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裴雲蕖這種級彆的門閥子弟,自然一接觸遮幕法會就自然曉得其中厲害。
光是如何將特定的數字、名字與手中這塊令牌永久性的關聯在一起,她便猜測這種看似尋常的令牌其中便有很特殊的隱秘符紋。
這種符紋或許關聯一開始遞交的個人訊息,她甚至懷疑,遮幕法會甚至能夠通過這種令牌來追蹤法會成員。
再加上獨特的保密、聯絡等手段,可以肯定的是,大唐任何一個官家機構,包括皇帝用來調查謀逆和敵國暗探的寂台閣,都不可能做得如此周全。
所以這絕非兒戲。
她覺得取這遮幕法會之中要用的化名,不僅要能代表自己的心情,還需要具有讓人無法和自己聯想在一起的迷惑作用。
等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暗室裡突然響起一個怪異的聲音,這聲音男女都分不清楚,好像是石塊和石塊在摩擦,“遮幕法會現在開始。”
裴雲蕖腦海之中靈光一閃,恰好想到一個好名字。
那怪異的聲音緩慢連續的響起,“此次遮幕法會共有九名法會成員參加,其中有兩名是新香客,六號幕室的新香客,請說你的名號。”
裴雲蕖心知是讓自己出聲,頓時有些得意道:“在下河東孤兒!”
八號幕室之中的顧留白一愣。
此時傳入他耳中的也是同樣的那種石塊和石塊摩擦般的怪異聲音,但這名字本身,卻讓他嗅出了某種熟悉的味道。
河東孤兒?
河東裴氏?
孤兒不就是全家都死了,就自己還活著?
這……難道是裴雲蕖?
裴雲蕖此時還在得意。
誰會想到這是我裴某人?
“河東孤兒名號通過。”
那主事者的聲音卻已經接著響起,“八號幕室的新香客,請說出你的名號。”
顧留白沒有猶豫,說出了自己想好的名號,“謝晚。”
“??”
所有幕室之中的法會香客,包括裴雲蕖在內頓時都有些懵。
腦海之中第一時間浮現的都是“真的假的?”
顧留白得意的笑了笑。
他可以猜想得出其餘那些香客此時的心中所想。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要的就是這效果。
“謝晚名號通過。”
主事者的聲音毫無情緒的響起,接著道:“一號幕室老禿驢請開始。”
老禿驢?
第一次參加法會的顧留白和裴雲蕖都有點驚。
原來大家的名號都這麼特彆?
這老禿驢應該不會是說自己,那這名號都不算攻擊或是侮辱其它法會成員?
難道這種法會裡麵,本身就沒有僧人參加?
顧留白突然猜到了一種可能性。
這遮幕法會明麵上的主持是玄慶法師,但實際上玄慶法師似乎隻是作為一個封存法會成員案卷的監管者。
那所有寺廟的僧人,其實除了核實一下身份,領領路之外,本身是不參與其中的?
但旋即他又一愣。
這會不會也是一種欺詐的手段?
說不定這一號幕室的香客就是一名僧人,這人起這種名字,就是為了不讓參加法會的人猜出自己的身份。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確很難猜。
隻聽一號幕室的香客老禿驢出聲道:“我想探聽一樁事情,可支付二十貫作為報酬。昨日華家有一列車隊進入幽州城,我想知道那車隊裡麵有些什麼樣的人物。”
“……”
顧留白大皺眉頭,沒想到這老禿驢第一樁打聽的事情竟然就和自己有關。
“我知道。”一個聲音驟然響起,讓顧留白一驚。
“六號幕室河東孤兒,你可以直接接受老禿驢的委托?”
“對,華家的這列車隊裡麵,有一批年輕人,都是幽州這邊的世家子弟,但其實都是為了掩人耳目,其實其中隱藏著的重要人物,是裴家二小姐裴雲蕖。”
“……”顧留白無語,他原本就懷疑這河東孤兒是裴雲蕖,現在看來真的就應該是了。
她這虛虛實實的手段玩得也挺好啊。
而且這是標準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就把賣自己的這份錢給賺了。
而且她倒是也挺講究,沒有透露自己和陰山一窩蜂的消息。
主事人的聲音毫無情緒地響起,“老禿驢,你是否滿意?”
