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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大洋彼岸的合眾國公民通常並不真切地關心世界上其他地方發生的各類事件,他們的觀點並不能驅使總統或國會去按照他們的心意行事,總統有自己的一套完整邏輯,處理問題的方案也早該由智囊團來完成。有時候總統的對外策略看似符合公民的期望,不過是他和他的幕僚希望借著這個機會拉攏民眾並提高支持率罷了。每天發生的國際新聞多得數不勝數,在信息浪潮的衝擊下,大部分人無法持續地對某一事件進行關注。隻有具備足夠衝擊性的突發事件才能瞬間吸引絕大多數觀眾的目光,尤其是那種性質惡劣的慘劇。因此,當合眾國四大時區的市民們早上在新聞報道中看到烏克蘭發生了一起針對外國人的綁架案時,不由得內心一陣抽搐。他們是見不得自己的同胞在國外不明不白地喪命的,看起來總統有義務將這些不幸的公民從魔鬼的手中拯救出來。
屏幕中的背景牆上掛著各種奇怪的符號,占了屏幕一半以上的是一麵黑紅相間的旗幟,上麵畫著留裡克徽章。幾名穿著夾克衫的青年站在鏡頭前,正一臉嚴肅地向世界宣告他們的最新行動並譴責在烏克蘭的土地上為非作歹的一切外國狂徒。
“品位低劣的nsdp模仿犯。”拿著麵包回到房間的蘭德爾下士看了看電視屏幕中的oun發言人們,不屑地評論了幾句。其他四人有三人在屋內一起觀看有關這起剛發生的綁架事件的新聞,而麥克尼爾已經出門去探路了。他說,周邊的環境實在是太危險了,萬一他們某一日需要立刻逃跑,必須找到一條足夠安全的道路。
一想到前幾天麥克尼爾問他nsdp到底是什麼,蘭德爾下士就懷疑麥克尼爾根本沒上過曆史課。
“能為雙手沾滿同胞鮮血的屠夫和劊子手歌功頌德的,我看全世界僅此一家。”薩拉斯中士在一旁查資料,他以前不了解東歐的曆史,當他翻閱了一些和oun有關的新聞報道後,便立刻給這個組織打上了瘋子的標簽,“德國佬當年屠殺烏克蘭人的時候一點都不手軟,而他們恬不知恥地每年舉辦活動來歌頌德國人的豐功偉績。”
“這不值得奇怪,他們會利用一切可以對抗俄國人的手段進行宣傳,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湯姆坐在另一側打遊戲,他和蘭德爾下士最近又發生了衝突,起因是雙方互相指責對方打遊戲占用了網絡導致己方延遲過高。下士立即去找希爾茲上尉評理,不料上尉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上尉語重心長地說,蘭德爾給外國遊戲充值的每一美元都會成為外國人打向美國公民的子彈。
儘管蘭德爾試圖反駁稱娛樂不分國界,他在上尉的權威麵前還是主動認輸了。上尉的判斷標準很簡單,湯姆在玩合眾國本土公司出品的遊戲,當然更值得支持。這種奇怪的判斷方法讓薩拉斯中士直稱內行,看起來他找到了教育後代的好辦法。結束了這場鬨劇後,他們安分守己地聚集在同一個房間內繼續觀看新聞。事故是在昨天半夜發生的,一夥oun民兵攻擊了一家基輔市的酒店並綁架了住在酒店內的所有外國公民(大部分是美國人)。這家酒店離他們所在的位置大概有幾千米,最近一直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有一些好事的烏克蘭記者曾經拍攝到一些外國人在酒店中和基輔的各路勢力頭目會麵,並認為這是外國組織在通過其代理人向基輔的相關勢力下達命令。長時間的饑荒、生活品限製和軍事上的失利讓市民的不滿達到了頂點,一些激進的oun武裝組織當機立斷決定扣押這些心術不正的外國人。酒店保安在被對方擊傷兩人後放棄抵抗,大部分外國人在睡夢中被控製並被集中到幾個便於看管的場所。有幾名外國人試圖逃到酒店頂層並乘直升機逃跑,但直升機剛起飛就被oun民兵用火箭彈擊落,乘客無一幸存。隨後,取得了完全勝利的oun激進派不僅沒有試圖撇清責任,反而包攬了罪名並光明正大地發表了類似檄文一樣的演講。
