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過後便是昏睡。
玉林先生在旁邊看的清楚，沈微慈要是再不能解蠱，或是喝到血，誰都救不了了。
蠱蟲會隨著心脈鑽入心房，跟著這具身體一起死。
宋璋一直獨自抱著人到了夜裡，直到鳴鶴來叫他。
鳴鶴匆匆從外頭進來，隔著屏風對著宋璋道：“暗衛送來的信，將軍已經有幾十封沒看了。”
“明日就要去大悲寺，路上一切雖都安置妥當，可有的地方還的將軍親自去部署。”
“將軍真不去看了？”
“皇上已快兩日沒見到將軍了，要是真猜忌下來，將軍不為自己，也要想著宋國公府和跟著將軍的手下親軍啊。”
鳴鶴的聲音急促，冒著被宋璋處置的危險闖進來的。
現在的局勢也隻有他知道了。
朝中有些名望的大臣都是皇後父親的門生，打著正統要強立三殿下為太子，朝中平衡全靠宋璋站在皇帝身邊支持，如今宋璋不在，朝中不平衡，皇後隨時可能帶人逼宮。
皇帝左右無人，她們在皇帝身邊最能清晰感受到皇帝的害怕與憤怒。
現在已經在想著收回宋璋手上的兵權了。
明日宋璋要是再不在，隻要皇上還是皇上，不管立誰為太子，宋國公府都沒好果子。
不僅得罪了三殿下，也得罪了四殿下。
三頭都落不著個好。
宋國公府百多年獲得的信任與兵權，可能都要毀於一旦。
到時候可能長公主都救不了。
鳴鶴的話說完，屋子裡一片沉默。
這些話其實不用鳴鶴來提醒他，他本來也打算要進宮的。
明日將會是宋國公府的又一大功績，他不可能不在。
宋璋低頭看著懷裡被他捂的溫熱的身體，神情寂寂。
宋璋在沈微慈的眉間落下一吻，才輕輕的將人放在了床榻上，又細致的整理好沈微慈的領口。
她身上的皮膚依舊如她尋常一般，閉眼的模樣秀麗溫婉，仿佛隻是睡著了。
宋璋的手指緩緩落在沈微慈的小腹上，他的大手覆在那裡，仿佛能感受到裡頭的動靜。
他隻有儘快解決好眼前的事，才能安心陪在沈微慈身邊。
不管用什麼代價，他打算要親自帶沈微慈去南疆一趟。
玉林說他能讓沈微慈先昏睡一月，讓她體內的蠱蟲跟著一起休眠，一個月應該是夠了。
站在床沿邊，宋璋握著沈微慈的手，又是深深看她一眼，才鬆手走了出去。
鳴鶴正半跪在地上，忽然覺得麵前落下一道陰影，再抬頭的時候，便見到宋璋依舊麵色冷酷的站在他麵前。
他不由低低道：“將軍。”
宋璋垂眸看了他一眼，聲音冷峭：“備馬，進宮。”
鳴鶴心裡一喜，趕忙起身去準備。
宋璋出到外頭，看向等在外頭的玉林先生。
他走至他麵前，低聲道：“要是我後日晚上還沒回來，你就讓她睡過去，彆叫人去打攪，我會快點回來。”
玉林先生看著宋璋眼底的疲倦與沉色，點點頭又禁不住道：“你幾天沒休息了，你的身體能熬得住？”
宋璋隻看了玉林先生一眼沒說，側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這一夜皇宮的風雪格外大。
紅牆綠瓦都已看不清原本的顏色。
長興宮的太極殿徹夜長明，巡宮禁衛銀甲長槍，在雪地上落下延綿不絕的足跡。
宋璋半跪在皇帝麵前，肩頭上是被石硯砸過去後染上的墨跡，頭頂是皇帝暴怒的聲音：“我將你從西恩召回來，不是叫你隻顧著你那些私事的，你連你祖父半點都比不上！！”
“皇後已與我撕破臉，勤王府親兵打進來的時候，你恐怕都還在睡覺！”
“他們按兵不動，是在找時機，不是怕了你！”
說著皇帝長緩一口氣，布滿皺紋的手指指著宋璋：“還是你現在也被皇後收買了？”
“我的人聽說你今日去了勤王府。”
“宋璋，你也要跟著造反不成！”
宋璋沉默的等著皇帝撒氣一通，才低聲道：“臣的手下寸步不離的看著勤王府，勤王府一旦有動作，臣就會立馬來聖上身邊。”
“我的人更直接去了皇後一派的老臣裡的府中看著，無人敢動作，聖上不必擔心。”
“朝廷所謂的正統，又怎麼比得過天命？”
“臣知道聖上要立四殿下為太子，明日大悲寺祈福天命下來，朝局自然穩固了。”
“到時候皇上廢後順理成章。”
“皇後勢力對四皇子造不成威脅了。”
皇帝緊緊看著宋璋，年輕又冷清的臉，與宋璋年輕時的祖父有四五分相似。
宋國公府的人從他父皇起都一直是皇帝身邊最忠君的左膀右臂，平衡了百年的文臣武將的勢力。
皇帝長長歎息一聲，蒼老的身體癱軟在身後靠椅上，眼睛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宋璋：“皇後太強勢，我要是將太子傳給明王，隻怕沒有貴妃和宸王的活路了。”
“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
“宋璋，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昭兒。”
“皇後的人不除儘，昭兒的太子之位依舊不穩。”
宋璋垂眸，低沉道：“誰是太子，宋家便傾儘所有輔佐在太子身邊。”
“這是祖父從小說給我的祖訓。”
皇帝點點頭，側頭看向窗外的大雪：“那我就放心了。”
“今夜你就留在宮中吧。”
“你在我才安心。”
宋璋默然點頭：“聖上放心，臣會一直陪在聖上左右，直到大局定下。”
皇帝的目光這才又放在宋璋身上，低聲問：“聽說你夫人重病，現在可好了？”
說著皇帝又歎息一聲，緩緩道：“宋璋，天下的女子多的是，當初給你賜婚本是為著你好。”
“即便你如今也已喜歡女子，往後不管你喜歡誰，我都成全你。”
宋璋垂投掩蓋住眼底的情緒，他閉了閉眼，隻道：“我隻要她。”
皇帝一頓，麵前的人依舊恭敬的垂首半跪，鶴骨鬆形，有宋家男子的意氣風發，如今更多了一層陰柔穩重。
他有些力不從心的動了動手指，緩緩道：“起來吧。”
宋璋這才站了起來。
一夜的大雪過去，伴隨著一縷霞光照在白茫茫的宮殿上，宋璋立在太極宮殿門前，衣擺揚起，身形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