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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1:合流(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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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進入大學城其實不難,但如果我們想要找到那個可能是島田真司的日本人……那就是難度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任務了。”深更半夜,彼得·伯頓仍然和麥克尼爾一起蹲在沙發前研究著馬尼拉市區的地圖,他不時地根據自己的經驗向麥克尼爾提出一些看法,而麥克尼爾總是會虛心接受,“比如說,我們並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一所大學。”

“這難不倒我們,既然島田真司和西比拉係統基礎設施建設項目有關,我們隻需要知道哪幾所大學在這項工程上出力最大、最支持將係統完全引進,問題也就解決了。”麥克尼爾推敲著自己的計劃中的細節,“本地的媒體應該會對西比拉係統有一些公開報道,到時候我們相關的媒體記錄找出來就行了。”

“假如我們能在行動之前確定對方的真實身份,事情就變得更簡單了。”躺在沙發上的迪迪埃·博尚插嘴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對我們來說有點太高了,但這可以讓我們不必碰到成功地執行了計劃卻發現任務目標並非我們要找的人這種尷尬情況。”

“速度要快。”麥克尼爾關掉了市區地圖的立體化全息投影,“東盟軍已經在棉蘭老島登陸了,我懷疑他們很可能會在一個星期之內北上奪回呂宋島。到那時候,他們就會順手接管城市內的一切戰利品,我們已經獲取到的信息渠道也會因此而斷絕。”

麥克尼爾的預感並非是空穴來風,東盟軍的威脅近在眼前。1月28日的兵變隻是興亞會和支持它的東盟軍軍閥宣布奪取東盟控製權的一次表演,許多受興亞會控製的軍閥或是原本支持興亞會的軍閥望風而降,韓處安兵不血刃地將他的新內閣(非法)的影響力拓展到了三分之一的東印度群島和中南半島南部。與此同時,婆羅洲北部的興亞會武裝在得到韓處安的支持後迅速北上,於3月初擊潰了棉蘭老島的各軍閥,鞏固了興亞會在菲律賓的橋頭堡。

這一劇變對於呂宋島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多年以前,依靠興亞會的狂熱精神和給予的肉眼可見的利益,民兵武裝多次擊潰試圖進入呂宋島的雇傭兵和其他軍閥,但現在這些民兵武裝已經淪為了隻會在大街小巷為了不同觀點而械鬥的閒散人員俱樂部。真正收錢辦事、保護呂宋島安全的雇傭兵組織則完全沒有和東盟軍對抗的打算,誰都看得出眼下興亞會氣勢正盛,得罪春風得意的大人物無異於自尋死路。

就在這種居民普遍感到不安的情況下,各種謠言不脛而走。學者們或許嘗試著壓製輿論但以失敗告終,或許因尊重呂宋最高委員會自成立以來的宗旨——他們沒能采取任何讓流言消失的實質性措施。活躍在不同群體之間以販賣情報為生的情報販子得到了生存空間,這些人在網絡世界裡構建了一個又一個法外之地,等待著顧客們的光臨。

迪迪埃·博尚有著他的一份自信,看慣了假情報的人總會有著一種莫名其妙地直覺。在千恩萬謝地從伯頓手中要來了一些用於購買情報的啟動資金後,博尚拿到了一些同西比拉係統基礎設施項目有關的小道消息。

看著博尚發回的所謂機密,多日以來秘密地為血盟團運送武器裝備的麥克尼爾愈發地感到頭疼。

“他是日本人,這件事是不用額外強調的;從本土被流放……自然也是不必提起的。”麥克尼爾需要的是一些能夠讓他們準確地將島田真司和其他可能和這一項目有關的日本人區分開的特征,“也許隻有真正見過他的人才能說出一些可靠的消息。”

“難道我們需要知道的是……【那是個戴著眼鏡的日本人】這種程度的細節?”博尚跟麥克尼爾一同把貨車裡的肉類食材搬運出來,等待其他雇員幫助他們將這些食材送進冷庫,“這倒是個特征,但戴眼鏡的人現在也不少。”

“不,不是外貌特征。”麥克尼爾靈機一動,“我跟島田真司第一次見麵時,就知道這家夥的精神狀態有問題。您看,舒勒教授同樣是個博學的學術大師,但舒勒隻會在工作時表現得像是腦袋裡隻裝著學術的機器人……而島田真司,簡直處於一種自命為【神的使者】和【機器人】的疊加態,他眼裡的我們恐怕是一堆人形空氣。”