“……我們驅逐俄國人的統治並獲取徹底獨立已經有五十多年了,但是預想中的繁榮和穩定並沒有到來。”坐在鏡頭前的青年用誇張的手勢和語氣表達著對所有外國勢力的痛恨,“究其原因,是我們從未徹底地清除那些在烏克蘭控製著命脈並奴役全體烏克蘭人的蛀蟲。在這些人的操縱下,我們毫不猶豫地接納外國的貪汙犯和惡棍來我們這裡享受高官厚祿,並將寶貴的資源白送給所謂的外國友人以討取他們的歡心。直到去年,即便我國出現了大規模饑荒、成千上萬人活活餓死,這些心裡隻有外國而沒有烏克蘭的家夥依舊堅持將大部分糧食和農產品提供給外國,美其名曰維護國際經濟的正常運行……”
希爾茲上尉在電視旁敲著鍵盤,他手裡的筆記本電腦是兩天以前從商店裡搶到的。薩拉斯中士當時開玩笑說,他們趕上了百年難遇的零元大搶購活動,可以隨心所欲地拿走任何商品而不用擔心受到懲罰。基輔甚至大半個烏克蘭的秩序已經崩潰,誰也沒有能力來追究他們的責任。上尉試圖通過攔截通信和黑進彆人的電腦以了解綁架案的詳情,萬一這些被綁架的外國人當中有重要人物,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就到了。所有人都在發愁如何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來解釋逃亡行為,另一個難題則是如何合適地重新出現在軍隊的視野中而不引起任何懷疑。他們需要一個逞英雄的機會,這是麥克尼爾總結得出的結論。
上午十點,邁克爾·麥克尼爾拎著幾個包裹走進了房間,看起來有些疲憊。
“下次你們應該跟著我一起去搶,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他將商品放在地上,把沾滿鵝毛大雪的大衣掛在旁邊的衣帽架上並仔細地將殘餘的雪花清理下來。
“團夥行動容易引發衝突,昨天在附近的公交車站就有兩批分贓不均的家夥打了起來,其中一個人的腦子都被打碎了。”湯姆頭也不抬地說道,“而且,你自己行動效率更高,我看沒有人比你更擅長這些工作了。”
麥克尼爾不動聲色地來到上尉身後,看到黑色的屏幕上滿是各種奇怪的字符串。他隻是個指揮官,不是通信兵也不搞網絡安全建設,對電腦等設備的了解程度僅限於使用它們來辦公。希爾茲上尉不久前認為擁有一台電腦有利於他們更快地了解一些突發情況的最新進展,麥克尼爾和薩拉斯中士很快到外麵搶來了一台筆記本電腦給他使用——他們攜帶的平板電腦都是隻適合作戰的軍用設備,額外功能最多包括看新聞。
“有重要人物嗎?”
“你應該有耐心,麥克尼爾。”上尉正在確定那家酒店內的設備地址,“按照這些人的脾氣,如果他們發現被綁架的外國人當中有能夠拿來做交易的大人物,他們很快就會得意忘形並且主動提出要求的。”
半個小時之後,希爾茲上尉控製了那家酒店的其中一台電腦並調取了最近的全部出入記錄。數據整理工作由麥克尼爾負責,他迅速地找出了襲擊行動發起後還滯留在酒店內的人員名單,其中一些人可能在oun強攻時死亡,希望他們的死不會帶來難以設想的後果。
根據oun的聲明,他們在襲擊中放走了所有烏克蘭人,隻留下了外國人。被扣押的一百多名外國人當中,87人是美國人,而這87人當中又有52人是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平民。麥克尼爾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麼會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跑來烏克蘭旅遊,也許人類的天性中包括冒險和一種近似飛蛾撲火的盲目衝動。其餘35人中19人是持有合法證件的記者,奇怪的是這些人並不供職於合眾國本土的任何知名媒體,他們似乎效忠於一家不怎麼出名的南方獨立媒體機構。對此感到好奇的麥克尼爾告訴一旁還在打遊戲的湯姆去查詢這家公司的公開信息,得到的結果隻是加深了他內心的懷疑。成立於2024年的這家公司竟然如同隱形人一樣,自成立以來在網絡上就沒有任何與它的經濟活動有關的報道。隻有秘密結社組織才會不希望吸引公眾的注意力,更多的曝光在帶來風險的同時也會帶來更多的機遇。
