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bp;濕透衣裳,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光宗在想著,要能洗個澡才好。用毛巾擦一下身子也行,否則一會兒汗冷了乾了,變成一張黏糊糊的殼,不難受死了?他實在是想多了。這一天裡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他筋疲力儘無暇去數總共出了幾升汗。站在草場上,有的學生臉色煞白,此刻搖搖欲墜。蔣校長率領一眾官長,來到隊伍前,目光銳利,軍姿整肅。大家又抖擻精神,努力挺直腰板。
“立正!請校長訓話!”
“同學們,今天是軍校正式開課的第一天,我站在這裡。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站在這裡。我們的軍校是什末軍校,不是軍閥的學校,是要救國家,救民眾於水火的軍校。是要趕走國外列強,打倒軍閥的軍校。這不禁要你們,每個學生的努力,也要每位教官,主任,黨代表,和我校長本人的共同努力。今天,你們才開始訓練,還不算一個真正的革命軍人。還差的遠!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才一天不到就狼狽不堪!不過,我不氣餒,你們也不要氣餒。第一天,十公裡的路,能全部跑下來,就算成功了。但這是第一步。你們還有很多本事要學,很多難處還在前頭。國內形勢混亂危機,國外列強虎步狼行。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們計劃是學一年,但形勢逼人,說不定半年,甚至三個月,一個月你們就會上戰場!所以,你們要爭分奪秒,一刻不能浪費。”
“在這,我提幾個要求。”
“第一:要時刻記住,你們是抱著這樣的信仰,不遠萬裡奔來黃埔。就是追隨孫先生的三民主義,救國救民的誌願。
第二:軍人,就是要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必須嚴格服從長官的命令。隻有服從命令,才能團結在長官的周圍,捏成一個有力的拳頭。
第三:要儘快學好本事。其中一個重要的是射擊,格鬥。學好實戰本事,才能讓你成為一個好學生,才能在戰場上活下來。另一個重要的是指揮。我們軍校,雖然從合格的學生起步,但我們的目標是你們成為尉官,校官直到將軍。”
“記住,今天做好學生,明天做好將軍!”
校長一口細碎的浙江話,還有一些吐字不清,但繼白和光宗都被深深的感染和鼓舞,隨著同學熱烈鼓掌。當校長巡視到二隊時,目光落到四隻醒目的光腳上,又看到繼白破爛的衣衫,皺起眉頭。“這是怎麼回事?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報告校長,”劉隊長出列敬禮,“他們違反學校和教官的命令,正在接受懲罰!他們今天一天不準穿鞋!”
嗯!校長點頭,嚴厲的目光掃過來。繼白覺得一股力量撲麵而來,似乎要把自己推倒。他紮緊腳板,挺起胸膛。
“叫什麼名字?“
“報告校長:範繼白。”
“報告校長:唐光宗!”
兩個人聲音洪亮,筆直如鬆。兩個人和大部分人不同,他們都在白樹新的部隊裡熏陶過。繼白當過隊長真刀真槍乾過仗,雖然赤腳,屏氣凝神站在那裡,骨子中透露出一股軍人訓練有素的特有氣質,從容和堅定。
校長最講究軍人軍容,最容不得軍容頹廢。看到隊伍裡四隻白魚般的光腳本來十分不快,再看兩人和隊伍裡其他人比較,並不顯得邋遢散漫,擰起的眉毛也就舒展開來。
“嗯!唐光宗。我記得這個學生。考試第一名,麵試的時候,我在場,人長得一身正氣,很有才華。範繼白,嗯。也不錯!”他看了兩個人一眼,帶著眾人走過去。
