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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比種師道小近十歲,精神矍鑠,履曆也豐富,更有足夠的手段和眼光。
他執政穩健,用兵也靈活,曆史上數次擊敗金人,是個極有能力的人。
宗澤太清楚大宋的弊病。
重文,極具的輕武。
要改變這一點,就必須加強武人的地位,抬高樞密院的權利。
不說樞密院要乾涉朝廷的政務,而是樞密院隻用武將,不再用文官跨行兼任樞密使,搞什麼知樞密院事。
宗澤神情肅然,表態道“種公啊,事關樞密院的未來,事關大宋武人的前途,我不能不急。”
“當今大宋,唯有種公才能撐起樞密院。”
“您辭官了,政事堂宰相來兼任樞密使,對樞密院相當不利。”
“拋開樞密院的利益不談,對大宋也不利。”
“這麼多年了,大宋一直孱弱。”
“也就是官家執政後,以武人紙張樞密院,大宋才有了崛起的契機。如今您致仕,大宋崛起的勢頭停下,豈不是半途而廢嗎?”
種師道謙虛道“汝霖啊,老夫沒這麼大的影響力,言重了。”
宗澤神情急切。
他不是為自己,如果為了自己,巴不得種師道卸任,因為沒了種師道,他也是可以爭一爭的。
這是為了大宋。
宗澤繼續道“種公激流勇退,是為了避免功高震主。可是要自保,不一定選擇致仕,可以采取其他的方式。”
種師道笑道“汝霖不要急,且聽老夫說。”
宗澤道“您請說。”
種師道解釋道“老夫一開始,的確存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希望辭官隱退,避免賞無可賞,功高震主。”
“為此,老夫特意去覲見官家,提及辭官的事情。”
“官家極力反對,在老夫一力堅持下,同意了老夫的請求,安排老夫辭官後組建國防大學,挑選軍中的將領來培養,加強大宋武將的能力和忠心。”
“老夫會擔任校長,官家擔任名譽校長。”
“這也在樞密院通過。”
“現如今辭官,隻是走一個流程,等官家批準後,由你接任樞密使。”
種師道說道“官家之前就安排你擔任樞密副使,就存了培養你的打算。現在你接任,樞密院就不會有任何影響。”
宗澤問道“國防大學是真要培養武將?”
“自然是真。”
種師道眼神向往,開口道“官家撥款一百萬兩,供老夫組建大學。”
“有足夠的錢財,以及官家的支持,一定能提升武將的戰鬥力,讓他們在忠於官家的前提下,能打勝仗,為朝廷開疆拓土。”
宗澤點了點頭,歎息道“我沒有種公的威望,恐怕難以主持樞密院。”
種師道說道“老夫之前有什麼威望呢?不過是年紀大一些,一樣沒威望,一樣被無數的文官彈劾。”
“在許多文官的眼中,老夫就是個老賊配軍。”
“樞密使最大的底氣是什麼,是官家的支持。”
“有官家支持,你就不必擔心了。更何況你能力卓越,是出將入相的人,老夫相信你。”
宗澤謙虛道“您老過獎了,我還差得很多。我一定不辜負官家厚望,不辜負種公的舉薦。”
種師道笑著點頭,讓宗澤退下後,第二次上書辭官。
劄子送入宮中後,趙桓仍是第二次駁回。消息傳出去,政事堂和樞密院倒還好,下麵卻掀起了波瀾。
不論是文臣,亦或是武將,都議論紛紛。
……
白時中府邸。
他鬱悶的枯坐在書房中,臉色森冷。
被皇帝嗬斥就罷了,還被李綱擠兌一番,讓他心頭萬分不愉快。
論資曆,他在太上皇趙佶的時期,就已經是政事堂的宰相了。
李綱算什麼?
那時候的李綱還沒什麼名望。
如今,李綱爬到了他的頭上耀武揚威,讓白時中咽不下這口惡氣。
“李綱,你是首輔,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官家是皇帝,我惹不起,難不成還惹不起你嗎?”
白時中喃喃自語著。
“報!”
