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營帳內鴉雀無聲,甚至就連阿辭都保持沉默著,她眼底幽深,眸色更是冷冷的,讓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巳宸看著她眉宇間是沉重:“你打算怎麼辦?”
阿辭這時抬眸問瑞羽:“趙家的人怎麼說?”
瑞羽說到:“趙家的人說,此次乃是天災,也派了許多人前去尋找,可是依舊沒有找到趙扶桑的蹤跡。”
阿辭形容不出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隻是內心之中就如同一滴水珠滴落,隨後在空曠的心底悄然響起,久久回蕩著。
巳宸說道:“這恐怕不是什麼天災,而是**。”
阿辭斜眸看著巳宸:“你知道些什麼?”
巳宸這才說出今日朝堂之上,趙懷晉並未上朝,而是稱病在家。
阿辭冷哼一聲:“看來不僅是趙懷晉要趙扶桑的命,就連那趙梔柔也按耐不住,視他為眼中釘。”
聽著她的口吻,巳宸接著才說道:“近日聽聞趙家有件大喜事。”
阿辭看著她,巳宸說道:“趙家有人要成親了。而成親之人正是那個趙梔柔,聽說此次前來求娶的人是那個遠在西荒為質的元川浸。”
阿辭微微擰眉,元川浸的外祖本應該是與妖尊交好,可是卻在一次宴會上衝撞到了妖尊,妖尊自此大怒,元川浸的外祖為向妖尊請罪,於是就將家族中唯一的一子送去西荒為質。
巳宸聽了,卻是眉頭緊鎖,眼神晦暗不明地盯著阿辭。
他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如此多的事情?就連朝中的事情也知曉?元川浸外祖之事除了妖都顯赫世家知道外,並未有外人知曉。
他,究竟是誰?
察覺到巳宸沒說話,阿辭率先一步說道:“眼下還是得儘快找到趙扶桑為好,否則如若趙梔柔真的和元川氏的人結親了,趙家的地位可就真的穩如磐石了。”
說罷,她還未察覺到巳宸對她已經起了疑心,起身就對瑞羽說道:“傳我的令下去,軍隊隨巳宸大人回妖都,其餘人,跟我去找趙扶桑。”
巳宸擰緊的眉頭下,眼眶漸漸紅了起來,不可置信,驚訝,震驚,以及失而複得的喜悅在她心間纏繞盤旋。
像,實在是太像了。
師父,是師父,師父沒死。
阿辭扭頭看著巳宸目光深深地看著自己,有些疑惑,問道:“怎麼了?”
巳宸如鯁在喉,正要開口叫出師父,可卻被敖易打斷了。
敖易說道:“你放心吧,我等皆會跟隨於你。”
阿辭點點頭,然後對巳宸說道:“還請大人帶這些將士回朝,等我找到趙扶桑後,我自會去妖都複命。”
巳宸微微扭頭平複思緒後,就對阿辭說道:“你放心吧。”
阿辭說罷就要走,可是就在這時,巳宸再次開口說道:“我在妖都等著你。”
阿辭一頓,扭頭,眼底帶著淺淺的深意:“好。”
冬日冰雪漸漸消融,下雪不冷,化雪冷,那寒風吹來,那些冷氣好像恨不得鑽進阿辭的五臟肺腑裡。
阿尋聽說了趙扶桑出了事,趕來時,阿辭已經做了一切準備,就等著出去找趙扶桑。
聽到瑞羽在一旁說著:“.......在南桑河一帶,我們的人趕到的時候隻剩下船的碎片被衝到了岸邊,這幾日由於化雪,那些草地上的足跡和血跡已經消失,所以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他的下落,況且,還有趙家的人也在找著,以他們對自家人的了解,他們很有可能會比我們更先一步地找到趙扶桑。到時候趙扶桑可能還會有危險。”
阿辭默默地聽著,半天才察覺到阿尋的到來,她抬眼看了眼後,繼續說到:“我有辦法找到趙扶桑,隻是現在要保證的是,他沒死。”
阿尋微微蹙眉:“什麼辦法?”
