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毓站起身,思緒紛亂而無序。
記憶中,父親從未提及這段過往,姨母也隨著表兄的離世而漸漸遠去。
這個秘密,仿佛被所有人刻意遺忘,直到今日才被重新揭開。
她迫切地向洛夫人追問:“我母親有沒有說過,我的生母到底是誰?”
洛夫人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遺憾。
“她從未提及,對這件事守口如瓶,也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不,姨母,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否則,為何會讓我保管這隻虎頭鞋?”
蘇婉毓舉起手中的鞋子,指了指上麵鑲嵌的南海金珠,“這種尺寸的金珠,十多年來市麵上僅出現過三枚,一枚在父親手中,另外兩枚流落在外。能用如此珍貴的珍珠做鞋,此人身份定是非凡。”
論財富,天下間無人能及蘇家。
論地位,除了皇室中的長公主與皇宮中的帝王,無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洛夫人恍然大悟,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難道是長公主?當年,你母親確實經常去拜訪她。”
“長公主?”蘇婉毓沉思片刻,長公主的配偶在攝政王出生後不久便去世,且從未聽說她有過私情。
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長公主的生活中?
她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僅憑一雙虎頭鞋,無法證明我是長公主的女兒。況且,長公主多年居住在京都,從未踏足過江州,又何來子女之說?”
洛夫人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如果不是長公主,那還能有誰呢?”
蘇婉毓收好虎頭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既然有了夜明珠這條線索,查明真相隻是時間問題。
“姨母,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我會仔細調查清楚的。”
她安慰著洛夫人,同時吩咐身邊的侍女雲意再去取些蜜餞來。
洛夫人考慮到周圍可能有耳目,便不再多言,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也好,如果能找到你的生母,對你母親和我來說,也算是一種慰藉了。”
“這幾天我會留在京都,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柳府找我。”洛夫人的話語中充滿了關切。
蘇婉毓為她添上一杯熱茶,心中卻忍不住擔憂起表哥的事情。
“多謝姨母,表哥那邊……”
洛夫人的眼神溫柔而慈祥,仿佛能洞察一切。
“能有他這樣的好兒子,是我們夫妻倆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蘇婉毓聽了這話,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
而在鄭府的另一邊,鄭成晏正與裴思娜、洛老爺在庭院中悠閒地品茗。
“表哥是第一次來京都嗎?”鄭成晏好奇地問向裴思娜。
裴思娜輕輕放下茶杯,回答道:“早年間來過幾次,這次主要是順道參加科舉考試。”
“原來你也是這次科考的考生?”鄭成晏顯得頗為感興趣。
裴思娜淡然一笑,語氣自信:“不錯,聽表妹說,妹夫也是這次科考的候選人之一?”
鄭成晏笑著點了點頭,為他斟滿茶水:“看來我們的緣分不淺,希望我們都能高中。”
裴思娜接過茶杯,禮貌地回應:“借妹夫的吉言。”
鄭成晏輕輕端起茶杯,朝著裴思娜舉了舉,話中有話地道:“表哥和婉毓雖然許久未見,但那份情誼似乎並未因此而淡薄。”
裴思娜握杯的手微微一頓,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言辭間的微妙醋意,但他還是故作輕鬆地笑道:“我和婉毓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深厚的情誼自然不在話下。”
鄭成晏的目光緩緩下垂,似乎在不經意間細細打量著她,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深意,又輕輕說道:“婉毓的身邊,確實從未有過哪位男子能夠像表哥這般親近。”
裴思娜的手指輕輕旋轉著手中精致的茶盞,她接過了話題,語調平和:“那自然,我本來就與那些平庸之輩有所不同。”
她的聲音因為長期服用藥物,失去了女子特有的柔美,反而增添了幾分男子般的渾厚與沉穩,這樣的變化讓她的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有力。
鄭成晏聽著這番話,心中竟莫名升起了一股被挑戰的感覺,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語氣中帶著幾分冷硬:“哦?表哥身為兄長,自然與旁的男子不同。”
裴思娜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變化,她微微低下頭,沒有再多言,隻是以一抹淡然的微笑作為回應。
那笑容在鄭成晏看來,卻莫名地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他一直堅信,蘇婉毓的心中隻有他一人,全心全意地愛著他。
但眼前這位男子的存在,卻讓他首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一種莫名的恐懼悄悄在他的心底蔓延開來。
蘇婉毓提出和離,對他態度冷漠,甚至親手砍掉了他們共同種下的梨樹,這一切並非僅僅因為薑瀅瀅的進門而遷怒於他。
而是,她的心,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在她的心裡,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的位置。
想到這裡,鄭成晏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不慎碰翻了桌上的茶杯,清脆的破裂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裴思娜眼疾手快,連忙站起身來,用絲帕幫他擦拭濺出的茶水,聲音中帶著關切:“妹夫,沒燙傷吧?”
她的動作熟練而體貼,但鄭成晏隻是冷冷地推開了她的手,麵無表情地說:“我沒事。”
裴思娜收回手,目光複雜地望著這位曾經迫使她代筆的鄭家二少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
雖然蘇婉毓並未多提鄭府的家務事,但她從司棋那裡聽說了許多。
這位鄭二公子,結婚三年來對蘇婉毓不聞不問,甚至還帶著懷孕的情人回府炫耀,他的行為在她看來,是一個無情無義、無才無德的薄幸之人。
她清楚鄭成晏此刻的醋意,今日這一笑,不過是在不動聲色地提醒他,自家夫人若不被疼愛,自然會有旁人來珍惜。
他所不屑一顧的商賈之女,在彆人的眼中卻是珍貴無比的明珠。
如果他再敢對蘇婉毓不好,她絕不會坐視不理。
一杯茶飲儘,鄭成晏的臉色變得蒼白。
儘管內心對裴思娜充滿了不滿,但在禮節上,他還是畢恭畢敬地送走了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