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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美軍士兵涉嫌販毒並在等待買家的過程中殺死長官這件事很快便不了了之,軍隊唯一的後續調查是根據三人的通訊記錄試圖找出買家的身份。會在那座小城裡和他們接頭的,不會是什麼大人物,更有可能是為大人物打雜的小角色。根據相關權威人士的說法,調查取證工作還在繼續進行,儘管大部分調查人員都認為他們不可能查出任何有價值的結果。
“也許他們在本土就做這種生意,墨西哥的毒販子一向很猖狂。”湯姆和麥克尼爾談起這件事時懷疑這三名士兵原本就是慣犯,他們甚至有可能是為了逃避法律的懲處而參軍並來到烏克蘭的,“彆的不說,在那些靠近墨西哥的南方州,販毒團夥幾乎也猖狂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我想他們總會在一些更強硬的勢力身上碰壁。”
“他們很聰明,不會招惹那些和他們的實力有本質性差距的派係。”湯姆笑了,“如果他們無法認清這個事實,那就彆想在南方州混下去了。”
麥克尼爾的內心沒有絲毫的愧疚,他僅從是否合法的角度來批判自己的行為,而道德在某些時候又會被他放在法律之上。對他而言,讓這三個社會渣滓受到應有的懲罰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他隻需要確保三名敢在前線販毒還殺死友軍的士兵的死亡,其他問題不是他能解決的——就是說,即便生意背後有軍隊的其他人物參與,他也不想關心,眼不見為淨。他很快將這些不安的情緒從頭腦中排除,迅速地將販毒事件的前因後果封鎖在了記憶身處。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沒有必要再施以額外的關注。
湯姆從軍的理由很簡單,和那些缺乏謀生本事的青年一樣,他認為參軍打仗後作為退伍軍人能長期領取救濟金,這樣他就不必擔心後半生因為沒有工作而流落街頭了。對於這一點,他坦誠地對麥克尼爾說,學校的學費太貴,而他本人又沒有能夠賺取獎學金的頭腦,上不起學的後果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體力勞動崗位當然除外,可這些職業的工作強度太高,湯姆不想讓自己成為工廠中的零件。
“現在不會有輕鬆的職業了,以後也不會有。”麥克尼爾和湯姆一起站在營地門前看著積雪,這種景象也許到了春夏時節才會消失,“哪裡都一樣,工人和工程師都疲於奔命,沒有人敢說自己的工作是輕鬆的。前幾天我們去城裡的時候,那些來自北方工業城市的士兵和我說,在他們的老家,有些在夜店工作的女人隻是因為工廠的工作太累了才會選擇這條道路。”
“唉,時代變了。”湯姆歎了口氣,“希望越來越小,機會也越來越小。”
十幾分鐘之後,他們和其他一些士兵集合在空地上,等待著新指揮官的檢閱。這些士兵都是在之前的東部潰敗中僥幸逃回的幸運兒,他們各自的部隊在激烈的戰鬥中被俄軍成團成團地殲滅,以至於想要讓他們依照原來的建製拚湊成新單位也不可能了。看著筆直地站立在雪中的士兵們,麥克尼爾想起了白樺林。他知道美軍多少有些懶散的成分,如今國旗變了,作風或許也變了。
邁克爾·麥克尼爾有些驚訝地看到那位和他們已經見了兩次麵的上尉出現在了眾人眼前。上尉還是無精打采,那副模樣不知是疲倦還是淡漠。頂著炎炎烈日接受訓話的日子也許會成為另一種隻能存在於曆史中的回憶,下一代人印象中的戰爭將永遠是西伯利亞。
“老實說,一開始我是拒絕的,畢竟我不相信會從戰場上逃跑的士兵能起到什麼作用。”上尉散漫地掃視了一下士兵們,他並沒有注意到站在後麵的麥克尼爾和湯姆,“不過,命令就是命令,我們應該無條件地服從。既然上級決定把你們交到我的手上,我會儘量確保你們能活到戰爭結束,而不是躺在棺材或骨灰盒裡。”
