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對於陸沉和侯府親兵來說,真正的威脅便是那些站在橫牆上居高臨下的弩手。
長街儘頭的腰張弩雖然威力恐怖,卻奈何不了陸通特意讓人為陸沉打造的堅固馬車,腰張弩畢竟不是床弩或者八牛弩那等守城利器。
麵對馬車的防護,操持腰張弩的黑衣男子們和八名強弓手隻能保持警惕,防止陸沉等人逃走,同時格外小心地前進,不敢稍稍加快速度。
無論腰張弩還是強弓,在一定的距離上可以起到絕對的壓製,然而一旦被對方高手突破近身,他們就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反之,那些黑衣弩手仰仗著手弩的便利敢於快速突進,雖然威力比不上腰張弩,卻能夠在短距離內發揮巨大的作用,他們隻需要來到馬車的側麵,便能對陸沉形成致命的威脅。
可是這些弩手沒有想到,映入他們眼簾的不是躲在馬車後麵滿臉驚慌的一眾人等,而是一塊遮擋住來人身體的木盾,還有一道劃破長空的絢爛刀光!
當此險境,陸沉心中依舊靈台清明。
他身邊的防衛力量一點不弱,二十餘名親兵都具備一定的武道實力和豐富的廝殺經驗,配合默契悍不畏死,對付幾個刺客不成問題,再加上尉遲歸這等高手隨行保護,在京城地界已經稱得上頗為周全。
簡單而言,他總不能每次出行身邊都跟著一兩百騎兵,又或者所有人全副披掛,那樣恐怕不等刺客出現,他就會被朝野上下的口水湮沒。
隻不過這場刺殺的幕後主使請來的中年劍客纏住了尉遲歸,雖說他無法突破阻攔威脅到陸沉,尉遲歸卻也被他帶離馬車附近,否則尉遲歸足以輕鬆解決那些弩手。
這些念頭在陸沉腦海中一閃而過,在退回馬車後麵的同時,他就已經想明白眼下的局勢,所以他當機立斷地拆下車門。
其實眼下那個深不可測的中年劍客被尉遲歸攔住,陸沉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身法逃走,但是那樣就會拋棄所有的親兵,畢竟他們的實力比不上陸沉,想要在對方兩麵夾擊的情況下逃走,顯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或許在一些上位者看來,陸沉選擇留下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親兵即便全部死光有何不可?隻要舍得花銀子,總能招募到更多的高手,可如果自己死在此地豈不是萬事皆休?
陸沉卻不會這樣想。
就像他曾經在廣陵城裡對林溪說過的那番話,人活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認為自己今天會死在此地!
若無足夠的自信,他又怎會親身犯險?
刀光劃破長空,陸沉猱身而上,用木板護住自己的身體,一往無前疾衝而上!
風聲凜凜,吹動著他腦後的頭發,卻吹不散他眼中的勇毅之色,吹不滅他心裡的熊熊怒火!
“噗!”
“噗!”
“噗!”
刹那之間仿佛無數根弩箭迎麵而來釘在木板之上,猶如傾盆暴雨砸落人間,又好似一曲悲涼雄闊的大樂連綿奏響。
隻是這些弩箭卻無法穿透擋住陸沉身軀的木板。
黑衣弩手們此刻無比希望拿著的是威力更強的腰張弩,手弩雖然施放便捷迅速,當對方有所屏障的時候卻難以形成殺傷。
眼下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因為第一輪弩箭射出去之後,那塊木板已經衝到他們的身前。
奇怪的是,這些黑衣弩手竟沒有絲毫慌亂,他們毫不猶豫地單手持弩,另一隻手抄起腰畔的鋼刀,沒有丁點懼色地迎上去,眼神無比漠然冷厲。
很顯然這是一群真正的死士,不像那些刺客在最緊要的關頭會顧惜自己的小命。
陸沉經曆過太多次廝殺,隻看一眼就知道這些人的成色,但他沒有絲毫心慈手軟之念。
殺場之上,隻分敵我。
便見那一道絢爛的刀光遽然綻放,在經過數丈距離的蓄勢之後,這一刀承載著陸沉所有的怒火,仿若盛開的火蓮一般在所有人眼前炸開。
擋在最前方的黑衣弩手舉刀橫擋。
“砰!”
鋼刀斷裂!
陸沉這一刀並未停止,甚至沒有絲毫的遲滯,挾萬夫不當之勢持續下劈,沿著黑衣弩手的腦門一直到小腹,暴戾的刀勁透體而出,將這黑衣弩手身前劃出一道皮肉外翻鮮血淋漓深可見骨的裂口!
