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在包廂裡坐了一會就想回家。
相比黃,他對賭的興趣更大。
每天不到賭場玩幾個小時紅藍,他就感覺全身都在癢。
他是3年前染上賭博的。
他原先是不賭的,可是有一次在朋友的慫恿下小玩了一次。
那一次他屢戰屢勝,贏了一萬多塊錢,給媽媽買了很多平時不舍得買的東西。
他騙媽媽是公司發的獎金。
媽媽非常欣慰,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終於爭氣了,上班掙的不比彆人少。
他也開心無比,尋思著以後哪怕不上班也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他以為母子倆日子會越來越好,殊不知卻是一步步邁入了深淵,墮入了阿鼻地獄。
很快就風水輪流轉,他從屢戰屢勝變成了屢敗屢戰。
家裡積蓄敗掉了,就隻能借,先借銀行後借貸款,借不到了就隻能騙,騙親戚騙朋友。
最後就隻能賣房了,母子兩人擠在一個不到20平的小房子裡。
最後他實在弄不到錢了,借也借不到,騙也騙不到,所有的人見到他都像是見到了瘟神。
原本媽媽口碑很好的,都是他把媽媽拖下了水。
輸了70多萬,他實在不甘心,他隻想將自己輸的錢贏回來,哪怕一半都行。
搞不到錢去賭,全身都在癢,他沒吸過毒,卻覺得這種感覺比吸毒還難受。
終於在某一天,他打起了媽媽的主意。
可是用母親性命換來的35萬保險金一晚上就輸光了。
錢輸完了,他終於後悔了。
原來將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母親的一條命於他而言也隻是一晚的放縱罷了。
他想起沒有賭博之前,自己原本也是大家口中的孝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是債主還在要債,打工根本還不了債。
他忽然想起了發小朱老六好像加入了鼎鼎大名的烈火幫。
他也可以加入黑幫,這樣其他人問他要債也會有所顧忌。
孟成收回思緒,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離開包廂。
他要卡著時間,搭乘最後一班公交。
公交車隻要一塊錢,打的卻要17,能省下16塊錢,去賭場慢慢發育說不定還能贏幾千。
雖然已經輸了一百多萬,他還是很在乎這16塊錢。
他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很可笑,省吃省喝,省下的錢全部送給了莊家。
賭儘、借儘、騙儘、自儘。
賭到人人憎惡,賭到家破人亡,送掉了母親的命,卻還不知道收手。
……
方正跟著資料上的地址找到了孟成的家。
孟成目前沒有房子,在城中村租住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
環境非常差,市場價不到200。
二人前後離開,方正在樓上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了街道上踽踽獨行的孟成。
他仿似行將就木的老人,蹣跚的走著,身影在路燈下被拉的很長,有一種莫名的孤獨和蕭索。
孟成上樓梯的時候正好遇到了迎麵而下的方正,當即驚喜道:
“老大,你怎麼來了。”
方正露出疑惑的表情,說道:
“剛見個朋友,阿成,你也住這啊?”
“是啊,老大去我家坐一下吧,有點簡陋,不要嫌棄啊。”孟成一臉興奮的將方正往屋裡領。
他知道方正會賺錢,人又仗義。
自己隻要把他大腿抱好了,以後說不定還能有出頭之日。
可是就算掙到錢又有什麼用,除非是自己死了,否則最終還是會全部送給莊家。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又沉悶起來。
自己隻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畸形賭徒,真的還能有未來嗎?
方正跟他進了屋,孟成給他倒了一杯茶,呆在旁邊,表情有點猶豫。
他其實是想問方正借點錢的,這幾天沒錢賭博讓他非常難受,感覺全身都在癢。
可是自己才剛認識他,開這種口肯定有點不妥。
方正將他猶猶豫豫的表情看在眼裡,笑問道:
“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直說,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方正的話無疑給了孟成信心,他斟酌著說道:
“老大,你能借我一點錢嗎,我知道第一天認識就開口不好,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方正吹了一口茶葉,問道:“多少?”