老禿驢道:“滿意。”
主事人道:“其餘香客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一個接一個的聲音響起,顧留白也說了個滿意。
“老禿驢是否還有彆的委托?”
“暫時沒有了。”
“那請二號幕室你頭真鐵說話。”
顧留白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這個法會的流程現在他大致了解了,但這些人的名字,真的是各有千秋。
這人叫做“你頭真鐵”,卻是絲毫不給人猜測的空間,根本無從判斷他的身份。
你頭真鐵說話簡單明了,“委托價十貫,確定真偽,據說安次縣林家供奉柳道人和林家私…”
他的話還沒講完,所有幕室香客便聽到有人道:“這消息我可以證明為真,柳道人和林家私軍,都被人殺了。”
“……”裴雲蕖呆住了,這還能搶答?
主事人的聲音響起,“謝晚,你是新人,我解釋一下,法會規則不能搶先作答,可以先回答自己可以接下這個委托,等到委托的香客確定和你交易,你再出聲作答,因為此間的香客之中,未必隻有你一個人能夠作答,你頭真鐵可以從中挑選覺得更有信譽的人作答。”
顧留白馬上沉聲道:“知道了。”
他的確不知道這規矩。
他方才想著的就是這錢肯定不能讓裴雲蕖賺去了。
主事人道:“那下不為例,你頭真鐵香客,你對他這答複滿意麼?”
你頭真鐵道:“不算滿意。”
其餘香客紛紛出聲,“不算滿意…”
其中有一個香客道:“很不滿意!”
顧留白直翻白眼,他估計那個說很不滿意的就是裴雲蕖。
主事人接著道:“謝晚香客,你的回答並未有任何一名香客說滿意,這會影響你的信譽度,我有責任提醒你,這會導致你今後無法參與遮幕法會,現在你可以提供更有價值的情報作為補救。”
六號幕室之中的裴雲蕖笑得直捶地。
這狗日的謝晚,和我搶生意。
叉出去!
顧留白無奈了,隻能清了清嗓子,說道:“柳道人和林家的私軍,其實刺殺的對象是林家獨女江以一,之所以想要殺死林以一,是因為林以一破壞了和陸家的聯姻,但林以一被長安的某個貴人看中了,擔保送她出關,所以柳道人和林家的私軍,全部被這貴人的部下殺了。”
裴雲蕖聽到八號幕室的謝晚說出林以一的名字,倒是心中暗驚,但接下來聽說什麼長安貴人和部下,她便頓時嗤之以鼻。
這下狠手的不是自己和顧十五?
這謝晚看來情報也並不精準。
主事人此時出聲,“你頭真鐵香客,對於謝晚香客的補充是否滿意?”
你頭真鐵道:“滿意。”
主事人按規矩繼續問道:“其餘香客,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
但其中還是夾雜了一個聲音,“很不滿意。”
顧留白笑了,媽蛋的這肯定就是裴雲蕖。
“你頭真鐵香客,還有其它委托事項麼?”主事人說道。
你頭真鐵道:“暫時沒有。”
主事人接著出聲:“三號幕室破落戶請說話。”
破落戶道:“我的委托價是三十貫,我想知道有關一個人的情報,越詳儘越好。這個人是邊軍的暗樁,外號冥柏坡埋屍人。”
“?”顧留白頓時樂了。
這是當著他的麵查他啊。
隻聽有一個聲音馬上響起,“我可以接受這個委托。”
顧留白覺得那肯定是裴雲蕖,他也馬上出聲道:“我也可以接受委托。”
主事人道:“河東孤兒和謝晚都可以接受委托,破落戶香客,你選擇哪位交易?”