“有趣,這家夥是開pc公司的。”希爾茲上尉指著另一個屏幕上顯示出的照片,“我原本以為他在中東的生意虧本了之後會想辦法到南美去開辟新市場,想不到他還是一頭紮進了東歐……他大概不清楚高烈度戰爭下pc根本不夠做戰爭機器的潤滑油。”
“那幾個因為直升機墜毀而死的家夥會不會就是他和他的同夥?”湯姆忽然想到了什麼。
“oun沒有公布死者的信息,據說是因為屍體嚴重毀壞以至於找不到任何可以辨彆身份的特征。”麥克尼爾無奈地攤開手,“當然,我寧願相信他們是害怕將真相公布後得罪一大批潛在的對手。”
數日之前被他們搶到手的奇怪盒子中裝著兩個形狀類似醫院中搶救病人的電擊器的物品,上麵還帶著把手。沒有人知道這些物品的用途,薩拉斯中士提議拍照之後上傳到網上讓見多識廣的網民們判斷,但麥克尼爾否定了這個想法並擔憂魯莽地暴露他們持有的物品和行蹤會讓他們引來相當危險的敵人。他們決定將盒子妥善地保管起來,說不定其中的物品會在某些時候派上用場。oun不會平白無故地派遣武裝民兵押送無關緊要的設備或物品。
其他幾名合眾國公民的身份有些尷尬。希爾茲上尉找到了一位投機商人,此人數年前在英國推銷環保建築材料並以敲詐手段打擊那些不願意購買產品的廠家,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找偽裝成環保人士的流氓上門鬨事。大部分公司選擇了息事寧人,他們不想在額外的官司上支出太多資金,但這個投機販子後來在蘇格蘭碰到了鐵板:對方派遣商業間諜潛入他的公司並找到了他的產品偷工減料的證據。蘇格蘭人不識抬舉的行為大大地激怒了這名商人,公眾後來懷疑他采取了暴力手段進行對抗,因為那家蘇格蘭企業老板的父母在幾天之後死於一場蹊蹺的火災。這種出格的行為最終引起了廣泛的不滿,投機商人灰溜溜地逃回了合眾國,隻留下幾個得力的助手代替他處理在英國的生意。這回他來到烏克蘭,可能是看上了戰爭結束後東烏克蘭的重建工作,然而誰也不會想到戰局惡化不僅讓發財的夢鄉成了泡影,甚至直接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命。
“這也許是唯一可能引起國會議員介入的人物。”希爾茲上尉將最後一個人的資料展示在了屏幕上,“他父親是參議員,而且一向是對外強硬的鷹派。現在柯蒂斯參議員的兒子被人綁架了,他肯定會想辦法懲治這些不法之徒並讓他的兒子安然無恙地離開。”
這名被綁架的合眾國公民叫懷亞特·柯蒂斯(ttcurts),他父親老柯蒂斯參議員是經商起家的商人,並憑借雄厚的財力從政且獲得了成功。小柯蒂斯年紀輕輕已經在父親的公司中掛名做了董事,他的起點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以到達的高度。給後代多留一條路總是明智的,從政或是經商,都能保證衣食無憂。給彆人打工是根本不可能發財的,沒有任何老板會允許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的公司裡超過自己。
“又一個仗著父輩的庇護而作威作福的少爺。”薩拉斯中士無奈地歎了口氣。
麥克尼爾開始構思他的新戰術。他們要主動迎接挑戰,眼前有一個現成的機會。oun過去受到合眾國的資助,但當它公開地綁架了合眾國公民時,雙方之間的合作關係就徹底結束了。沒有合眾國的支持,oun是否能順利地控製烏克蘭,還是個未知數。麥克尼爾不知道這一屆的國會擁有怎樣的對外態度,他從一些新聞報道和國旗的變化上判斷國會的總體思路是收縮回到本土——有不少國會議員認為合眾國在世界各地的行動對合眾國自身的利益而言毫無意義,隻是造福了盟友,而盟友卻不一定履行約定。oun出爾反爾的行為在這些人眼中是說服公眾支持放棄全球積極戰略的最好證據,多年以來合眾國在海外支持的許多組織最後都和它自身反目成仇,這足夠證明間接的乾涉和博弈是失敗的,而直接的全麵戰爭更加不符合合眾國的利益。
希爾茲上尉略帶歉意地告知麥克尼爾,他暫時沒辦法控製那家酒店的監控攝像頭和其他設備。
“沒關係,這已經足夠了。”