這話說得簡單,能全身而退的指揮官不在少數,士兵就不一定了。指揮官尚且有可能在被俘的時候和敵人討價還價,士兵沒有這種本錢,他們不被敵人當場擊斃已經算是萬幸了。日內瓦公約在某些人眼裡就是一張廢紙,連美軍自己都沒有認真地遵守它,那麼他們更不能指望比他們還不擇手段的各類敵人會按照規矩辦事。
隨後,在其他幾名士官的協助下,上尉將這些士兵重新按照一個標準連隊的組成結構進行劃分。他們建立了一個連隊總部、3個步兵排和1個武器排,並從其他一些因戰敗而導致編製取消的部隊調派人手充當指揮官。麥克尼爾和湯姆被劃分進入了同一個火力小組,前者擔任助理機槍手,後者是偵察兵。麥克尼爾認為自己更適合做偵察兵,他總認為火力支援的任務不太適合他。事實上,從上一次他在南非的作戰經驗來判斷,他在戰鬥中單獨行動發揮的優勢更大。
班長是哈維爾·薩拉斯(jverss)中士,是個來自得克薩斯州的墨西哥裔。他在聽取了麥克尼爾的意見後,便調換了麥克尼爾和湯姆在火力小組內的職務。擔任機槍手的上等兵對此感到不滿,但他無可奈何,一個兩次從俄國人的包圍中死裡逃生的士兵主動接下更艱難的任務(至少偵察意味著近距離接觸俄軍),沒什麼可以指責的。
“聽說你一個人從俄軍的包圍下逃了回來。”薩拉斯中士的膚色偏黑,麥克尼爾有時候會把他和那些混血非洲裔或印第安人搞混,“那還真是幸運,我認識的好幾個同伴都被俄軍抓住了,至今也沒有任何消息。”
“運氣總是平等的,您看我以前在新英格蘭買彩票從來沒有中獎……”
麥克尼爾很尊敬這些在基層部隊跟隨士兵一起作戰的士官,他們將自己的一生花費在戰場上,那些出身軍校的同齡人已經成為上校甚至將官,而他們還要向比他們年輕許多的普通軍官敬禮。他看重這些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前輩的智慧對於後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善於吸取教訓的新兵能少走很多彎路。
散兵的重組工作完成後,軍隊即將開赴下一個地區作戰。他們將會和烏克蘭軍隊共同行動,向受到俄軍控製的東部地區發起進攻。從名義上而言,這依舊是一場烏克蘭內戰,是烏克蘭當局和東方的【新俄羅斯共和國聯盟】的戰爭,但即便是外行都明白美軍和俄軍才是戰爭中的主導力量。在空軍以無人機清理了前線後,地麵部隊再次放心大膽地前進,他們對無人機的高度依賴讓麥克尼爾有些不放心。這並不是說麥克尼爾信不過作為戰爭兵器的無人機,而是他擔心那些效率低下的操作人員在不必要的問題上浪費時間。當這些操作人員以打遊戲的心態控製無人機在半路上襲擊送葬隊伍和校車時,他們有極大的概率放過真正的敵人。
坐在裝甲車中的麥克尼爾還在思考著這些問題,他身上的裝備讓他感到了壓力。這種程度的負重對麥克尼爾來說算不上什麼,軍大衣和用來保暖的其他設備不會讓他寸步難行,真正考驗他們的耐心和毅力的還是嚴寒天氣本身。每天都有凍傷的士兵灰溜溜地跑回大後方接受治療,被凍掉手指腳趾甚至被迫截肢的更不在少數。這類慘劇的發生大大地損害了美軍的士氣,新一類ptsd多半是由長期目睹其他人變成殘疾人而引發的。
“麥克尼爾,講個故事吧。”有人起哄讓麥克尼爾談談兩次死裡逃生的經曆。
“這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麥克尼爾呼出了一口熱氣,“上一次我們是奉上級的命令協助烏克蘭軍隊防守一個城鎮,但是說好的支援沒有抵達,俄國人用無人機分批進攻,把鎮子炸成了一片廢墟。襲擊發生的時候是在半夜,儘管有人察覺到了異常,但導彈還是無比精準地順著窗戶鑽進了我們的臨時宿舍。許多人連醒過來的機會都沒有,就成了一堆碎渣。然後啊,那子彈就像響尾蛇導彈一樣追著我跑,我躲進了一個地窖,上麵全都是其他戰友和平民的屍體……”
以上內容全都是麥克尼爾杜撰的,真正讓他難忘的是幾天前押送三名販毒士兵的經曆。他幸運地在雪地中被機場附近的士兵撿到,免於在大雪中被活活凍死。在那之前,他已經在雪地中爬行了整個晚上,支持著他一直前進的是信念而非體力……體力早就用完了。到了這時候,麥克尼爾不得不承認,他過去的精彩表現和gd開發出的一套又一套外裝甲設備有著直接關係,萬一gd選擇讓士兵在毫無保護的狀態下去高危地區作戰,即便是麥克尼爾也無法忍受那種糟糕的環境。