麥克尼爾的提醒讓博尚改換了思路,他開始向那些情報販子詢問和大學城內的詭異謠言有關的消息。儘管這種需求甚至讓那些不曾和他見麵的情報販子都感到疑惑,但本著為顧客負責的態度來維持名聲的情報販子們還是如實地把他們所了解到的一切告訴了博尚。

像島田真司這樣的怪人勢必會給所有與他共事的人留下心理陰影,而這種不良影響很有可能繼續蔓延到附近的關係人身上。經過多番交易和調查,博尚最終鎖定了大學城內疑似為島田真司目前工作場所的幾所大學,並把懷疑名單交給麥克尼爾和伯頓進行審閱。

“呂宋理工大學社會科學與發展學院……學生由於精神失常而自殺?”麥克尼爾圈出了值得他特彆懷疑的新聞,“賭一次,混進去看看。”

“我得提醒你,他們有很多辦法提前把我們攔住。”伯頓好心地勸麥克尼爾換一種較為靈活的手法,“所有試圖在大學城內部發動攻擊的罪犯都會因為在半路上就觸發警報而被警衛提前關注並圍堵。”

“是啊,假如我們懷著一種搞破壞的念頭混進去,就會很容易被發現;但是,我們又該怎麼自我麻痹呢?難道要找個專業的催眠師?”麥克尼爾嘴裡念念有詞,“或者說,假如可能讓我們被懷疑的步驟由不知情的外人來完成,這種警報是不是就會失靈呢?”

博尚打著哈欠,準備回到旁邊的房間裡睡覺。當他的右手摸到門把手時,彼得·伯頓抓著他的衣領,讓他回到客廳裡繼續和麥克尼爾一起構思方案。維持西比拉係統正常運作的基礎設施確實沒有完全建成,但已有的設施卻足以讓所有試圖在馬尼拉市區內發起惡意攻擊的人員暴露無遺。不過,支持學者內部不同派係的民兵武裝之間的械鬥似乎不會引起警報。

時針指向了淩晨四點,一直蹲在沙發前的麥克尼爾忽然跳了起來。

“我想到了。”他擦了擦眼瞼下方的黑眼圈,“而且這是個很穩妥的計劃……來,我們先把上午的工作完成。”

淩晨五點左右,邁克爾·麥克尼爾開著他的貨車出發了。他在韓國工作時有著很多淩晨爬起來開車的經驗,隻是現在他必須強製憑借意誌力來維持意識清醒。興亞會和血盟團雖然在馬尼拉受到敵視,其擁有的勢力仍然足以讓他們偷偷摸摸地從港口運輸軍火。這些違規行為不會觸發任何警報,隻要在相關機構內工作的興亞會臥底還沒有暴露身份,學者們就不會意識到有人正在他們的【密切關照】之下堂而皇之地壯大軍事實力。

這也是麥克尼爾尋找島田真司的計劃不可能對血盟團公開的原因:他正要利用這項交易來提供掩護。

“拉米羅啊,我是麥克尼爾。”把貨車開到港口之後,麥克尼爾徑直給其中一名雇員撥打了電話,“嗯……昨天晚上我沒睡好,剛才強行打起精神開車到港口,結果現在有點頭疼……就是這樣,沒辦法啦。大家都是掙著隻夠勉強吃飽的錢,沒區彆的。”

無論名為曼努埃爾·拉米羅(nuelrlo)的雇員是誰的臥底,又或者乾脆不是任何一方的臥底,麥克尼爾願意把對方將事情搞砸的可能性預估得更高一些。餐廳雇員之中有人是血盟團的臥底,但麥克尼爾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而這些人同樣不知道麥克尼爾已經真的倒向了血盟團。況且,以往這項工作都是由博尚或麥克尼爾親自督促完成,讓一個從未處理過類似事項的新手來辦,那隻會讓他更快地陷入絕境。

但是,已經自作聰明地預設了一個星期的界限的麥克尼爾卻未能料到這一次從貨船裡被搬出來的不是軍事物資而是喬裝打扮的士兵。

給港口埋好了定時炸彈之後,麥克尼爾緊接著又聯係了另一名雇員。他對這位雇員解釋說,自己要去跟呂宋中央大學的桑鬆教授聊聊預訂酒宴的事情。這件事非同小可,除了同樣幾乎一夜沒合眼的伯頓留在餐館打理日常事務外,迪迪埃·博尚也跟隨麥克尼爾同行。

