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回去後,月燈又去府醫那拿了擦傷藥回來給沈微慈塗手掌上的傷口。
她一邊抹一邊看向沈微慈:“姑娘,二夫人那話是什麼意思?”
沈微慈靠在椅子上不說話,隻是緩緩飲了一口熱茶。
到了下午時,沈微慈叫月燈去前門問問父親回來了沒有。
月燈誒了一聲著急出去,又跑回來說二老爺還沒回來。
沈微慈看著已經沉了的天色,外頭的院門口都已經點了燈籠,再不久天色就要完全沉下去了。
她看著麵前鋪開的紙張,思量良久,還是寫信給章元衡。
雖說她不想總是催著他來提親,但好歹讓她知道他為何說好了過來卻一直沒來的原因,也好讓她心裡有了底,知道該怎麼應付。
她細細想了許久,終於將筆尖落在了紙上。
月燈一直站在沈微慈身邊看著,細心的給沈微慈研磨,內室裡很安靜,窗戶已合上,燭燈已燃起,燈影幢幢,背影蕭疏。
好一陣月燈見沈微慈收了筆才問:“今天送過去麼?”
沈微慈將信紙放在燭火前烤乾,白淨的手指上染了一層暖黃,略冷清的臉頰上也半隱在燭光裡。
眼眸在燭影裡依舊平靜,卻一直沉默。
月燈看姑娘一直不說話,又見她低頭將薄薄一頁的信紙放入到信封中,放到她的手上:“你給來福多些賞錢,讓他這會兒送過去。”
“順便給前門的小廝說一聲,要我父親回來了,就過來隻會我一聲。”
月燈點點頭,又跑了出去。
月燈一走,沈微慈看著桌麵上練習的字體,卻再沒心思寫下去。
眼神又落到旁邊繡了一半的荷包上,伸手拿在手裡,又放回了桌上。
沈微慈一直等著父親回來的消息,隻是一直等到要去宋璋那裡,也沒聽前門傳來消息。
月燈給沈微慈披上鬥篷:“這回我就在外頭等著姑娘吧。”
沈微慈想著也的確要不了多久,點點頭,將另一件鬥篷給了月燈。
月燈一愣,忙道:“姑娘的鬥篷我怎麼能穿?”
沈微慈默默看向月燈:“我撿你回來不是做我奴婢的,這些年有你在身邊陪我照顧我,更多的是我依靠你,不然出了這麼多事,我獨自一個人怎麼過來。”
說著沈微慈拍拍月燈的手,轉身先掀簾子出去。
月燈站在原地愣了愣,看著沈微慈的背影眼裡潤了一下,又用袖子往眼睛上一擦,連忙攏著袖子跟著出去。
天氣已越來越冷,沈微慈頭上戴著鬥篷上的帽子,遮住了她大半臉頰。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誒,你是誰?”
沈微慈頓住步子,往下頭另一條路看去,才見著是沈昭昭正往這邊過來。
隻見她外麵披著一件大團花銀灰鼠毛邊的紫色鬥篷,頭上戴著風帽,手上揣著手爐子,身後跟了四五個丫頭,看起來盛氣淩人,又有嫡姑娘的富貴氣派。
這裡正是岔路處,她像是剛從文氏那兒出來,這會兒碰見了也是湊巧。
沈微慈鬆開攏著鬥篷的手指,抬頭露出臉龐:“二姐姐。”
沈昭昭見人是沈微慈,詫異了一下,隨即皺眉問:“這條路是往二堂兄的觀鬆居去的,你怎麼往這兒走?”
沈微慈臉上不動聲色:“是往觀鬆居去的?看來是我走錯了路。”
“我本要去二院找父親的,二姐姐可是剛從母親那兒出來,父親可回了?”
沈昭昭便神色疑慮的看著沈微慈:“你現在來找父親做什麼?”
沈微慈笑了笑:“不過一些小事罷了。”
沈昭昭就撇了沈微慈一眼:“父親的隨從回來說父親今晚在應酬,回來已是很晚了。”
沈微慈就點點頭,又道:“那罷了。”
又對月燈道:“你不是帕子吹過去了麼,快去撿吧,我在這兒等你。”
月燈一愣又忙點點頭,去撿帕子了。
沈昭昭看了沈微慈一眼,也根本沒等她一起回的意思,也不再說話,帶著丫頭就走了。
待沈昭昭走遠了,月燈才過來沈微慈身邊道:“二老爺應酬去了,姑娘今晚應是見不到老爺了。”
沈微慈低頭繼續走路,聽了月燈的話又低聲道:“回去再說吧。”
到了地方,月燈站在院門口的廊下等,沈微慈走進去,原以為今日宋璋應該依舊沒在的,沒想她一進去就見宋璋正靠在桌案後的椅子上,雙腳更十分沒有規矩的搭在桌麵。
那模樣看起來像是正沐浴過後,裡頭穿著月白內袍,肩膀上鬆鬆披著鶴圖大紅氅衣,領口鬆垮露了大片,頭發用玉簪固定,微濕的黑發落了些下來。
又見那雙冷淡的鳳眼自她一進來,便沒從她身上落下過,有些冰涼的打量,又有些玩世不恭的輕佻。
沈微慈看了一眼站在宋璋身後給她揉肩的丫頭,在她印象裡,宋璋的身邊總是陪著美姬,隨時一副倨傲冷淡的模樣,給她落下的印象也同樣沒有多好。
她不想多開口,也不想多理會宋璋看來的眼神,低頭默默生碳。
隻是心裡一直揣著心事,沈微慈即便動作麻利,也有失神的時候。
在生完最後一盆炭火時,手指擦過滾燙的銅爐,她輕叫了聲收回手,便見著指尖落下兩個大水泡。
這手指自從碰見宋璋便沒全好過,擦傷的地方又燙出了泡,她忍著疼站起來,抬頭看向宋璋想要說走時,卻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前。
那高大的身形格外壓迫,特彆是他本就鬆垮的胸膛正對著自己,沈微慈怔了怔,後退一步,手指卻被宋璋忽然握住,拿在了他的眼前看。
沈微慈臉色一愣,想要抽出手指卻動不了,隻能抬頭問:“二堂兄能不能先鬆開我的手?”
宋璋挑眉看著沈微慈,微微蒼白的臉色,神色裡還有一絲慌。
今日自她進來就心不在焉,他看著她的眼睛問:“你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