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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心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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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雍丘以北二十餘裡,柏縣。

這裡有三千多名惶惶不可終日的燕軍,自從雍丘失陷,這些燕軍每天睜開眼就在擔心齊軍會不會繼續北上。

最終齊軍沒有涉足此地,而燕軍也等來慶聿恭親自統領的三萬五千景軍主力,所有人都如逢大赦。

景軍接手柏縣防務,旋即向南邊灑出大量精銳遊騎斥候,密切監視雍丘城裡的齊軍。與此同時,從河洛城到柏縣的輜重線也已建立,源源不斷的大車將糧草調運至此。

從種種跡象可以判斷,慶聿恭會將柏縣打造成前出的據點,待後方兵馬趕到之後,再著手包圍雍丘城。

正堂之內,慶聿恭正在聽取麾下大將紇石烈整理的邊線軍情。

“術不列回報,南齊盈澤軍和旬陽軍目前仍然駐紮在翠亭、莒縣和石泉一帶,騎兵飛羽軍還在翠亭後方,暫時沒有移動的跡象。此外,南齊安平軍和陽翟軍也已朝東線行進。”

“阿速該回報,南齊西冷關和高唐城一線的守軍沒有減少,厲天潤又派廣濟軍前往西線加固防守。”

慶聿恭淡淡問道:“齊軍沒有掩藏蹤跡?”

紇石烈點頭道:“是的,王爺。南齊安平、陽翟和廣濟這三軍就是攻破雍丘的主力,他們在稍作休整之後,離開雍丘分彆朝東西兩線行進,而且就在邊境線上行軍,我軍遊騎可以清晰辨認他們的旗號。如今雍丘城內有清徐和河陽二軍,再加上厲天潤的親衛營,滿員應該是三萬人。不過因為西風原之戰和雍丘之戰的減員,末將估算城內齊軍大概為兩萬三四千人。”

“不少了。”

慶聿恭神情平靜,繼而道:“這兩萬人不說個個都是百戰銳卒,至少也經過很多次戰火的淬煉,如今又有雍丘城牆的遮擋,再加上城內充足的糧草和守城器械,足以擋住我軍數萬人的強攻。更不必說厲天潤親自坐鎮,齊軍可以發揮出遠超平時的實力。”

紇石烈和其餘幾位景軍將領的表情都很凝重。

雍丘失陷徹底打亂景軍的節奏,但這就是真實的戰場,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慶聿恭已經發出調令,部分景軍正朝柏縣而來,看來反攻雍丘已經成為必然的選擇。

“都下去吧,這幾天保持對南邊的監視,另外安撫好軍卒,如何激發將士們的鬥誌想必不需要我再教你們一遍。”

“遵令!”

眾將退出節堂,慶聿恭來到案前坐下。

攤開白紙,揮毫提筆。

沒過多久,一封信便出現在紙上。

待墨跡乾涸之後,慶聿恭喊來親兵頭領,淡然道:“將這封信送給齊軍,告知他們這是本王給厲天潤的親筆信。”

“是,王爺。”

親兵頭領畢恭畢敬地接過信封,隨即大步踏出。

傍晚時分,這封信送到厲天潤的麵前。

他正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就放到一邊,然後看向麵前虎視眈眈的薛懷義,無奈地說道:“老先生,這藥是不是可以暫停幾天?”

薛懷義毫不猶豫地搖頭。

厲天潤歎了口氣,盯著這碗黑乎乎的藥湯,暗暗感慨這可比直麵強大的景軍更讓人頭疼,他也不知道為何這藥湯的味道會可怕到這種程度,更可怕的是每天都要喝一大碗。

這位在戰場上都極少皺眉頭的老將,此刻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最後還是咬牙將藥湯全部灌進自己的肚子裡。

薛懷義接過湯碗,然後又變出一個小碗。

厲天潤看著碗中的湯汁,略顯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薛懷義放緩語氣道:“漱口,可以蓋過大都督嘴裡的味道。”

厲天潤微笑道:“多謝。”

薛懷義便在旁邊坐了下來,雖然他在厲天潤喝藥的時候故意板著臉,實際上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他對這位靖州大都督隻有敬佩之情,沒有人比他這個郎中更清楚厲天潤的身體狀況。

那種極致的痛楚,絕非常人可以忍受,而且厲天潤還要操心戰事。

厲天潤緩過來之後,看向薛懷義說道:“老先生,我的親兵已經學會如何煎藥,所以我打算讓人送你回廣陵。”

薛懷義搖頭道:“不必。”

厲天潤默然。

薛懷義繼續說道:“老朽知道大都督的心意,如今景軍已經朝雍丘而來,無論大都督做了多少準備,雍丘都有失陷的可能。一旦城破,我們這些人肯定都活不下來。”

厲天潤誠懇地說道:“老先生,承蒙你這一年多的精心照顧,我才能繼續指揮大軍,但如今——”