“……你的計劃呢?”直到那名雇員開著貨車來接他們時,博尚還是不太理解麥克尼爾的想法。

“就是這個。”麥克尼爾從口袋裡拿出了安眠藥,“劣質產品,據說常常讓使用者半夜驚醒。”

“……我還以為是更有效的東西。”博尚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相信我,西比拉係統沒有辦法檢測睡著的人或是死人的【想法】。”麥克尼爾估算著一路上花費的時間,“就是不知道桑鬆教授會不會配合我們了。為了保密,我可沒提前通知他……他對此是完全不知情的。”

“你給我聽好了,如果我睜眼之後發現眼前是一群警察或者是那些黑衣民兵……”博尚一麵向開車過來的雇員招手,一麵小聲提醒麥克尼爾,“……那我以後就不想聽你的計劃了。”

“伯頓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博尚將軍。”

號稱能夠隨時隨地靠著高超的投機本領點石成金的伯頓毫不吝惜地將更高比例的收益用於支付雇員的工資,這讓雇員們一直對這三位不是亞洲人的老板感到相當滿意。至於桑鬆教授,雖然他目前在馬尼拉的名聲不太好,但雇員們都更希望看到自己的餐館發展得更好,這樣他們也能拿到更多的薪水。

大學城附近的警衛照例攔下了貨車,並打開貨車車廂進行檢視,卻隻看到兩個呼呼大睡的青年男子躺在兩個箱子上。儘職儘責的警衛們透過箱子的半透明外殼隱約辨認出裡麵裝著一些宣傳海報。

“真是倒黴。”其中一名警衛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弄得十分煩躁,“……你們進去吧。”

“發生什麼了?”同樣因為兩個老板都在後麵酣睡而驚訝的雇員不想叫醒他們,“是新的火災嗎?”

“不,聽說是造紙廠因為拖欠工資而被包圍了……碼頭那邊也有險情。”

就在雇員思考著如果麥克尼爾和博尚到了桑鬆教授麵前時還在睡覺又該怎麼辦的時候,心事重重地走在去給學生上課的路上的桑鬆教授接到了伯頓的電話。

“您好,桑鬆教授,我是彼得·伯頓。”伯頓把擦桌子的毛巾丟給旁邊的雇員,自己鑽進了小房間裡,免得他們的通話被其他人聽見,“從我們到馬尼拉之後,您幫了我們這麼多——麥克尼爾打算請您和我們一起吃一頓飯,他到中午的時候會在隔壁的呂宋理工大學等著您。”

“……為什麼不來我們這邊?”桑鬆教授一頭霧水。

“怕被打啊。”伯頓半真半假地用一副又驚又怒的口吻說道。

“唉,太不像話了。”桑鬆教授立即明白了伯頓的擔憂,“好吧,去那裡的路程還不算遠。”

他結束了通話,心裡仍然惦記著那些學生。學者不僅要鑽研學術,更要負責教育出新一代青年,讓時代的潮流不斷地向前推進。這是桑鬆的意願,而他現在離這個目標越來越遠。以立場的名義無視真相或是以尋找真相的名義罔顧立場的人太多了,從事自然科學研究的學者們尚且能夠暫時保持中立,而所有從事社會科學研究的專家們都逃不過被迫表態或是主動表態的命運。

教書育人的日子裡,他不斷地被打敗,又不斷地爬起來,始終未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他的學生們要麼隻讚同一種想法,要麼又隻讚同另一種。這不是他的意願,也不是古國一教授的遺誌。

刺耳的警報聲從天邊傳來。

哼著小曲把經過了重重篩查之後的貨車開進了呂宋中央大學的雇員遺憾地從路過的學生們那裡得知,桑鬆教授去隔壁的呂宋理工大學找他的朋友了。儘管他非常想要把兩名還在大睡不醒的老板叫起來,一種愧疚感讓他忍住了這種衝動。非亞洲人在這片土地上謀生是相當艱難的,不僅興亞會看不起他們,縱使許多和興亞會為敵的組織也不想讓非亞洲人——尤其是白人——再次來到這裡作威作福。許多逃到東盟的白人被迫藏身於貧民窟。

比如同樣在貧民窟附近駐紮的【俄人正信聯盟】。

剛過中午十二點沒多久,儘心儘力地為老板工作的雇員又在經過一係列警衛的檢查過後把貨車開到了隔壁的呂宋理工大學。不過,這一次的篩查嚴格了許多,據說是因為血盟團民兵正在采取激進暴力手段從他們的控製區排除其他民兵組織和市政機構的人員。此外,發生在港口的事故警報和隨之出現在市區各地的不明身份士兵也讓警衛們繃緊了神經。