破落戶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選擇謝晚交易。”
“這人簡直有眼無珠!”裴雲蕖氣得心中大罵。
顧留白樂了,“冥柏坡埋屍人,大名顧留白,外號顧十五,他是接替梁風凝成為邊軍的暗樁,顧十五修的就是梁風凝的養龍訣,同時他也得到了梁風凝的刀法真傳,之後滄浪劍宗的郭北溪也流落到了冥柏坡,顧留白又跟著郭北溪學了三年多的劍法。按照確切情報,這冥柏坡埋屍人修為在六品至七品,而且雙手都很靈活,刀法劍法都十分精湛。”
裴雲蕖聽得眉頭微蹙,她自然知道這些消息十分準確。
然而對於顧留白而言,這些也並非百分百精準,就如養龍訣,那也隻是對了小半。
這些消息將來肯定是瞞不住的,傳到這邊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用來換這遮幕法會之中的信譽也最好不過。
而且他現在是徹底明白了,這遮幕法會雖說人人掩飾自己的真正身份,但是這用了就不能更改的外號,卻也是十分重要。
這些法會成員越是覺得其中某個人有本事,那就越是喜歡和這個人交易,越是不懷疑他給出的情報的真實程度。
於是他接著賣弄道:“這冥柏坡埋屍人在陽關、玉門關至樓蘭、烏孫、貴山城都有相當的名氣,沒有人懷疑他的信譽,之前回鶻人和他有合作,回鶻人堆放在冥柏坡的貨物由他幫忙中轉,大食的商隊則要繳納一定的保護費,樓蘭鬼騎和這人有些特殊關係,但凡惹了他的商隊,都不可能通過樓蘭那一帶,樓蘭鬼騎每月會托人送他兩頭肥羊。波斯人要攜帶珠寶過來,一般也都找他合作。而且按照可靠消息,黑沙瓦一戰,吐蕃人吃了大虧,也是因為這人在黑沙瓦調兵遣將。還有,從五年前開始,冥柏坡實際在他的管轄之下,他定了一係列的規矩,比如入夜之中不能大聲喧嘩,車馬必須放置在指定位置等等,初犯者罰金,若是再犯,那就會被宰了。”
“……!”裴雲蕖都震驚了。
她哪裡知道說話的就是顧十五本尊,她隻覺得這人知道的比自己還多,還要清楚!
她心想難道這真的是謝晚?
“十分滿意。”破落戶的聲音響起。
很明顯這人覺得物超所值。
主事人出聲,“其餘香客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這次就連裴雲蕖都隻能說了滿意。
否則她覺得自己這新人香客都會被認為是故意擾亂法會秩序,說不定就會被叉出去。
主事人道:“破落戶香客是否還有彆的委托?”
破落戶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出聲道:“委托價二十貫,我想謝晚香客繼續回答,黑沙瓦一戰,吐蕃三萬大軍破城,結果大敗而走,是事實?若是事實,詳情能否敘述?”
主事人道:“這是指定性委托?”
破落戶道:“是。”
主事人道:“謝晚是否接受委托?”
“接受。”
顧留白嘴都笑歪了。
這不是送錢題嗎?
裴雲蕖嘴巴都氣歪了。
這題我也會,居然不讓我答!
破落戶,這梁子我們算是結下了。
“的確是事實,吐蕃大軍超過三萬,讚卓讚普親自率軍。”
顧留白才出聲第一句,各幕室之中就清晰的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
顯然黑沙瓦的軍情雖然已經傳遞出來,但接觸過的人卻大多都覺得匪夷所思,甚至不敢相信吐蕃大軍會吃那麼大虧。
有時候唐人其實並不畏懼軍隊人數的差距。
大唐軍隊幾百打幾千打贏的戰役多的去了。
但吐蕃大軍不是那種濫竽充數的軍隊,之前大唐邊軍已經和吐蕃大軍進行了三次大規模的戰鬥,但三次都是以大唐邊軍的失敗告終。
幾千的守軍,其中又沒有一定數量的玄甲,居然讓三萬吐蕃大軍丟下一地屍體,狼狽退走,這消息哪怕得到軍方認證,都讓人覺得不真實。
“其實黑沙瓦能夠讓吐蕃大軍受挫,究其原因有三,一是吐蕃人自身原因,他們本身沒有冬季作戰的經驗,心裡發虛,讚卓是那種謹慎有餘,但不敢冒險的統帥。二是因為城中有謝氏一名大劍師馮束青,那人護著一名叫做許推背的邊軍將領,吸引了吐蕃大軍的注意力。三是因為裴雲蕖和裴家的一群高手其實也在黑沙瓦,湊巧的是,吐蕃先鋒軍大將芒布芝剛剛破城,進去之後就正巧撞到那冥柏坡埋屍人和裴雲蕖以及她座下的一眾高手,結果就被裴雲蕖他們給殺了。”
顧留白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接下來戰略得當,裴雲蕖和座下一眾高手專門刺殺吐蕃的將領,那讚卓生性多疑,以為裴家設計等著他,再加上突厥黑騎突然又朝著黑沙瓦的方向行進,他生怕突厥人反而坐收漁人之利,他便倉皇退兵了。這個過程之中,他倒是也從黑沙瓦卷走了他想要的東西,算是慘勝,不算慘敗,但若是將接下來他們返回吐蕃的損失一塊算上,那他們這次就虧的很了。”
“原來如此!”幕室之中的一群香客都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原來是裴家在其中出了死力!