氣候的惡化直接導致暴露在野外作戰的風險成倍上升,更多的傷亡對合眾國來說是不可承受的代價。公民們不在乎自己的祖國又要在何處開展軍事行動,如果損失微乎其微,他們很樂意支持這種旨在維護其霸權和現有秩序的措施;而當損失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極限並在媒體的炒作下變得聳人聽聞時,反戰活動就開始了。說到底,那些家夥關心的並不是受侵略的國家到底如何,他們隻在乎自己有多少士兵會白白送命。與其說是反戰,不如說是反戰損和反戰敗罷了。如果時局發生改變,這些人會頭一個搖旗呐喊要求合眾國再次重拳出擊。
他們隻是會隨著風向的變化而采用不同聲調狂吠的野狗。
裝甲車在剛被清理不久的路麵上平穩地行駛著,前方依舊是沉睡在雪原中的死寂世界。如同叢林作戰促使迷彩服誕生一樣,新冰期對軍隊的影響是肉眼可見的,新的野戰軍服的設計目的便是讓士兵能夠更方便地在雪地中作戰。為了防止雪盲影響軍隊的戰鬥力,大部分美軍士兵都需要戴著墨鏡和麵罩出戰,免得後方的野戰醫院中多出又一個不能上前線的廢物。儘管軍隊儘可能地提供更多的防護措施,因為自身的冒險性而明知故犯的士兵依舊存在,而他們毫無例外地讓自己成了被彆人指指點點的活素材,長官們總會拿他們當作例子來說明不守規矩的下場。
裝甲車突兀地停下了,眾人疑惑地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怎麼回事?”
“不知道,聽說附近有民兵武裝在活動,長官要求優先對附近進行偵察。”
這個策略是正確的。在中東地區和阿富汗作戰的美軍時常麵臨遊擊隊和民兵的襲擊,他們必須儘可能地確保周圍環境的安全,才能放心大膽地繼續進軍。無人機和衛星可以從空中俯瞰整個戰場,但機器終究不能完全代替人來處理情報,彙總得出的結果還是要其他操作人員進行分析。如果哪一天有一套智能係統能夠自動地辨認出下方的敵軍士兵並進行標注而後迅速處理,那麼這些總喜歡開小差的操作人員也可以光明正大地退休了。
目前而言,這是做不到的。假設根據服裝進行敵我識彆,那麼穿著敵軍軍服作戰的間諜部隊就能逃過一劫;要是給所有友軍士兵的身上植入一個信號發射器,且不說這樣是否會帶來倫理問題(公民一直對這種類似監視的行為高度警惕),這會導致友軍士兵直接成為敵人眼裡的活靶子。在麥克尼爾生活的年代,gd和nod兄弟會也僅僅是通過對方的通信信號中的識彆代碼來判斷敵我,不會有過激的舉動。
麥克尼爾接受了新的命令,不情願地離開了車隊,按照上級的命令去附近進行偵察。作為友軍和實際上的仆從軍而跟隨美軍行動的烏克蘭軍隊在附近受到了民兵武裝的襲擊,這些大呼小叫的可疑友軍迅速地撤離了戰場並要求美軍前去支援。戰爭的主導權掌控在合眾國手裡,美軍不會為了這些連手下叛變都管不住的烏克蘭人而死,但他們必須確保俄軍不會借著這個機會大舉進攻。
年輕的士兵順著布滿積雪的斜坡向上攀爬,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下方的狀況,確認沒有任何敵人,才跨過斜坡,朝著另一側的枯枝叢前進。這裡以前應該是一大片灌木叢,冬天的到來讓它成為了墳墓。麥克尼爾不無惡意地猜想,那些隱居在山林中以逃避現代生活的隱士也許會很樂意將這些枯枝撿回去生火。不會再有隱士了,當前的野外環境根本不適合人類生活,拒絕現代生活方式的人類除了學習愛斯基摩人之外彆無他法,不然他們就隻能成為雪地中的下一座冰雕。
麥克尼爾停止了前進,他站在一棵枯死的大樹下休息了幾分鐘,才決定爬起來繼續向前。看在上帝的份上,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他一定要移民到南方州,哪怕這意味著他要和他向來厭惡的迪克西打交道也一樣。這不是正常人能夠適應的環境,人類僅僅在新冰期中存活了十幾年就出現了不可遏止的衰退,人口頭一次出現了下滑。麥克尼爾能夠想象未來十幾年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字麵意義的人間地獄不會對任何人展現出仁慈。天使吹響了號角,天啟四騎士在大地上收割著靈魂,肆無忌憚地支配世界的人類總算嘗到了來自宇宙的報複。
