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意捧著精致的香盒,輕置於蘇婉毓手邊,柔聲道:“小姐,老爺差人來報,說嬤嬤還有三日便抵京城。”
嬤嬤,便是蘇婉毓視為母親的奶娘。
自幼失恃,奶娘以一己之力將其撫育成人,情同親生。
前世,成婚後,奶娘雖留在蘇家,卻因薑氏入住鄭府而趕來相助,不料卻遭到薑氏的狠辣算計。
“知道了。”蘇婉毓微微點頭,從香盒中抽出一根新香:“奶娘此次前來,讓她多帶些信得過的丫鬟小廝。”
雲意應聲微笑:“好的,小姐,我這就去安排。”
“還有,咱二房院內,老太太與夫人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線?”蘇婉毓再次問道。
雲意略作計算:“小姐,除去您和我,以及隨嫁的四位婆子,其餘幾乎全是,總共二十一人。”
聞言,蘇婉毓從香盒右側取出幾塊金元寶:“將這些悄悄放置於他們的屋內,今夜,便要捉賊。”
雲意望著金元寶,疑惑叢生:“小姐,您的意思是……?”
蘇婉毓輕撫香爐,煙灰緩緩飄散:“是時候清理門戶了。”
長平侯府的院落錯落有致,亭台樓閣均建於老太爺在世之時,經年累月,綠苔攀附。
蘇婉毓所住的“嬌陽院”,位於長平侯府的最南端。
鄭家人雖不喜她,但初入門時,為討她歡心,特意將最優美的院落賜予她,四季分明,冬暖夏涼。
入住後,她親手栽種了一片梨林。
每當春季來臨,梨花盛開,潔白如雪的花瓣覆蓋整個庭院,宛若冬日裡的雪景再現。
那潔白的梨花,曾是鄭成晏的最愛。
而今,正值春意盎然,梨花滿枝,對蘇婉毓而言,卻是說不出的厭惡與諷刺。
“小姐,金子皆已安置妥當。”雲意進屋,隨後仔細關嚴了門窗。
蘇婉毓目光幽邃,望向窗外探入的梨樹枝條,她那纖細的手指輕輕一彈,一片花瓣隨之飄落,她語氣淡然:“好,待夜幕降臨,行動。”
“遵命,小姐。”雲意恭敬施禮。
多年以來,在這府中,那些婆子丫鬟們常對他們百般刁難,麵上一套,背後一套,對小姐的非議從未停歇。
原本以為,小姐隻想將這些人打發走,以圖清淨。
如今看來,事情遠非如此簡單。
前世,郭氏與鄭老太太派遣的手下,時常欺蘇婉毓帶來的侍女,甚至乾涉店鋪事務,雲意作為陪嫁丫鬟,曾無辜被誣陷偷盜,最終被貶至後院。
而那四位陪嫁的老媽子,更是一個個慘遭構陷,被打斷雙腿,逐出府門。
郭氏與鄭老太太表麵上是對仆人懲處,實則是為了削弱蘇婉毓的力量,剪去她的羽翼。
這一次,蘇婉毓要清算舊賬,一並解決。
夜幕悄然而至,圓月藏於浮雲之後,長平侯府高牆之內,樹影婆娑,零星的燈火點綴其間。
涼風穿堂而過,輕拍著微光泄露的窗欞。
勞累一天的婆子丫鬟們聚於屋內,圍爐品茗,笑語連連,房間內燈火通明,一派溫馨和諧的假象。
梨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她刻意壓低了嗓音。
她那雙細長的眼睛斜睨著遠處緊閉的屋門。
“這幾天二少奶奶真的隻留了雲意在身邊侍奉,咱們這些平日裡也算得上貼身的人,全都被擋在外頭,你說奇不奇怪?”
旁邊的張媽媽聞言,渾濁的眼珠子一轉,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哎,這二少奶奶怕是被薑氏那個妖婆氣糊塗了吧,哪還有心情管咱們這些下人的死活。我看呐,咱們也彆太上心了,早晚的事,新主子一來,咱們這些老人就得靠邊站。說到底,二少奶奶那身份,能坐到現在的位置,也是借了點兒東風。”
隨著梨花和張媽媽的帶動,周圍的丫鬟婆子們開始竊竊私語,仿佛找到了共鳴。
“換了也好,我也早厭倦了這陰暗潮濕的地方,換個主子,說不定還能沾點兒光呢。”
“就是,給個金山銀山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要看人臉色過日子,骨子裡的卑微,是洗不掉的。”
“噓,你們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被二少奶奶聽到了,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一名年輕的丫鬟緊張地左右張望,聲音顫抖著提醒眾人。
立刻有人不屑地反駁:“怕什麼?難不成她還真能吃了我們不成?咱們又不是吃素的。”
“吃素?”梨花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咱們是誰?老太太和夫人的人!她一個外來戶,能奈我們何?”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巨響打斷了所有人的議論。
房門被猛然踹開,門板狠狠地砸在兩側的牆上,連同屋內的桌椅都跟著顫抖起來。
眾人都驚得呆若木雞,臉色蒼白如紙,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門口。
隻見雲意站在門檻上,身邊簇擁著小姐陪嫁的四位年長仆人,一個個神色嚴峻,眼中仿佛寒冰凝結,散發出威嚴。
梨花最先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強作鎮定,挑眉看向雲意,“喲,這不是雲意嘛,這深更半夜的,跑到我們這裡,有何貴乾呀?”
一旁的張媽媽則一個箭步越過梨花,圓睜的雙眼直視雲意,“你這個丫頭片子,怎麼連最起碼的規矩都不懂?竟然敢踹門!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麵對她們的責難,雲意麵不改色,眼神冷冽。
她直接忽視了她們的言語,轉而對身後的一群小廝命令道:“你們幾個,仔細搜查!”
小廝們聞令而動,迅速湧入屋內,嚇得一眾丫鬟婆子慌忙擠在一起,不知所措。
“你們想乾什麼?”
“快讓開,都出去!”
“撤,全部給我退到一邊去!”命令聲此起彼伏,混亂中夾雜著無助。
梨花和張媽媽的眼中布滿了恐慌,她們相互對視一眼,驚覺不妙,卻又礙於麵子,不敢上前阻攔,隻能對著雲意大聲喊叫:“雲意,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竟然指使這群人到我們屋裡胡亂搜查,難道就不怕老太太知道了,降罪於你!”
她們的聲音在慌亂中顯得格外刺耳。
而雲意隻是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冷峭的笑意。
“二少奶奶丟失了五十兩黃金,特意派我們來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