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聿川睡著了。
坐進車裡時渾身軟的像條棉線，他幾乎是用全部的意誌力才把車開回禦水灣，又回到房間的。
倒在床上的那一秒，謝聿川有種在沙漠裡乾涸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看到水源的感覺。
“謝聿川，謝聿川……”
溫暖的聲音仿佛是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斷斷續續，忽遠忽近。
想要睜開眼睛，可眼皮像是有千鈞重，怎麼都睜不開。
燈光暗下，謝聿川沉沉睡去。
再醒來，晨光微熹。
蓋著的被子換了顏色，不是昨晚的深海藍，變成了淡淡的湖水綠。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隻穿著一條睡褲。
看到裸露的上身，謝聿川幾乎下意識的想要去看看後背有沒有留下痕跡，被溫暖發現。
身子剛動，正看到抱著他胳膊睡著的溫暖。
謝聿川舒展開來，輕輕的呼了口氣。
雖然過程很痛苦。
但相比從前每晚要遠離她，隻能在影音室的震耳欲聾裡艱難昏睡過去要好得多。
更何況，之前醒來頭腦渾噩身體也沉重。
而此刻，渾身輕鬆。
仿佛終於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哪怕不知道這辦法能奏效多久，可最起碼已經有法子了。
謝聿川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低頭親了親溫暖的額頭，謝聿川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
還沒坐起身，正看到醒來的溫暖。
溫暖有無數個問題想要問。
想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做什麼了。
還有，你背上那些淤青一樣的青紫斑點是哪兒來的。
可對上謝聿川清明平靜的眼眸，溫暖決定，不問了。
“謝聿川，早呀……”
“早！……”
“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要不要再……嗯彆鬨，還沒刷牙呢！”
一個要親。
一個攔著不讓親。
不過鬨了一下，就察覺到了不對。
溫暖果斷逃離他的懷抱，轉身跑進了浴室。
洗漱完再下樓，還不到七點。
有商有量的準備要吃的早點，謝聿川煎蛋溫暖打豆漿。
香味彌漫開來，溫暖隨口說道：“謝聿川，我下午要去陸家看阿婆，晚點回來。你去媽那兒蹭飯吧。”
扭頭看去，溫暖嘗了口豆漿，覺得不夠甜，又加了半勺糖。
仿佛是臨時起意的隨口報備。
可想到昨晚，謝聿川總覺得，她是提前想好的。
就像早起睜開眼，明明她眼睛裡寫滿了為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問似的。
有些事不用說，一個眼神，默契就順利抵達。
謝聿川點頭，“好！”
知道溫暖要回來吃晚飯，沈綏安挽著俞阿婆去了趟菜市場。
再打個電話，陸雲歌也嚷著要回來。
傍晚時分溫暖到陸家彆墅的時候，門口停了好幾輛車。
“還是囡囡麵子大！”
俞阿婆笑眯眯的說道：“要不是囡囡，家裡的人可聚不了這麼齊。”
陸之躍從早到晚泡在陸氏，隔一天回來一趟，不回來的那天，聽楊忱說，他是睡在辦公室休息室的，連家都沒回。
心知肚明他是不願觸景生情，無論是沈綏安還是溫暖陸雲歌，都隻當不知道。
陸雲歌倒是想天天回來，可她前腳到，後腳於非凡就來了。
害的她被陸之躍調侃了好幾次，說兩個人加起來都快60了，還黏糊不夠呢，婚禮不會打算跟滿月禮一起辦吧。
陸雲歌懟不回去，隻能盤算著趕緊把婚禮提上議程，堵住陸之躍那張嘴。
“我和於非凡已經商量好了……”
直等到陸之躍盛完最後一碗飯坐回來，陸雲歌開口宣布道：“下周去拍婚紗照，12月19號婚禮。”
已經在微信裡跟溫暖確定好了伴娘的事情，陸雲歌瞥了眼陸之躍，幽幽歎氣，“沒想到啊，我竟然是咱們三個裡第一個走進婚姻墳墓的。”
正對上陸之躍涼涼瞥過來的那一眼，陸雲歌縮了縮脖子，不做聲了。
可背過陸之躍，陸雲歌跟溫暖悄聲咬耳朵，“小禾把她那間公寓賣掉了，全程委托中介操作的，麵都沒露……大壯知道的時候，買家都已經過戶了，大壯加了2000萬那買家都不肯轉手。”
“然後呢？”
“然後大壯一生氣，把他那棟樓王公寓也給賣了……”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
“……”
親眼見證過兩人當初的熱烈奔赴，沒想到一轉眼，勞燕分飛。
溫暖滿心唏噓。
正對上溫暖投來的那同情的一瞥，陸之躍目光微頓，冷聲開口：“有功夫同情我，還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個兒的事！當初口出狂言說九爺一回來就領證的呢？證呢？”
？？？
“哥，我還是不是你的好妹妹了？”
溫暖氣的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就是！”
陸雲歌幫腔。
“小暖，沒出什麼事兒吧？”
沈綏安關切的看過來。
溫暖搖頭，借著謝老夫人去世謝聿川還在守孝的理由揭了過去。
可直到吃完飯回家的路上，溫暖心裡都是昨晚推開臥室門看到的那一幕。
車子開進地庫，沒看到謝聿川的邁巴赫。
心知他還沒回來，而他未必想讓她看到他筋疲力竭後的模樣，溫暖略一猶豫，調轉車頭駛出了地庫。
邁巴赫停在彆墅門前，後座裡，謝聿川直起身。
頭暈眼花，惡心想吐。
扭頭看去，院子裡的昏黃路燈泛出迷蒙的光圈，怎麼都看不清。
低低的喘著氣，交代謝五把車開去地庫，謝聿川推開車門下了車。
雙腿像是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
終於推開門看到亮起的玄關燈，和漆黑的客廳，知道溫暖還沒回來，謝聿川下意識鬆了口氣。
比昨天好點，今天他還有力氣洗澡更衣。
整個人重重砸進大床，正聽到客廳門滴的一聲打開的聲音。
謝聿川呼出一口氣，坐起身拿過平板。
溫暖推門而入，正看到拿著平板看新聞的謝聿川，一如從前每個晚上。
就仿佛昨晚那個力竭到昏睡的人不是他。
一顆心像是被人握在手裡扭成了麻花，尖銳的痛意陣陣傳來。
溫暖綻開溫柔的笑臉，“吃晚飯了嗎？要不要喝牛奶？”
謝聿川搖頭，“不用。”
溫暖找出睡衣進了浴室。
門關上，嘩嘩的水聲響起。
腦海裡全都是謝聿川額頭上細密晶瑩的汗意，和溫柔看她的笑臉。
溫暖低頭，淚砸在浴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