對於是否要插手此事,眾人沒有任何不同意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逃出基輔或是被敵人抓獲,他們沒有死在東線的戰場上已經是萬幸,將這條僥幸撿回來的性命還給上帝也沒什麼虧本可言。在展開準備行動之前,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援軍,他們不能單打獨鬥地突破oun的封鎖並救出酒店內被關押的人質。隻考慮救援而不考慮撤退,他們確實能夠辦到,但撤退的路線想必險象環生,oun會竭儘全力阻止籌碼脫離掌控。一旦有人質在這一過程中死於交火,oun是什麼下場暫且不論,他們五個人誰也逃不掉輿論的抨擊和軍隊方麵的追查。
“要是我們能在行動前完全控製酒店的電子設備,那是最好的結果。”麥克尼爾看著屏幕上希爾茲上尉找出的設計圖,“oun現在人手不足,他們一方麵要在市內大肆破壞,一方麵還要和依舊忠於總統的軍隊和警察進行對峙。我們用老辦法,換上oun民兵製服,從地下停車場潛入。”
“等等,咱們都不會說烏克蘭語,隻要我們半路上碰到檢查站,他們就會發現異常。”湯姆連忙指出了問題。
事實上,希爾茲上尉是5人當中唯一會說烏克蘭語的,但他也隻會幾句簡單的日常用語,而且口音十分奇怪。根據麥克尼爾的說法,那種烏克蘭語聽起來就像印式英語一樣讓人渾身不舒服。薩拉斯中士倒是會說俄語,然而俄語在烏克蘭已然成為大忌,誰說俄語就會立刻淪為眾矢之的。
“他們不會這麼認真吧?現在還敢上街活動的隻剩下他們自己的組織成員而已。”蘭德爾下士看樣子並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上次我們襲擊他們的物資儲藏點之後,oun提高了警惕,在許多主要街道都設立了檢查站進行排查。有些oun成員因為沒穿製服而且忘了一些關鍵問題,照樣被當作可疑的間諜關押起來。”麥克尼爾立刻說明了他最近幾日在街上看到的情況,狂熱的oun目前不能用常理來分析。不然,任何稍有理智的組織都不會在和另外一個大國對抗的情況下(且自身尚未完全控製國家)去得罪另一個支持自己的大國。也許oun是自我膨脹到了極限,以至於他們居然認為可以同時和美俄敵對而安然無恙。曆史證明,得罪多個大國的後果是被原本存在矛盾的各個大國一起消滅。
和oun的猖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各方的漠不關心。在東烏克蘭高歌猛進的俄國人沒有發表任何聲明,他們沒必要關心一個和他們原本就敵對的烏克蘭勢力,烏克蘭越亂,他們越有機會獲得全麵勝利。合眾國則在當天晚上召開了新聞發布會並敦促oun立刻釋放全部人質,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譴責或威脅性言論。激烈衝突之中的主要雙方都不想管這件事,其他國家更沒必要,唯一反應過激的是最近被謠傳要收留烏克蘭現任總統的羅馬尼亞,他們花了很多時間說明自己不想乾涉烏克蘭內部事務也不會隨便接收逃亡的他國元首。
假如oun領情並且釋放人質,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是,【惡劣的nsdp模仿犯】好像不打算束手就擒,他們似乎當真以為自己能夠和精神偶像一樣以一個國家的力量挑戰整個歐洲甚至大半個世界。到了第二天,oun公布了他們的最新要求,其核心內容是讓以合眾國為首的nto勢力全部撤出烏克蘭並放棄對烏克蘭的資源控製。在俄國人大兵壓境的情況下,這種主動和盟友決裂的行為無異於自殺,法國的評論家紛紛在電視節目中稱呼oun的做法是自尋死路。合眾國沒有理睬,似乎打算裝聾作啞地蒙混過關,他們的鴕鳥心態在oun的下一則聲明麵前被粉碎了:oun聲稱,如nto沒有任何行動,他們將每隔一小時處決一名人質,直到nto答應條件為止。事態急轉直下,合眾國豢養的猛犬終於對主人露出了獠牙,這是那些狗糧批發商想不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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