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天際陽光刺破雲層，驅散黑暗。
城外。
一條寬闊的官道上。
架！
架架架！
城外。
一騎正在疾馳。
“速開城門！”
“我有要事入城！”
林莽眼睛通紅，這一路上，他跑死了兩匹馬，幾乎晝夜狂奔，就連大腿內側也磨損的一片血肉模糊。
他以最快速度趕到了睢陽城！
核驗身份後，他直奔育嬰堂。
柳大山見到林莽後，先是行禮，接著將昨晚發生的事全都說了出來，他臉上笑容濃鬱。
本以為長安得知消息，還需幾日時間。
沒想到，武曌竟提前開口，泄露了消息，他們也提前到了。
林莽臉色一變，開口道。
“自陛下說出令活閻王查育嬰堂，我一路飛馳，沒想到還是晚了！”
“不過你的法子不錯，紙終究包不住火，與其坐等屠刀到來，不如博弈一番！”
“郭大人命我帶了一封親筆信，我這就前去！”
說完，林莽大步離去。
沒過多久。
城門口。
一名身披袈裟的和尚，正緊握手中禪杖，禪杖的杖身由烏木打造，他緩緩踏入城門。
伴隨著他的出現，一些百姓極為震驚。
“這是淨念大師，佛門高人，一身佛法高深，他平日一直在慈恩寺參悟佛法，誰也不見，沒想到他竟來了！”
“慈恩寺平日爆滿，諸多權貴踏破門檻，都難以見淨念大師一眼，他竟主動來了睢陽城！”
一時間，百姓紛紛出聲。
不遠處。
一名頭發花白，穿著一身素袍的老者，也出現在街上。
“周大儒，大乾七大儒師之一，文采驚人，每兩個月會免費講學，桃李滿天下！”
“他竟也來了！”
“天哪，簡直難以相信！”
眾人看向兩人的方向，發現他們的步伐極為一致，那是郡守府的方向。
眾所周知，現在高陽住在了郡守府，所以他們是要見高陽？
活閻王殺戮之名，響徹睢陽，但周大儒和淨念大師可是美名傳天下，這讓百姓紛紛好奇……
但不管是林莽，還是淨念大師，周大儒全都吃了閉門羹。
隻因高陽有令，誰也不見！
文人重名，佛門大師更是如此，吃了閉門羹理應動怒，痛斥高陽目中無人，但幾人全都態度熱絡，並且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就像是在等待什麼……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白天化為黑夜，夜色漸深。
一些在郡守府旁的百姓，也收了小攤，準備回家，隻不過他們也十分吃驚。
因為這一天郡守府外多了不少生麵孔。
不但說話是長安口音，並且一看就非富即貴，但全都隻能遞話，不能踏入半步。
深夜。
郡守府。
陳勝和綠蘿站在房門，麵目擔憂。
自從柳大山走後，高陽除了出門上了一趟廁所，便一直都在房間內。
這令兩人頻頻看向房門，卻又不敢打擾。
屋子裡。
高陽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是一個圓形類似煙灰缸的東西，一旁是一盒名為“款冬花”藥材曬乾的東西。
“款冬花”雖是藥材，但跟香煙效果類似，他跟高長文提了一嘴後，高長文便用這來代替。
但高陽總覺得這東西代替不了香煙，所以一直沒抽。
但今夜，一旁類似煙灰缸內的裝置，裡麵多了無數煙灰。
林莽到了。
人沒進來，但郭公公的親筆信到了。
隻要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西廠從此不但為陛下所用，也能為他所用！
天下受人敬仰、門生無數，隱居睢陽郡的周大儒，他也來了。
隨著年齡上來，他的眼睛日漸模糊，但他要傳道授業，豈能沒有眼睛用？
他也應諾。
隻要他點頭，天下門生皆可為高陽搖旗呐喊！
大乾佛門四大聖師的淨念大師也到了，雖未具體言明，但顯然也參與其中。
除此之外，長安城內的侯府，以及一些大人物也紛紛派人前來！
而最恐怖的是，這些隻是冰山一角。
高陽深吸了一口，一時間煙霧繚繞，遮住了他的臉。
恍惚間，他的眼前出現了兩幅畫麵。
一邊是穿著破衣，瞪著大眼睛，縮在一角的可憐孩子，一個個“幸運兒”被帶走，在其滿是憧憬之時，大漢將其把持，生生剮掉雙眼，血肉模糊，兩腿之間也鮮血淋漓。
因為看不見，因為身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一起，隻能無助的喊著。
“媽媽，好疼。”
“你在哪，我好疼啊！”
“我看不見，到處都是一片黑暗，我好害怕 ，身上也好疼啊，你快來救救我吧……”
另一邊。
一眾人影模糊，隻能看個輪廓。
但他們高高在上，身上穿著各式顏色的官袍，眸光睥睨，眼神淡漠，仿佛骨子裡都充斥著高人一等的氣息，他抬起頭看著這幫高高在上之人。
耳旁有美人的魅惑聲響起，“世間多肮臟，你管的完嗎？閉上眼，縱享榮華富貴不好嗎？”
又有冰冷至極的聲音響起，“你可想好了，你若出頭，便是犯了眾怒，前途不保！”
不遠處，一人端坐王椅，嘲諷的聲音響起，“你乃活閻王，大乾第一毒士，你令大楚藤甲兵遍地熟人，你真當你是什麼好人？虛偽至極！”
“要出風頭，也不該是你！”
先前那美人魅惑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聞不聽不問，權當沒看到，這不符合你的為人嗎？隻需如此，你便可白拿二十萬兩白銀，可登相位，成為百官之首，我們也將成為你最強的助力，令你成為主宰一切的宰相，縱然是女帝，也得忌憚三分！”
但這時，又有一道如初春綻開，百花一齊盛放的銀鈴笑聲陡然響起，清澈，悅耳。
“大哥哥，安安請你吃糖！”
伴隨著這道清澈之聲！
轟！
一時間。
畫麵轟然破碎。
先前那些蠱惑聲，威嚴聲，不屑聲，就如初雪遇火，迅速的消融，甚至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哀嚎聲，在耳旁縈繞！
他攤開掌心，一顆對他來說，再廉價不過的糖映入眼簾。
包裝極為簡陋，他平常看都不會看兩眼。
撕開糖紙。
將其緩緩放入口中。
咀嚼起來。
他的眼前，再度出現安安紅彤彤，鄭重捧著那顆糖的可愛小臉，一雙彎彎的大眼睛似是眯成了一團。
“不甜，臭的。”
高陽推開房門，外麵的天也亮了，一縷金色的陽光探出雲層，緩緩照耀在他身上，令他微微眯起了眼，隨後在陳勝和綠蘿愕然的眼神下。
一道極為冰冷的聲音驟然而出。
“點兵，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