劉隊長剛鬆了口氣,耳邊又想起一個聲音:“劉隊長,餐後,安排那個腳上有傷的,到衛生隊處理一下。一天下來,防備感染。”
“是!黨代表!”劉隊長趕忙立正敬禮。
繼白覺得這聲音頗為熟悉。用餘光看過去,那個軍官儘然是官邸裡那為白色西裝的先生。他就是廖先生!廖先生平常穿西裝,隻是今天這樣的場合才著一身戎裝。難怪那天他們能給我報名表格。繼白想到,這算是一段奇遇了。
校長巡視畢,各隊帶回宿舍,十分鐘洗漱疊被,然後列隊到飯堂吃飯。學生坐定,值日隊官喊一聲開動,學生必須如狼似虎,吃飯隻給五分鐘。值日隊官喊一聲停,所有人必須放下筷子,坐直等待。繼白三分鐘,就風卷殘雲,把最後小半個饅頭塞進了嘴裡。對一個經常忍饑挨餓的窮小子來說,比誰吃的快,一定不會輸。
“你,快點,我說少爺!”他猛烈擺動下頜咀嚼,還有時間催促旁邊的光宗。
四分鐘不到,他已經結束戰鬥,光宗連一半還沒吃完。當列隊離開餐桌,隨著胳膊擺動,繼白一把將光宗剩下的一個饅頭抓到手心裡。事前一秒鐘,繼白沒想到自己會做這種事,這完全是一個未過大腦的下意識的動作。這是窮人的窮習慣,舍不得一個大饅頭白白的浪費。做完了之後,自己都嚇出一層冷汗,這要是被長官看到,準得受罰。他悄悄的捏扁了饅頭,放在口袋裡。
列隊進入教室,稍微休息十分鐘是戰術課程。繼白扶著光宗去衛生隊。
走進門裡,兩個穿著灰軍裝的人抬起頭來,居然是兩個年輕的姑娘。
“來,坐著。腳破了,乾嘛還光腳?”
“奧,”兩人哼哼哈哈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說。
說著,兩個姑娘打來一盆水:“你們自己洗洗,然後幫你們處理。”
洗完腳,兩個姑娘拿出藥罐子棉簽等。
“請問姑娘,你們這有男衛生官嘛?”繼白憋出一句。
“有啊,我們隊長。”
“啊,隊長啊?能請他幫我處理嘛?”
“嗨,軍人,還這麼封建啊,醫生護士女的多了去。我告訴你啊,這種小傷口的處理,都是我們做,我們隊長做手術的,不乾這種小兒科的事。就你事!老實點坐好吧。”
說著把光宗和繼白的腳摁在小凳子上。除了自己的老婆,光宗和繼白從來沒讓彆的女人摸過自己的腳,又奇異又覺得緊張,大氣不出,臉都憋得微紅。包好後,拔腳就跑。
“站住!”
“你們兩個,把鞋子穿好!”
兩個人麵麵相覷:“長官罰我們,不讓穿。”光宗漲紅臉諾諾道。
“奧,原來,你們是受罰,犯錯的。”姑娘一撇嘴露出揶揄的神色。你們是哪個教官?
“劉教官嚴教官。”
“奧。不過,你們長官怎麼罰,我不管。外麵他們說了算。這兒哪,是我們說了算。我們替你們好好處理了腳。你轉眼就光腳下地跑。你不愛護你的腳不打緊,不能糟蹋我們的工作。不行,穿上鞋!”
“哎呀,長官不讓。”兩個人還在磨磨唧唧。
“穿!”姑娘忽然大喝一聲。
“奧,穿,穿。”光宗被這炸雷般得銀鈴聲嚇一跳。趕緊從腰帶上卸下鞋子套上。
那姑娘走到繼白麵前,上下打量了繼白幾眼,看的繼白心裡毛毛的。
“乾什末?我穿。”
“你,不認得我了?”
“不認得。”
“看,”姑娘直指腦袋。“你就是那個砸果子,砸破我頭的,對吧?”
“奧奧,是你啊。你是黨代表家的小姐。真不好意思,頭好了吧?”
“早好了。你這麼能吃,吃光了我家一鍋飯。”說完,咯咯的響亮的笑起來。
“早知道,是黨代表家的飯,打死我也不敢吃的。”
繼白有點不好意思。心想,你大小姐沒餓過,不知道餓的滋味。
“你什末飯不敢吃,土匪的飯你都敢吃。”光宗在旁邊道。
“啊,土匪的飯你吃過,看不出來,說來聽聽。”姑娘揚起眉毛,露出濃厚的興趣。
“不行了,趕快走,要遲到了。”說著兩人拔腳就跑。跑出門,兩人趕快彎腰脫了鞋,彆在腰間。那個姑娘在後麵大喊:“喂!你們!鞋子!”
倆個人一溜煙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