恰在此時,侍從進入稟報道“白相公,戶部侍郎黃潛善求見。”
黃潛善是戶部侍郎,元符三年中進士。趙佶宣和初年,提拔為左司郎中,奉命去視察陝西和河東大地震。
當時災民無數,災情嚴重,黃潛善卻隱瞞不報,保全了趙佶的臉麵,因此被提拔為戶部侍郎。
這人能力不強,卻善於鑽營,更擅長諂媚逢迎。
靠著諂媚趙佶,才立足朝中。
曆史上,黃潛善是堅定的投降派,因為前期身份低,隻是一個戶部侍郎,沒什麼影響。
趙構掌權後,黃潛善全力擁戴趙構,最終擔任宰相。
黃潛善一直反對李綱,抵觸李綱抗金的策略,更貽誤軍機致使揚州陷落,致使數萬百姓被金人屠戮。
這人是鐵杆的投降派,認為金人不可敵。
白時中不知道黃潛善未來的情況,琢磨著黃潛善來的目的,又吩咐道“請!”
侍從去通知,不一會兒,黃潛善走了進來。
年近五十的黃潛善,麵白短須,身材有些瘦,一雙狹長的眸子透著一絲陰冷。他臉上卻帶著諂媚笑容,行禮道“下官黃潛善,拜見白相公。”
白時中道“黃侍郎來,有什麼事呢?”
黃潛善回答道“為白相公的未來而來。”
“哦,此話何意?”
白時中戲謔一笑,覺得黃潛善的話有些膽大。
為他的未來?
莫非要運作他擔任首輔,亦或者是次輔嗎?
黃潛善正色道“政事堂的宰相,不論是李綱,亦或是楊時,乃至於徐處仁和吳敏,論資曆都是白相公的晚輩。”
“如今,李綱成了首輔,楊時成了次輔,您反而比徐處仁和吳敏低了一等,儼然是政事堂宰相中墊底的。”
“明顯不公平啊。”
白時中聽得怒火上揚,質問道“你是要挑起衝突嗎?”
黃潛善搖頭道“絕無此意。”
白時中哼了聲,問道“莫非你去投奔李綱、楊時,遭到無視了嗎?”
黃潛善眼中掠過恨意。
他的確私下裡去拜訪李綱,卻被李綱嗬斥了一番,讓他不要走歪門邪道。
他也曾拜訪楊時,連門都沒進去。
思來想去,才來拜訪白時中。
黃潛善弓著背,正色道“不瞞白相公,我的確遭到李綱和楊時的羞辱。恰是如此,要掀翻他們,助力白相公上位。”
白時中知道黃潛善的為人,不被李綱和楊時喜歡很正常,他倒是不介意黃潛善這樣鑽營的人。
這樣的人好用。
再說了,他也是這樣爬上來的人。
白時中撣了撣衣袍,問道“你認為,該如何掀翻呢?”
黃潛善眼中掠過一道精光,回答道“種師道辭官,就是您的機會。”
白時中哼聲道“彆拿這件事做文章,想借著種師道辭官,安排人去樞密院擔任樞密使,必定遭到官家的打擊。這事兒,本相已經被官家陰陽怪氣嘲諷了一通。”
黃潛善搖頭道“自然不會如此。”
白時中頓時來了興趣,問道“你要怎麼辦?”
黃潛善回答道“回稟白相公,咱們煽動當兵的去叩闕鬨事,點一把滔天大火。”
白時中道“煽動叩闕鬨事,尤其當兵的鬨事兒,不是鬨著玩兒的,是容易掉腦袋的事情。”
黃潛善一副瘋狂模樣,開口道“白相公,富貴險中求啊。”
“有風險,卻有大收獲。而且我們隻是煽動,不管其他方麵,更不去運作後續。”
“事情鬨大了,有三個方麵有利於您。”
“第一,許多文官會向您靠攏。”
“官家重用武人,輕視文官,許多人心中不滿。”
“賊配軍的地位高了,他們的權力大了,咱們的權力就小了。”
“本該是李綱和楊時站出來反對的,他們甘願做官家的走狗,一心一意聽官家的話。”
“您暗中運作,有誌之士聞風而動,自然會雲集在您的麾下。會有無數人,會推舉您往前的。”
白時中眼前一亮。
這倒是啊!
文官的領袖,李綱不去做,楊時不去做,為什麼他不試一試呢?
白時中看到利益,眼神多了一絲柔和,繼續道“第二個方麵呢?”
黃潛善繼續道“第二,打擊李綱和楊時。”
“李綱和楊時是首輔和次輔,是執掌朝政的主要宰相。”
“當兵的叩闕鬨事,鬨大了要追究責任,李綱和楊時就難辭其咎。”
“他們沒能力執掌局麵,沒有掌控局麵的能力,就必須罷免官職,換新的人去當首輔,白相公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白時中的心怦然心動。
機會啊!
他看黃潛善的眼神愈發熱切,問道“潛善,第三個方麵呢?”