地球才不關心這些,滅絕的隻會是人類自己而已。
雪地中躺著一具屍體,那是俄軍士兵,麥克尼爾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臂章,這支俄軍部隊目前就活躍在東烏克蘭,給美軍和烏克蘭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俄國人甚至不和他們在同一天過聖誕節,那禱告也沒必要了。麥克尼爾將屍體用雪埋好,在附近轉了幾圈。他沒有遇到其他的俄軍士兵,這對一向膽大的俄國人來說有些反常。前幾天在半路上突然出現的那夥俄軍不知道會選擇進攻哪裡,也許他們隻是成群結隊地出來巡邏,或是確保克裡米亞的安全。連接烏克蘭平原和克裡米亞半島的狹窄地峽被俄軍牢固地控製在手中,無論是合眾國還是烏克蘭都沒有能力從這裡進攻克裡米亞。
當麥克尼爾還在思考著這些問題時,火箭彈和導彈忽然傾瀉到了公路上。受到突然襲擊的美軍完全沒能作出反應,大部分士兵憑借著他們所接受的良好訓練躲避了第一輪攻擊,而那些運氣太差的家夥很快便葬身火海。無人機的呼嘯聲此起彼伏,麥克尼爾眼睜睜地看著一架無人機從他頭頂飛過並向著公路發射了一枚導彈。缺乏己方無人機掩護的美軍長時間等待在公路上,完全成為了俄軍眼中的一塊肥肉。士兵們四散奔逃,分散到道路兩側,迅速向著空中的不速之客發起了反擊。有一架無人機誤打誤撞地被擊落,但更多的無人機繼續暢通無阻地在空中飛行並尋找著下一個目標。一架無人機發現了站在雪地裡的麥克尼爾,機炮沿著直線逼近他。麥克尼爾連忙準備逃跑,但他不可能跑得過子彈,眼看著機炮就會把他撕成碎片。不料,無人機的速度忽然減緩了,並以奇怪的姿勢逐漸下落,在離麥克尼爾有幾十米遠的地方墜毀並發生了爆炸。
站在不遠處的上尉將一把奇怪的手槍放回腰間,舉起旁邊戰友遞過來的機槍,繼續攻擊空中的移動目標。死裡逃生的麥克尼爾顧不上感謝,他連滾帶爬地跑到戰友們身旁,也拾起武器朝著無人機開火。在接連被美軍擊落數架無人機後,俄軍或許是判斷繼續作戰的收益甚微,於是便下令無人機逐步撤離了戰場。麥克尼爾躲在裝甲車後,以對空導彈發射器進行追擊,成功地擊落了一架撤退中的俄軍無人機。
遭受俄軍突然襲擊的美軍損失慘重,軍官們正在清點生還的人員,而基層指揮官們則幫忙將屍體草率地埋在路邊。這是天然的保鮮措施,要是死者家屬願意來瞻仰遺容,他們就能在戰場附近看到栩栩如生的親人遺體。
“謝謝。”
“沒必要。”上尉依舊顯得無精打采,“如果你有自保的本事,其實我能多救幾個人。”
這話在麥克尼爾聽來有些刺耳,上尉在諷刺他沒本事。然而,他無法反駁,即便這對他而言是一種恥辱。事實就是他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戰鬥技能,邁克爾·麥克尼爾這輩子根本沒有長期在嚴寒地帶作戰的經曆,他兄弟傑克·麥克尼爾倒是精通這些本事。
湯姆還在旁邊協助戰友將被炸得無法辨認原貌的屍體拚湊起來並堆放在路旁等待檢查。
“我們就沒辦法治一治他們的無人機?”
“沒辦法,我們有什麼辦法?無人機就隻能拿無人機來對付。”湯姆歎了口氣,“以前我們靠著無人機可以毫無顧忌地四處出擊,可後來我們逐漸被人趕上了。現在連俄國人都有本事騎在我們頭上吆喝了……明明他們去年剛吃了敗仗。”
“嘿,我們的盟友現在還在討論要不要購買東方生產的新一代——”
“……你閉嘴!”
另一個壞消息是他們開進紮波羅熱之後才收到的。烏克蘭軍隊的一個旅在赫爾鬆附近被俄軍空降兵團團包圍,全軍覆沒,全旅隻有一百多人勉強生還。烏軍指揮官指責美軍方麵瞎指揮,美軍則聲稱烏軍不按nto章程辦事。總之,在這場推卸責任的爭論結束前,局勢看起來沒有任何好轉的可能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