阿辭說道:“我之前給了他一瓶毒藥,那毒藥之中有蠱蟲,到時候我可以催動蠱蟲,借機找到趙扶桑,可是一旦他死了蠱蟲感知不到他的靈氣,自然也沒什麼用。”
聽到了阿辭的話,阿尋的眸色微微變深。
等到大家都下去了,阿辭看見了阿尋的不對勁兒,問道:“阿尋,你有話要和我說?”
阿尋一頓,那複雜的眸色微微一變,他的眉頭微微攢著,眉宇間鍍上的是憂愁。
“你有話就說。”
阿尋這個時候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為何要救他?”
為什麼阿辭會想去救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
就算這個人和他之前相熟,但是也不過是為了趙扶桑背後的勢力而已,況且從他調查的結果來看,阿辭一定和趙家有莫大的淵源,所以才會這麼在意趙扶桑,為的也不過是利用他。
一個私生子罷了,自己明明不必太在意,可是現在情況卻不同了,這個私生子慢慢在占據著阿辭的內心,甚至可以左右他的思緒。
自己應該早一點發現的,而不是現在。
阿辭看了眼他漫不經心地收著手中的卷軸:“他是趙家人,你應該知道的吧?”
阿尋默認了。
阿辭接著說道:“阿尋,你很聰明,你不會看不出我是在利用趙扶桑吧?”
阿尋再次默認。
“如今趙家已經和西荒的質子扯上了關係,今後如若西荒發生了戰亂,要攻打妖域,你覺得第一個死的人是誰?”
阿尋心中一冷:“質子?”
阿辭點點頭:“如今趙家樹大招風,如若不與質子結親,你覺得趙梔柔會如何?”
阿尋:“成為趙家的族長。”
阿辭點點頭,她眸色透著涼意,言語帶著些許悲憫的涼薄:“西荒質子與趙梔柔結親是趙懷晉的計謀,為的就是把趙老夫人的權利瓜分下去,到時候你覺得是拿捏趙扶桑容易,還是趙梔柔容易?”
阿尋眼底之中的暗色緩緩化開,眼清目明之下,他看著阿辭:“趙扶桑。”
阿辭微微笑著:“對,所以趙扶桑不能死,這場婚事也一定要成。”
阿辭站在船頭,敖易也看著四周的情況。
這個時候烏瑰焦急的聲音響起:“什麼?!什麼?!我的乖徒兒被殺害了!?”
阿辭微微蹙眉,有些嫌棄地看著他:“還沒死呢,你急什麼?”
烏瑰則是一副失了魂魄一般,飄在空中,望著遠方的江河湖海。
冰雪儘數消融,日頭也漸漸從雲霧之中探出了頭。
陽光頓時如同稀碎的金銀鋁箔灑在湖麵上,那幽深碧綠的湖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南海鮫人華美的鱗片。
烏瑰這時說道“我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靈氣。”
阿辭微微正色:“這南桑周圍一帶凶獸多,是個邪祟橫行之道。”
烏瑰不解地說道:“那當初那小子怎麼會來這兒?”
這正是阿辭所不解的地方,按理來說,依照趙扶桑的智商不可能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船行駛到了日暮十分,阿辭迎風看著遠處傾斜下去的落日,緩緩閉眸,她的手掌自熱地相合,其中點點的瑩白靈氣如傾瀉而出的薄霧一樣從她的手指間緩緩溢出。
隨即,那股靈氣落入南桑河之中。
敖易站在下麵看著阿辭,眉頭有些不解,看到阿尋路過,於是問道:“哎,他在乾嘛呢?”
阿尋看了他一眼,隨即將視線落在阿辭身上,他神色冷淡,說道:“找人。”
敖易知道阿尋向來不愛說話,甚至惜字如金,甚至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他輕輕抬眉,也不想去觸這個黴頭,於是點點頭,下去了。
阿尋看著光影即將消失之中,阿辭的身影在光下發著金光。
她的神情專注非常,眉目之間好像在緩緩變化,這些變化讓她的麵部更加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阿尋的錯覺,阿辭的麵貌正在緩緩發生變化。
他的瞳孔逐漸震驚,逐漸放大,隻剩下震驚,在瞳孔晃動之際,他親眼看著日暮落下,藏藍的天幕下,阿辭眼睫欣長上翹,如同黑鴉之羽,那遠山黛眉,高挺精致的鼻梁如同高聳的山峰,唇瓣嫣紅飽滿,微微合在一起,額間的花鈿色如紅尾山茶,形如花瓣。
那身形嬌美高挑,白蔥般的細長手指裡麵盈出的靈氣將她的手指尖襯得粉紅。
一身藏藍的長袍下,晚風吹動她鬢邊的發絲。
他.......她?
