁軍將士,縱然知道江北大捷的消息,心裡頗為喜悅,表情卻還是很凝重。
就連宮外方圓數裡區域內都已戒嚴。
尤其是來到後宮,那種沉鬱的氛圍彌漫各處,仿佛連空氣都變得凝滯。
縱有清風徐徐,卻化不開宛如實質的沉重。
來到文和殿外,小黃門悉數停下,呂師周獨自走了進去。
外殿聚集著數十位大臣,六部、兩院、九寺、七監的主官皆在。
呂師周迎著眾人的注視,輕聲道:“各位大人,江北捷報,我朝大軍在雍丘城外擊敗景軍主力,陣斬五萬。”
若是換做其他時候,這群重臣肯定會興高采烈,但此刻他們依然保持著安靜的姿態,很多人臉上既有喜悅的表情,又透著顯而易見的傷感,可謂是悲喜交加難以自抑。
呂師周心中默默歎了一聲,繼續往內殿走去。
內殿相比外殿要清靜許多,僅有數位重臣在此,包括兩位宰相李道彥和薛南亭、禦史大夫楚懷仲、織經司提舉秦正、軍務大臣韓忠傑和沈玉來,還有太醫院正桂秋良。
太子李宗本肅立榻前,許皇後和太子生母柳淑妃則站在床後。
龍榻之上,大齊天子李端形容枯槁,臉頰凹陷,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明。
長時間病痛的折磨讓他極為消瘦。
呂師周跪行向前,顫聲道:“啟奏陛下,我朝大軍在雍丘城外擊敗景軍主力,陣斬五萬!景軍潰敗而逃,邊疆穩固,江山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