黑衣弩手連吭都沒有吭一聲,仰麵向牆後倒去。
陸沉穩穩落在橫牆上,矮身急速突進,又是一刀橫斬而去,另一名黑衣弩手小腹直接被剖開,腸子都滑了出來。
這時所有黑衣弩手都明白,被陸沉近身之後,等待他們的結局便隻有死亡。
然而倉促之間根本無法拉開距離,這些弩手就像下鍋的餃子一般,紛紛或主動或被動跳下橫牆,少數幾人落在牆後,更多人則是落在了慶豐街上,不遠處就是那輛堅固的馬車。
還有朝他們衝殺而來的侯府親兵。
遠處,操持腰張弩的男子們和八名強弓手神情凝重地望著馬車附近的廝殺,他們委實沒有想到那位年輕國侯的武力如此強橫,竟是憑借一盾一刀便攪亂了弩手們的陣型,繼而演變成一場混戰。
可想而知,在陸沉這種高手和那些侯府親兵的圍攻下,弩手們必然堅持不了太久。
事實亦是如此,當陸沉孤身犯險逼得弩手們躍下橫牆,滿腔怒火的侯府親兵便如猛虎下山,奮不顧身地向前衝殺,弩手們失去利器的加持,一個又一個身亡倒地。
操持腰張弩的男子之中,蒙玄咬牙道:“上弦!”
這道命令的含義無比清晰,然而其他人儘皆一怔。
他們的確是隨時都有可能赴死的死士,然而死在敵人手中和死在自己人手中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眼下那些黑衣弩手陷入苦戰,他們卻要不分敵我全部殺死,這不是一個很容易做出的決定。
蒙玄厲聲道:“陸沉不死,你我皆不能活!”
所有人神情一變,隨即便聽到弓弦拉動弩箭繃緊之聲。
蒙玄望著遠處的廝殺,猛然間看見陸沉朝自己遙遙望來。
雖然距離比較遠,可是那淩厲的目光卻刺得蒙玄眼睛生疼。
下一刻,場中異變再生,隻見先前那個早早就躲起來的車夫一躍攀上車轅,雙手猛然拽動韁繩,兩匹駿馬轉向前方。
車夫同樣是追隨陸沉很久的親兵,他用一個怪異的姿勢彆住自己的身體,長鞭狠狠抽在馬臀上,隨即將韁繩繞身而過,嘶吼道:“侯爺,向前!”
駿馬吃痛邁開四蹄,朝著長街儘頭騰雲駕霧,疾馳而去!
陸沉雙唇緊抿,持盾握刀脫離戰局,幾個起落之間便跟在馬車後方,向著遠處那些真正的殺器而去。
車夫斜靠著半扇車門,望著前方的腰張弩和那些強弓手,厲聲道:“雜種們,爺爺來了!”
長街之上,僅有一輛疾馳的馬車,卻如千軍萬馬破浪而來。
這一幕甚至鎮住了蒙玄和他身邊的死士們。
車夫顯然知道自己麵對那些恐怖的箭弩,基本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但他臉上沒有半點懼色,唯有視死如歸的張狂大笑!
馬車便是陸沉的屏障,隻要接近對方他就能攪亂局勢。
沒人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死士們竟然沒有放箭試圖殺死車夫,這時便聽蒙玄吼道:“放馬車過去,誓殺陸沉!”
驀然之間,風起於街角。
一名風塵仆仆、滿麵風霜之色的女子現出身影,她望著長街上的境況,隨即邁步前衝。
她的眼神亮得嚇人,又帶著荒原朔風一般的冰寒殺意。
那柄斬馬刀握在手中,刀身上彌漫著滌蕩人間一切汙濁的寒光。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卷起一片呼嘯風聲。
蒙玄和其他死士猛然發現這個出現在身後的持刀女子,腦海中根本反應不過來,因為今日刺殺的地點選得很好,無論朝廷中樞還是織經司,即便他們在第一時間得知此地的情況,派人趕來也需要很長時間。
先前出現一個能夠擋住陰千絕的中年男人倒也罷了,此刻怎會又冒出來一個氣勢無比淩厲的女子?
另一邊,馬車已經衝到眾人附近,車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死,當他看清楚迎麵衝來的女子之時,臉上猛然浮現振奮激動之色。
綴在馬車後方的陸沉如雄鷹展翅,一手持盾一手握刀,淩空躍向倉皇退到街邊的黑衣男子們。
當此時,一抹更加絢爛、威勢更加驚人、飽含著無儘殺氣的刀光在不遠處亮起。
陸沉扭頭望去,便見那張無比思念的麵龐出現在視線中。
林溪同樣看向陸沉,那一眼藏著千言萬語。
兩抹刀光交相輝映,如同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將那些操持著腰張弩的黑衣死士、手握強弓的弓手以及蒙玄全部籠罩。
他們無處可躲,無處可避,無處可逃!
刀光從天而降,斬碎了可以輕而易舉取人性命的腰張弩,斬碎了一張張力透金石的強弓,斬碎了這些黑衣死士們所有的仰仗!
陸沉和林溪錯身而過,沒有隻言片語,已然心意相通。
在這兩道相依相伴的刀光麵前,所有敵人儘數化為齏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