小辭哥是女子?
她是女子?
阿尋好像內心深處好像被什麼東西鑽了進去,那種心靈上的震撼,以及眼前的人的變化讓他逐漸屏息。
他心底之中的歡喜讓他頭暈目眩,甚至緊張的手抖,他抓著自己的衣角,呼吸顫抖緩緩呼出。
他想移開目光,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舍不得移開目光。
等到阿辭的眼睫微微翕動,他緊張無措地收回慌亂的眼神。
趕緊扭身,背對著她。
阿辭的聲音響起:“阿尋?”
聲音輕和,帶著微微上揚的尾音。
阿尋深吸幾口氣,再次扭頭時,阿辭已經是男子身,她微微抬眉,眼神之中帶著疑問。
阿尋不可置信地打量著眼前的人。
是自己看錯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可是阿尋還在恍惚中,他緩緩抬手,指尖將要觸碰到那額間。
那裡是有玫紅的花鈿才是。
阿辭看著他的舉動,蹙眉。
“你作甚?”
阿尋一聽聲音,趕緊收斂起自己的失態,他淺笑著搖搖頭:“無事,無事。”
可能是自己真的看錯了。
阿尋問道:“找到了麼?”
阿辭點點頭,神色立即一正:“找到了,告訴敖易,列陣。”
阿尋蹙眉:“是有邪祟?”
阿辭點點頭:“趙扶桑沒死,隻是蠱蟲的回應很微弱,剛剛的靈氣已經將那些東西引過來了,最好還是做好打架的準備。”
阿尋應下,點點頭,跑了下去。
這時烏瑰再次出來,說道:“不好,咱們好像來到了水妖的地盤上。”
阿辭凝眉,走到船邊,看著那水下揚起的淺淺漩渦。
還有那些繞著船體遊蕩著的黑影。
阿辭二話不說,直接扭頭大喊道:“小心!”
話音剛落,船體劇烈搖晃,頓時激起了萬丈水花。
阿辭趕緊對九和說道:“護好敖蘭珠!”
接著烏瑰站在桅杆旁,他的眉宇間是沉重,好像帶著徐徐的害怕和恐懼。
“怎麼了?”
阿辭順著烏瑰的視線看去,在漆黑的天幕之中,風雲暗黑卷在一起慢慢逼近他們,甚至在微微的電光之下,阿辭看到了裡麵好像遊蕩著什麼東西。
那東西的速度很快,上麵的青斑鱗片,讓她更是瞪大了眼睛。
阿尋過來拉住阿辭,說道:“這裡危險,快走。”
這裡是水妖的地盤。
他們到趙扶桑遇險的地方了。
烏瑰扭身朝著阿辭飛來,大喊道:“是鮫魔!快走!離開這兒!”
鮫魔?那個被神女君封印了的鮫魔?
怎麼會在這兒?
說時遲那時快,阿尋摟緊阿辭正要進去,阿辭抬眸就看見了,鮫魔潛藏在黑雲之中的尾巴猛地往下一甩,竟這般狠狠地朝著他們甩來。
阿辭見此,化靈氣於手,直接將阿尋推了進去。
而正時,巨大的鮫尾就這樣將桅杆甩斷,桅杆砸在阿辭麵前,直接將船體砸裂開來。
她朝著烏瑰說道:“把他們帶走!”
“那你呢!?”
阿辭立即踏風腳踩壞掉的甲板:“我沒事兒,先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你不是練了傳送陣麼?!”