這一次薛懷義無比堅決地打斷了他,正色道:“大都督,老朽雖然不會舞刀弄槍,卻從未忘記自己齊人的身份。大戰在即,老朽留在這裡,不隻是能幫大都督的忙,也能指點其他郎中,也能親手施救受傷的將士。哪怕隻多救下一人,這就是老朽留下來的意義。”

厲天潤看著老者堅毅的目光,後麵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隻能點頭道:“那好,便依老先生之意,隻是這藥……”

“這就更沒得商量了。”

薛懷義笑了笑,起身帶著兩個碗離去。

厲天潤目送他的背影走出節堂,目光隨即落在手邊的信封上。

“厲都督尊鑒。”

慶聿恭的開頭很客氣,厲天潤不以為意,繼續往下看去。

“……閣下一日之間襲取雍丘,轉瞬便化被動為主動,不愧齊之名將盛譽。此番領兵南下,原本我不願在雍丘城與閣下決戰,如今看來似乎不可避免。縱觀閣下一生用兵之術,尤擅請君入甕之策,如當年蒙山之戰,亦如今日雍丘城外。與當年不同之處,這次閣下親入雍丘引我來攻,看似自陷於絕地,實則以天地為爐,欲殲我軍於雍丘城下。”

“現今閣下主動分兵,廣濟、安平等主力相繼離開,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就會卷土重來再聚於此。如此深謀遠慮膽氣雄壯,絲毫不弱於當年風采,我唯有敬佩二字。奈何你我戰場為敵,終將生死相對,惜哉。每思及此,我便心生不忍,閣下畢竟是齊國寥寥無幾的帥才,又何必隕落在這雍丘城中?”

看到這裡,厲天潤嘴角微微勾起。

慶聿恭在信中直截了當地闡明齊軍的方略,大抵就是以雍丘為餌,然後在景軍陷在這個主戰場的時候,調動所有後備機動兵力施行反包圍。

厲天潤並不意外對方能看透這一點,隨著戰事的逐漸升級,陰謀詭計能夠起到的作用越來越小,最終還是要靠戰場上的正麵抗衡。

有趣的地方在於,慶聿恭居然會說出“不忍”二字。

要知道當年慶聿定的死和蒙山大敗脫不開關係。

“……或許在閣下看來,我這不忍之意委實虛偽。當年之事固然可惜,但我始終認為戰場上各為其主,生死自有天命,何必怨恨旁人。閣下親自坐鎮雍丘,這座大城必然如銅牆鐵壁,想來這就是閣下的底氣。倘若閣下如此堅持,不肯主動撤兵退往南邊白馬關,我再如何不忍,也隻好親手埋葬一顆將星。”

落款是簡簡單單的慶聿恭三字。

毫無疑問,慶聿恭這封信稱得上情真意切。

他知道厲天潤的謀劃,也能準確指出齊軍的意圖,同時又給厲天潤指明一條退路。

最重要的是,他在這封信裡表露出極強的自信。

就像先前厲天潤有把握以極小的代價攻下雍丘,慶聿恭也有自信讓這一幕再現。

厲天潤沉思良久。

慶聿恭的自信無非來源於兩個方麵,其一是景軍主力的實力足夠強大,哪怕是麵對雍丘高聳堅固的城牆,他們也能以悍不畏死的姿態攀登而上。

其二則是他在雍丘城裡也有伏手,關鍵時刻可以效仿朱振所為。

厲天潤想到這兒,忽地輕輕一笑,然後提筆在慶聿恭的書信末尾寫了幾行字。

“來人,明天早上將這封信送回去。”

“是,大都督。”

親兵恭敬地接過信封。

翌日上午,慶聿恭收到了厲天潤的回信。

在一眾剽悍武將的注視下,慶聿恭不緊不慢地打開信封,自己的筆跡立刻映入眼簾。

他的視線移動到最後一張信紙上,隻見末尾多了幾行字。

“常山郡王,厲某打賭十日之內,貴國陛下的旨意就會送達柏縣,屆時你無論如何都必須進軍。”

“貴國陛下隻想看到你我兩軍殺得血流成河,無論誰勝誰敗,都是他樂見其成的結果。”

“與其背負著猜忌步步驚心,郡王不若率軍南投,厲某以身家性命保證,大齊皇帝會賜你親王之爵。”

“如若不然,便請在雍丘一戰,定齊景兩國之命運。”

眾將關切地看著慶聿恭,見他始終不言,紇石烈不禁有些緊張地問道:“王爺,厲天潤莫非有挑釁之語?”

慶聿恭微微搖頭,將這封信折了起來,淡然道:“本王倒希望能看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但他若是這種人,又怎配做本王的對手?”

“傳令下去,各部加快行軍速度,五日內必須抵達此地!”

“遵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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