黃潛善殺氣騰騰道“種師道這些武人太囂張跋扈了,必須要壓一壓。”
“官家信任武人,提拔武人,如今武人擅自叩闕鬨事,成何體統?”
“今天要叩闕鬨事,他日,是不是要造反呢?亦或是要兵變另立新君,重演五代十國故事呢?”
“賊配軍就是賊配軍,必須踩在泥土裡才行。不打斷他們的骨頭,不徹底踩碎他們的腦袋,咱們就沒有好日子。”
黃潛善正色道“這是第三個方麵,仍是您借此得到威望。”
“妙,妙啊!”
白時中心中歡喜了起來。
這謀劃太好了。
白時中眼神銳利,沉聲道“官家駁回種師道辭官的劄子,實際上已經定下了種師道的去向。”
“等種師道第三次上奏辭官,官家就會同意,同時加封種師道為少保,組建國防大學,讓種師道去執教。”
“目前官家駁回了第二次,種師道即將第三次上奏,官家要批複了。”
黃潛善正色道“這就剛剛好,等官家批準種師道辭官,就煽動士兵鬨事,說官家卸磨殺驢打壓武人。當兵的人單純,煽動起來後,無數人去皇城外叩闕,那就有意思了。”
白時中吩咐道“潛善,你親自去安排。”
他的眸子中,閃爍著熊熊火焰。
他想要往上爬。
一步步的爬到最高,去擔任政事堂的首輔,成為大宋真正的宰相。
黃潛善眼中掠過一絲黯然,嘴上卻恭敬道“有白相公的準許,我立刻去安排。”
白時中也終於表態道“隻要我當了首輔,會把聶昌調離戶部,你當戶部尚書。”
呼!!
黃潛善眼前一亮。
終於等到了。
黃潛善激動道“請白相公放心,我保證辦妥。”
……
種師道第三次辭官的劄子送入宮中,趙桓批準後,隨即下旨加封種師道為少保,以少保致仕。
種師道接下詔書,心中歡喜。
接下來,可以全力組建國防大學了。
在種師道收拾書本準備離開的時候,宗澤風風火火來了,急切道“種公,不好了,出大事兒了。”
種師道有些疑惑,問道“怎麼回事?”
宗澤回答道“軍中許多士兵往宮門去了,在皇城外靜坐請願。這些人翻天了,學著文官叩闕請願。”
嘶!
種師道倒吸了口涼氣。
他一貫是沉穩老辣,迅速道“不對勁,士兵怎麼敢鬨事呢?恐怕是有人煽動利用。”
“你立刻通知王宗濋,請他調兵鎮守皇城,不要被衝擊,確保官家的安全。”
“同時,傳令韓世忠去控製軍隊,穩定局麵。”
“這群沒腦子的混賬,怎麼被人煽動了。我們武人好不容易得來的地位,就會因此而葬送一切的。”
宗澤點頭道;“我已經安排了。”
“好,好,好!”
種師道吩咐道“走,我們入宮覲見官家,必須得到官家的信任。”
宗澤也是神色急切。
叩闕的事情太大了,當兵的怎麼會突然這樣呢?
到底怎麼被人利用的?
宗澤來不及去調查,隻能和種師道一起聯袂入宮覲見。
兩人進入殿內,種師道迅速稟報了情況,直接跪下道“因為老臣致仕的事情,導致士兵被煽動鬨事,臣有罪。”
“這一切,是老臣沒有約束好下麵的士兵,以至於出現今天的情況。”
“官家要降罪,就處置老臣吧。士兵太年輕,才被人利用。”
宗澤也撩起衣袍跪下,解釋道“官家,臣還沒有調查清楚,卻清楚士兵不可能隨意叩闕,肯定有人煽動。”
趙桓心中思考著。
這事情鬨大後,如果要處置,必定要處理種師道和宗澤,也就導致武將集團徹底被壓製,剛升起的趨勢就沒了。
總體而言,是文官集團得利。
必然有人煽動。
否則,不可能種師道致仕的情況,就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從這個方麵看,武人還要進一步加強,國防大學必須建立起來。一旦武備不振,文官隻知道官商勾結,貪汙受賄,流連青樓,哪裡有振興大宋的機會。
一群蟲豸!
該殺!
趙桓殺意湧動起來,卻又忽然笑了起來。
種師道問道“官家笑什麼?”
趙桓眼中掠過一抹光芒,說道“朕笑的是,這一次又可以大開殺戒,抄家發財了。有人送上門來,朕自然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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