烏瑰擰眉,直接揮手間,金光將阿尋他們圍了起來。
鮫魔好像很害怕這個金光,竟是一甩,那尾巴再次砸向阿辭的脊背。
阿尋震驚的雙眸看著阿辭落入那黑色漩渦之中。
黑色漩渦將她淹沒。
“小辭哥!!!”
金光消失,南桑河上再次恢複了平靜,那鮫魔也不見了蹤影。
月光再次從雲層之中探頭出來,平靜的河麵上,漆黑如墨的水中漂浮著細碎的船體碎片,那巨大的船身就這樣緩緩下沉。
河麵上再次平靜。
一望無際。
阿辭緩緩睜開眼睛,瑩白的靈氣將她整體保護起來,她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傷痕,也不再去管,她抬眼望著四周的石崖,那石崖上的有密密麻麻的洞。
她展手,瑩白的靈光微微湊近,竟看到了讓她瞠目震驚的一幕:
那些洞裡麵,竟然有一個蜷縮的嬰孩。
有的嬰孩手腳甚至都還沒有成型。
她慢慢後撤,抬眼時,周圍如同峽穀深邃,岩壁上還有沙土之中掩埋著白骨。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突然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靈氣是不是打擾了這些白骨的安歇。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阿辭看著那些洞口處細碎的石塊掉落。
那些細小的聲音從裡麵傳出,讓人毛骨悚然。
阿辭眼神戒備,自己的靈力還能夠撐個一時半刻,也不知道這裡麵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猛地,一團雪白浮囊的東西猛地朝著阿辭撲咬過來。
阿辭眼疾手快趕緊閃身。
那東西停駐在地上,扭身,那空洞隻剩下血紅一片。
一個身上長滿了黑色的經脈的嬰孩雙手雙腳觸地,如同野獸般,微微扭頭,空洞的眼目讓人驚駭,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阿辭竟然看到了他嘴角揚起的詭異的笑。
她心中更是一緊。
幾乎等不到她反應過來,身後周圍的那些怪物也紛紛跑了出來,不明分說地朝著阿辭撕咬過來。
她用靈力化為一把長刀,長刀在她手心一轉,接著被她輕巧接過,她閃身劈去,腳步迅速,如同踏影踩雪,身影更是如同浮毛般。
長刀溢出的靈氣瑩白如同光影,將那些怪物劈碎時,地上淅淅瀝瀝地鋪滿了細碎的白骨。
可是打鬥的動靜越來越大,越是將四周方圓幾裡的怪物紛紛吸引過來。
阿辭蹙眉,將陰司令牌一拋起,她踏影,那血色的手微微顫抖著,她沉聲道:“陰司。”
黑色的身影從地底緩緩冒出,他們身形修長,看到阿辭後,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危險,不由分說就直接與那些怪物打鬥起來。
這些怪物好像有靈,看到了打不過,便也紛紛逃竄離去。
阿辭身形虛軟,手中的長刀化煙消失。
陰司紛紛就這樣恭敬地跪在她麵前,虔誠恭敬的樣子形如傀儡:“這個令牌什麼時候放在我身上的?”
要不是剛剛打鬥的時候自己從乾坤袋中看見。
陰司回答:“祭司擔心您遇到危險,於是就放了進去。”
阿辭鬆了口氣:“他不會直接拿給我麼?怎麼?擔心我奴役他的手下?”
陰司自然地回答著:“自然不是。”
阿辭擺擺手,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問道:“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麼?”
陰司回答:“這些是陰燭童子。”
阿辭蹙眉:“那是何物?”
陰司回答:“因為不能投胎,被水妖抓來此,不得離開,修煉百年,水妖以怨氣來飼養他們,長此以往,變成了陰燭之子。”
阿辭不解:“不能投胎?為何?”
陰司繼續回答:“因為他們,是死胎,被生母打下的胎,甚至有些是用來買賣的孩子。”
阿辭沒有說什麼,直接問道:“誰做的?”
陰司這時沉默了:“這個,屬下不知。”
阿辭強忍著心中想要把這裡毀掉的心思。
現在還是儘快找的趙扶桑為好。
阿辭問道:“你們可知趙扶桑的下落?”
陰司這時略顯遲疑著。
“說話。”阿辭沉聲不悅地開口。
“趙公子被水妖虜去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