突破了重重險阻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附近的雇員遠遠地看到桑鬆教授坐在一棵大樹下方的椅子上乘涼,便把貨車停在路邊,自己走下車喊著桑鬆教授的名字。

“看來他們來了。”桑鬆教授關上了平板電腦上的文檔,“跟這些每天隻是填飽肚子就已經耗儘了精力的人多打交道,不會是什麼壞事。”

雇員略帶歉意地對桑鬆教授說,他的老板們由於勞累過度,仍然在貨車車廂裡睡覺。桑鬆聽了這番描述,愈發地感到奇怪,於是要求雇員把車廂打開。映入他們眼中的兩名躺在各自的箱子上發出如雷鼾聲的青年頓時讓桑鬆愣住了。

“……看得出來,他們確實很累。”桑鬆教授尷尬地自言自語著。

就在這一瞬間,刺耳的尖銳噪音無孔不入地鑽進了桑鬆教授和倒黴的雇員的耳朵。僵直地躺在大箱子上的麥克尼爾驚坐而起,連帶著把旁邊的博尚也叫了起來。他手足無措地把粘在胸口的振動裝置關掉,這才和博尚一起跳出車廂。

“桑鬆教授,您好!”博尚出於禮貌,決定先開口說明他們的來意,“對於我們用這種不體麵的方式和您見麵這件事,本人深表遺憾——”

“喂,彆去想它!”麥克尼爾壓低聲音,“……我們什麼都彆做。”

儘管麥克尼爾在進入呂宋理工大學之前已經詳細地調查了附近的建築布局,但他畢竟是第一次來這裡,望著兼具西班牙式建築風格和現代標準化建築樣式氣息的教學樓、研究設施,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兩人的語無倫次都被桑鬆看在眼裡,這在這位學者的眼中反而成為了可憐的體力勞動者受到不公正的對待的明證。

“你們的心思,我大概了解了。”桑鬆教授歎了一口氣,摘下了眼鏡。平日不戴眼鏡的桑鬆教授,有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那眼睛時刻關注著他身旁的每一個不起眼的細節,試圖從中發掘出用於補充他的理論和信仰的依據。

“不,其實……”麥克尼爾的視線躲躲閃閃,他試圖從路過的人群中尋找看起來像島田真司的身影。

“我了解——我很了解!”桑鬆教授打斷了他的辯解,“被戰爭折磨得失去了生存能力的士兵想要回歸正常生活卻受到排擠、最終陷入了惡性循環,這樣的悲劇每天都在發生。受害者之間不應該互相敵視,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東盟是亞洲人的東盟,但也是一切想要回歸和平生活的公民的東盟……看到你們願意拋下作為雇傭兵的身份、來到馬尼拉定居卻遭受這種待遇,我非常心痛。這讓我們一直以來信奉的價值觀為之蒙羞。”

博尚猛然間看到不遠處有個形單影隻、佝僂著腰且戴著眼鏡的青年男子步履遲緩地在隔著人潮十幾米遠的地方走過,連忙用肩膀撞了麥克尼爾一下。麥克尼爾心領神會,他悄悄地把雙手背到身後,又一次開啟了專門用於把他和伯頓叫醒的強效鬨鐘。刺耳的噪音不僅把桑鬆教授又嚇了一跳(連眼鏡都掉在了地上),甚至讓附近路過的所有學生和教職人員都紛紛投來了惱火的目光。

那青年男子的腳步停下了,他微微轉身直視著手忙腳亂地把鬨鐘信號關掉的麥克尼爾,謹慎地伸出左手扶著眼鏡,像是要確認些什麼。不一會,他挺直了腰,以一種胸前懸掛著諾貝爾獎獎章的氣勢走向亂作一團的眾人,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抱歉,桑鬆教授。”博尚忙著道歉,“我們昨天隻睡了半個小時——”

“桑鬆教授,您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我們這裡拜訪了?”

心疼地擦著眼鏡的桑鬆教授抬起頭,發現那個同樣戴著眼鏡的青年以一種詭異的笑容注視著他。

“是島田博士啊。”桑鬆草草地把眼鏡戴了回去,“我和我新認識的朋友打算談一談什麼時候去一起吃一頓飯。”

島田——不,麥克尼爾現在能夠百分之百地認定這就是島田真司本人——掛著越來越顯得瘮人的笑容,走近麥克尼爾,忽地回頭向著桑鬆教授提議道:

“好主意,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也希望去參加你們的宴席……好久沒見過來自呂宋島以外的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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