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此次離京除了處理禦寒物資的事情，還悄悄去看了當初從沈柚手裡買得高產糧食種子。
那會已經過了最晚種植時間，按沈柚給他的種植方式，他找人在合適的地方，嘗試種植一小塊田地。
引了當地的溫泉來保證糧食不會凍壞，這是貢田用過的方法，即使在冬日也能讓宮中用上新鮮菜食。
這樣做耗費人力物力，隻適合試驗看看成效。
那些稻子已經長出來。
每一株都健壯得讓人震驚，那樣的產量讓熟識農事的老臣當場落淚。
說終其一生，第一次見這樣的稻子，‘西域’究竟是怎樣的地方，該是何其的強大。
若是日後能年年種植，大齊的饑荒就不是問題了。
當得知這些種子隻花了點金子和珍貴的金絲楠木，大家都說值。
有這樣的糧食種子，還怕大齊國力衰微？
這些都是沈姑娘帶來的東西。
想到這裡，李珩心緒翻湧，隻想趕緊回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但她應是不在大齊。
他與沈姑娘的距離不是那一方院落，所以知曉她來到大齊宮宴的那一刻，心中是無以複加的激動。
他隱晦地想著，這是不是代表他們的距離又近了些。
宮宴結束後，循著她而來，卻見另一個站在她身旁。
人人都說國師是妖言惑眾的佞臣，對方現在做的事，卻於大齊有利。
對救了大齊的人，他該敬重的。
隻是他想不明白，向來疑心病重的父皇，為什麼敢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這麼大的權利。
“聽說沈姑娘去了宮宴。”
李珩信步走上前，身姿端方，“我原想趕回來，還是慢了些。”
說完，像是才看見旁邊還有個撐傘的人似的，“國師也在？”
兩個人相對而立，明明沒說什麼，眼神也平和，空氣卻無端冷了幾分。
溫執臉上笑容不減，“既然有要事在身，也不必趕著回來。”
言下之意，回不回來都一樣，沈柚又不是來見他的。
“畢竟，京城裡這麼多人看著你。”溫執語氣淡淡。
“多謝提點。”李珩微笑致謝，言行舉止得體，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轉向沈柚，語氣熟絡幾分，“沈姑娘接下來要去哪？我對京城還算了解，可以為姑娘引路。”
說著多謝提點，實際沒聽一點。
沈柚臉上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挺客氣的場麵，但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正要開口說話。
聽見身旁溫執不疾不徐地笑了下，輕懶的聲音帶著冷意，
“就不必一起去我府上了吧？你還是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北邊要亂了。”
李珩眼眸微壓，冰冷的碎雪落在深色大氅上。
不待他說話，溫執又搶先對沈柚說，“你看，他指不定要說什麼女子名聲那一套。”
語氣裡滿滿都是告狀的意思。
李珩著實沒想到他還能這麼說話，表情都懵了一下。
真就從來沒見過，能讓司天監監正滾，對管理宮內庫房的太監，當著聖人的麵說‘拿來吧你’的國師，能做出這種姿態。
李珩反應過來，立即解釋，“沈姑娘，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起初心裡是這麼想過，沈姑娘晚上單獨到旁的男子府上，總歸是對名聲不好。
可轉念一想，用這些規矩套在沈姑娘身上，的確不該。
溫執還要再說什麼，被沈柚扯了一下衣袖，看著她的眼神乖乖不說話了。
麵前這是大客戶，做生意哪有上來把人得罪死的。
“多謝你的好意。”沈柚客氣地對李珩說，“我來京城是有些事情，已經辦好了，不用勞煩你。”
“鋪子裡的東西已經整理好了。”
她說的是棉紡織技術資料。
“好。”李珩聽出她拒絕的意思，也沒再堅持，隻說，“姑娘若有需要，可隨時聯係我。”
客套道彆後，沈柚帶著鋪子裡結算的銀子，拽著溫執離開。
那種尷尬的氛圍，還是快點跑。
她準備的簪子除了特意留下來給宮裡和公主府的分例，都被搶購一空。
大家看著一箱銀子被送到馬車上，更加證實西域生意是由國師牽的頭，他今天和那位雲州的姑娘出現在這裡再合理不過。
一個晚上賺了幾千兩，沈柚滿意地點頭，下回過年來賣現代煙花？
“你還帶著他的玉佩，要不丟了，我給你一個。”
溫執想到此刻就躺在沈柚布包裡的那塊玉佩。
不就是信物，誰還沒有了！
沈柚停下腳步，語氣不可思議又沉痛，
“七位數的極品羊脂玉，你讓我丟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是一百塊的東西她都不能丟。
溫執一頓，看她臉上全是對七位數玉石的真情，沉默中彎起了嘴角。
大齊冬至這天的夜市可以開到淩晨兩三點。
這會雪已經停了，船隻載著幾個相伴出行的女子，緩緩駛過橋洞，剛買到燈籠簪子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戴上了，也成了盛景中一道風景。
沈柚和溫執沒有做馬車回去，而是一路慢步，看見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就停下來。
今天遇到的熟人還真不少，在一家賣文房用具和書籍的鋪子裡，謝觀榮先是一怔，隨後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向沈柚彎腰行了個禮。
如今的他和當日逃荒走進鋪子裡的形象完全不同，沈柚差點沒認出來。
謝觀榮是一眼就瞧見了救過自己命的仙人。
他在疫症治理中得了賞識，因此才有機會來到京城讀書，平日就在這裡幫工，給自己和弟弟賺些錢生活。
沈柚隨手買了本關於大齊曆史的書，離開了鋪子。
好的硯台和筆墨尋常鋪子裡很難買，看了幾個，沒有適合倒賣的。
不遠處的街道上。
劉雲雁探頭探腦地看了沈柚好幾眼，眼睛裡帶著好奇。
她剛才在劉家的鋪子外麵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細想之下，豁然開朗。
一個雲州來的人，京城裡沒人認識，但堂兄和太子都認識，還有國師。
都是和西域買賣有關的人，所以這個姑娘就是堂兄說的掌櫃。
給他們帶過那些好吃的東西的西域商人！
劉雲雁握了一下拳，可算是見到了，真想上去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