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幾個下人,失去了再尋便是。
鄭老太太不念舊情,冷聲命令身旁之人:“還不快將她們帶走。“
“是,老太太。“護衛們高聲應諾,執行起命令。
張媽媽驚詫的目光釘在鄭老太太身上,眼底閃過一抹求助之意,正欲張嘴求饒,卻被一擁而上的護衛迅速包圍,不給她絲毫辯解的機會,瞬間便將她帶離了。
庭院中,氣氛凝重。
夜色之下,除了那一灘刺目的血跡,隻剩下蘇婉毓淡然的身影、神情嚴峻的鄭老太太、一臉複雜的郭氏,以及聞訊匆匆趕至的大少奶奶王氏。
王氏掃視一圈,似乎找到了發泄不滿的缺口,立即指責起蘇婉毓:“不過是小小的盜竊事件,二弟妹卻弄得這般大張旗鼓,哪裡有當家主母的穩重之態。”
麵對指責,蘇婉毓收起了平日裡的鋒芒,溫順地點了點頭,“嫂子所言極是,我確實過於急躁,處理不當。”
鄭老太太見她垂下了頭,便乘勢訓斥了兩句:“婉毓啊,既然進了我們鄭家的門,你就該成為鄭家的一員,遇事應當先和家族商議。擅自行動,濫用私刑,成何體統!”
蘇婉毓聞言,緩緩抬起雙手,對著在場眾人深深鞠了一躬:“婉毓深知自己在管理家務上失職,今夜特意向老太太請辭,不再乾涉府中各項事務。”
此言一出,鄭老太太猛地瞪大了眼,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
郭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自己的麵色也變得嚴峻起來,往日的慈祥之色瞬間減退。
不待旁人再作反應,蘇婉毓已從懷中抽出那象征管家權力的鑰匙,轉過身,輕輕遞給了王氏:“恰好嫂子在此,不如就將這份重任交予嫂子。”
王氏對這管家之位覬覦已久,其渴望程度近乎癡狂,常常在各種場合與蘇婉毓針鋒相對。
而今,她終於如願以償。
鄭老太太與郭氏的神色愈發慌亂。
失去了蘇婉毓這棵搖錢樹,今後想從她那豐厚的嫁妝中分一杯羹,無異於癡人說夢。
郭氏急忙試圖緩和氛圍:“婉毓,我們和老太太都不是在怪罪你,隻是擔心那些婆子會對你不利。”
話音剛落,王氏不假思索地接過了鑰匙,臉上洋溢著得意:“那就多謝二弟妹了。”
鄭老太太緊攥著郭氏的手,嚴厲嗬斥:“香菱!”
王氏出身官宦世家,其父在朝為三品官員,即便身為寡婦,她在家中也有不可小覷的地位。
麵對鄭老太太的責難,她毫不在意,自信滿滿地道:“老太太放心,這個家我會管理得比二弟妹更好。”
郭氏依舊溫和地為蘇婉毓辯護:“香菱,這些年府裡在婉毓的管理下井井有條,儘管今夜她略顯衝動,但懲治了偷竊的丫鬟,不算大錯。”
王氏麵露不悅,把玩著手中的鑰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娘,您總是偏袒二弟妹。丫鬟偷盜,本就該嚴懲,她卻私下施刑,搞得家裡雞犬不寧。若讓她再管下去,鄭府還能安寧嗎?”
說罷,她挑釁般地瞥了蘇婉毓一眼。
而蘇婉毓則鎮定自若,順著王氏的話茬往下說:“嫂子言之有理,近來府內新納了幾房妾室,我忙於安置她們,疏忽了府中管理,的確該罰。嫂子多年來賢惠有德,比我更適合當家,將管家權交由嫂子,實為上策。”
王氏被這番讚美哄得心花怒放,臉頰微紅,低頭輕笑:“我隻是小時候跟著祖母學習了些持家的皮毛罷了。”
這正是蘇婉毓所期待的反應。
鄭老太太正欲出言打斷王氏的得意,卻被王氏搶了先:“老太太,今晚處置的仆人數目不小,老爺明日必會過問。二弟妹主動辭職,也算是自罰,老爺應該不會多說什麼。”
鄭老太太和郭氏深知她們在蘇婉毓這裡布下的棋子,若真被鄭老爺查出,無人能夠幸免。
而如今,蘇婉毓主動辭職,既懲又罰,避免了鄭老爺的親自介入。
鄭老太太眉頭緊鎖,手不自覺地撚著佛珠,心中矛盾不已。
郭氏的眼神也透露出明顯的擔憂。
王氏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朗聲道:“就這樣定了,從明日起,鄭府的一切事務由我全權負責。”
“香——”郭氏剛欲出言,卻被王氏高傲地打斷。
王氏得意地仰頭,帶著兩名侍女,徑直離去,留下郭氏一人麵色難看地站在原地。
蘇婉毓望著王氏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位嫂子雖處事簡單粗暴,對府中錯綜複雜的關係懵懂無知,但依靠娘家勢力,在鄭府暫時無人敢輕易招惹她。
可憐她如此年輕就要獨守空閨,在長平侯府大少夫人的名號下度過餘生。
隨著鄭老太太與郭氏不甘的離去,這場精心策劃的捉賊鬨劇悄然落下帷幕。
月光穿透烏雲,溫柔而明亮地照耀在梨花小院。
蘇婉毓獨自立於屋簷之下,身影半掩在月光裡,發絲和衣裙在夜色中微微發光,如同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輕盈而自由,享受著前所未有的解脫感,以及複仇的暢快。
她管家多年,為鄭家鞠躬儘瘁,得到的卻是家破人亡的結局。
如今,擺脫了那份重負,她隻待靜觀鄭家的衰敗。
萍媽媽輕手輕腳地靠近,將一件柔軟的兔毛鬥篷披在她的肩上,輕聲道:“小姐,夜涼了,我們回去吧。”
蘇婉毓的眼瞼輕輕垂下,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那雙飽含複雜情感的眸子。
她緩緩伸出纖細的手,指尖微顫地搭上了萍媽媽滿是歲月痕跡的手背。
“奶娘,這次重返京城,我絕不會讓您再離開我的身旁,讓我們彼此相依,直到歲月的儘頭。”
她背對著萍媽媽,肩頭細微的起伏泄露了內心深處的波濤洶湧。
話語間,聲音裡夾雜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眼眶中充盈的淚水似乎隨時都會決堤而出,但最終還是被堅韌的意誌所壓抑,隻在眼角留下一抹濕潤的痕跡。
前世的淚水仿佛早已在輪回的風中乾涸,而這一世,她學會了用堅強包裹自己,不再輕易讓脆弱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