“我...我想借1000塊錢。”孟成原本想借1萬的,可是又覺得剛認識不太合適。
“沒問題。”方正爽快點頭。
孟成心裡暗喜,卻見對方又接著問道:
“不過你要告訴我,借錢做什麼。”
“以前賭博欠了一點錢,不過我現在沒賭了,隻是還有一點債務沒還。”
方正心裡了然,放下茶杯,道:
“因為賭博欠債,所以你就殺了你母親來騙取保險?”
一句話驚的孟成臉色大變,他慌亂辯駁道:
“你...你聽誰說的?我沒有,治安署都調查了,那是一場意外。”
方正搖了搖頭,歎道:
“你知道嗎,我們混社會的從來不將自己的家裡情況告訴其他人,就怕禍及家人。”
“就連我們這種人都不能想象一個人要狠到什麼程度,才會殺害自己的生母。”
兩句話勾起了孟成內心深處最痛苦的記憶。
他迎著方正的目光,表情變幻莫測,從疑惑到懺悔。
片刻後,他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涕淚橫流,傷心欲絕。
“你說的沒錯,是我害死了我媽。”
“我是家裡的獨子,我爸在我9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是我媽含辛茹苦將我養大的,她沒讀過書,掙不到輕鬆錢,就隻能扛水泥搬沙袋。”
“她身高很矮,隻有一米5,體力還不到男人的一半,所以她隻能比彆人更吃苦。”
或許是在心裡壓抑太久,終於有一個人聽自己傾訴。
孟成痛哭流涕,哽哽咽咽道:
“我媽一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一個月也隻能掙兩三千塊錢,甚至還不夠我一分鐘輸贏。”
“她這麼多年掙的錢都被我輸掉了,一分積蓄都沒,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病都是硬扛。”
他忽然使勁揪著頭發,喃喃道:
“我的罪孽太重,我這樣的人就不應該活在世上。”
方正籲了一口氣,默默掏出手機。
相比刀疤臉,他覺得這種情況還是交給法律審判才更加合適。
“正哥,你是要報警嗎?”見到方正手上的手機,孟成開口問道。
“沒錯。”
孟成擦乾眼淚,目光堅定,道:
“正哥,你不用報警,我已經想好了,我媽在下麵肯定很孤獨,我要下去陪她。”
“遺書我早就寫好了。”
孟成從抽屜掏出一封信遞給方正,道:
“正哥,死之前,我能求你兩件事嗎?”
“你說。”
“我死了以後,你能把我埋在我媽旁邊嗎?”
“房間抽屜裡還有一封信,是我寫給我媽的懺悔信,你能替我燒給她嗎,我想告訴她,我真心知道錯了。”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孝敬她。”
方正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孟成閉上眼睛,“我怕疼,所以一直沒有勇氣自殺,你能幫我一下嗎?”
方正沒有急著殺他,重新用係統掃描了一眼,隻見他的罪惡值已經由73降到了55。
在這一刻,他確實是懺悔的,他一心求死。
方正開口問道:“你在哪輸的錢?”
“崇蘭街,海上明月樓下的地下賭場。”
“哦,誰帶你過去的?”
“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也是道上混的,好像是城北兄弟盟的。”
方正將他拷在了椅子上,走進房間拿起抽屜裡的信。
總共有兩封信,一封是孟成母親死後,他寫給母親的懺悔信。
還有一封是他母親寫給他的...遺書。
字跡歪歪扭扭,還有多處模糊的地方,應該是被淚水打濕了很多次。
“成兒,媽看到了你給媽買的意外保險單,媽明白你想乾什麼。”
“你爸死的早,媽忙於打工,沒有教育好你,讓你走上了賭博的不歸路。”
“媽一直都想挽救你,可是媽已經老了,做不動了,媽以後再也幫不到你了,隻會拖累你。”
“媽不怕死,隻想求你一件事,媽跪下來求你了,拿到錢把債還了吧,以後好好生活。媽求求你不要再賭了,賭到最後,你真的會葬送了性命。”
“成兒,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媽不想看到你死,隻希望你把債還了,娶妻生子,以後好好過日子,答應媽,好嗎?”
“醒悟吧,成兒,如果媽的死都不能讓你醒悟,媽也真的無能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