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時間回推到小半個時辰之前。
堯山關外,來安軍將士依靠非常完備的攻城器械逼近城牆,在過去大半個月的磨礪之中,他們已經非常熟悉這座雄關,對景軍的防禦措施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初期的進攻很是順利。
但是駐守堯山關的景軍皆是精銳,他們不慌不忙地擋住來安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若無意外的話,來安軍今天又會無功而返。
兀顏拓放眼望去,東麵防線沒有一處紕漏,不禁十分欣慰。
之前一直擔心的情況也沒有出現,城牆下方並無齊軍穴地,這不免讓兀顏拓稍感失望,因為他已經做好應對齊軍這種策略的準備,結果對方仿佛突然遺忘這個手段,兀顏拓隱隱覺得自己一拳打在虛空。
縱然局勢一片向好,兀顏拓依舊小心謹慎地觀察戰場局勢。
堯山關北邊是連綿的高山,山北麵是猶如刀砍斧劈近乎垂直的峭壁,靠近堯山關這邊雖然沒有那麼陡峭,和關牆之間仍然有七八丈的空隙。
當初慶聿恭命人修建這座雄關的時候,便已經考慮到貼山而建的隱患,敵人有可能從山上直接潛入關內,因為不能排除一些身手矯健的高手可以強行攀登山北麵的峭壁。
有這道空隙在,即便敵軍展開圍攻,也不可能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內擺開陣勢進攻,同時可以杜絕那種隱患。
堯山關南麵雖然是開闊的空地,但南京路留守兀顏術已經吸取三年前的教訓,讓蒲察和車裡木領兵紮營策應。
如此一來,齊軍隻能從東麵強攻。
兀顏拓心中漸定,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北方的高山,這一看就再也無法挪開視線。
在他不斷瞪大的雙眼中,倒映出一幕清晰的景象。
隻見半山腰的青蒼疊翠之間,出現一個又一個衣著怪異的身影。
他們就像是忽然之間從山林裡冒出來的蝙蝠。
為首之人正是七星幫山堂堂主董勉。
這位性情粗豪的草莽豪傑有些彆扭地看著身上的裝扮,沒好氣地訓斥著餘大均等年輕後輩:“笑個屁!”
餘大均和楚鑄對視一眼,立刻賠笑道:“董叔,今天我們可是身負重任,誰敢笑話你?”
“知道就好!”
董勉回首望去,隻見近兩千名七星軍的兄弟莫不翹首以待,於是朗聲道:“都聽好了,隨我飛入關內,一路殺人放火,直衝東邊城牆,與來安軍的將士們裡應外合!”
眾人齊聲響應。
董勉不再多言,深呼吸數次,運氣全身發足狂奔,最後踩在一塊平整的巨石下,朝著南邊下方的堯山關縱身一躍!
餘大均、楚鑄、卓彥昭這些中堅力量緊隨其後,無數七星軍的勇士沒有絲毫遲疑,跟隨著前人的腳步,無視虛空帶來的恐懼,展開雙臂翱翔於空中!
從一個人到一群人,由點到線再成麵,宛如黑雲壓城,遮蔽關內守軍頭頂的天空。
如此波瀾壯闊,令人眼神發直,口乾舌燥!
喧囂的堯山關在這一刻幾乎陷入死寂。
這一幕看得兀顏拓張開大嘴,滿眼不敢置信。
要知道從山腰到關內平地至少有百丈高度,在空中沒有任何辦法借力遲滯的前提下,身手再厲害的武人最後也隻有活活摔死的下場,就算是大景第一高手慶聿恭親至也做不到平穩落地。
難道那些前仆後繼高高躍下的人不怕死?難道他們想用這種方式嚇住關內守軍?
兀顏拓很快就發現真相並非如此,空中那些人儘皆張開雙臂,那奇怪的衣裝仿佛能托起他們的身體,讓這些人不僅沒有垂直落下,反而如鳥兒十分輕鬆地滑進關內。
在落地的過程中,確實有一些人沒有控製好身體不慎受傷,但是大部分人都安全落入關內,他們沒有任何遲疑,迅速組成小隊,握緊帶著的長刀,呼嘯著殺過來。
反觀景軍這邊,連兀顏拓都被震撼得啞口無言,更遑論那些普通士卒。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齊軍敢這樣冒險,更想不明白他們憑什麼能做到這一點,這世上怎會有人可以禦風而行?
兀顏拓最先清醒過來,他雙目泛紅怒吼道:“阿迭,帶人殺光他們!”
關內有六千守軍,雖然來安軍的攻勢很凶猛,但也不至於所有人都要擠在東麵城牆上,眼下隻有一半左右的守軍直麵來安軍的進攻。
那位名叫阿迭的魁梧將官當即帶著麾下精銳前去抵擋。
兀顏拓此刻才驚覺自己手腳冰涼,後背全是冷汗,他猛地轉頭看向關外。
果不其然,在關內景軍短暫失神的時候,段作章已經親自來到距離城牆隻有數十丈的地方督戰。
在他的指揮下,來安軍將士爆發出最強硬的怒吼,一個個悍不畏死,奮勇爭先。
戰場上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影響最終的結果,更何況景軍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讓他們心驚膽戰,而兀顏拓又沒有及時做出應對,導致景軍的士氣飛快下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已經出現六七處漏洞。
登上城牆的來安軍將士越來越多。
“將軍,不好了,阿迭統製陣亡!”
這個惶然的嗓音讓兀顏拓身體猛然搖晃,他快走幾步向關內望去,隻見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幾乎所向披靡,鋒利的長刀帶起無數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