這樣的秘聞一解釋,他們便覺得合理了。
隻有裴雲蕖有點五雷轟頂的感覺。
這他娘的真正起了決定性作用的顧留白和陰山一窩蜂到哪去了?
這說的好像第一號英雄人物變成了她裴雲蕖?
雖說真正知道怎麼回事的她覺得這謝晚說的最多就是五成事實,但這麼誇讚自己,這再說不滿意,就實在說不過去。
於是接下來表決的時候,她老實的說出了感受,“十分滿意。”
這錢賺的舒服!
顧留白從沒覺得靠耍嘴皮子可以賺錢這麼輕鬆這麼快。
但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在其餘那些香客的心中,已經擁有了非同小可的地位。
因為尋常人怎麼可能連突厥黑騎的動向都能了解?
聽說那謝晚的做派也和尋常門閥子弟截然不同,那這謝晚該不會真的就是那個謝晚?
“破落戶香客,還有其它委托嗎?”
“暫時沒有。”
“四號幕室買凶人請說話。”
買凶人道:“委托價五十貫,我想請一名六品以上的修行者,幫我殺人。”
顧留白一愣,這四號幕室的香客倒是人如其名,上來就是要買凶殺人。
隻聽這買凶人接著說道:“要殺的人叫做齊愈,修為也在六品,是若離坊的劍師。”
若離坊?
顧留白從衣袖中掏出城防衛的那份地圖,看了一眼之後確定自己沒有記錯。
若離坊就是幽州人使錢看比武的地方。
大唐帝國對待修行者的態度和已經滅亡的大隋朝在底子裡是一樣的,都將修行者視為帝國的寶貴財產,但在管理和培養的手段上卻截然不同。
大隋朝為了避免修行者死傷,嚴禁私鬥,並對修行者有一係列的優待,五品之上的修行者甚至可以領俸。
但大唐帝國就不一樣,公開比劍和好勇鬥狠的私鬥一律不禁,隻要是提前立下字據,並不是藐視法紀,那打生打死都無所謂。
大唐帝國的皇帝都從大隋朝的墮落吸取了足夠的教訓。
討好收買式的優待養不出忠心耿耿的修行者,反而會養出一堆天生具有優越感的蛀蟲。
在驚天巨變開始時,這些修行者馬上就會為自己選擇更有利的出路。
相反,讓修行者用戰鬥去證明自身的價值,獲得應有的榮譽,這才能養得出以大唐為榮,並願意為大唐而死的真正勇士。
練拳練多了手癢,練劍練多了想砍人。
大唐需要給修行中的修行者發泄過剩精力的地方。
同時也需要給達官貴人,給富商豪客發現和招攬修行者的地方。
於是若離坊這種集賭坊、比武、收稅於一體的好地方應運而生,幾乎每個大城裡都遠不止一處。
不過按照他的所知,這種以血淋淋的廝殺為賣點的比武地,大多數都是三品至五品之間的修行者,六品的修行者就十分罕見。
很難找到相應的對手,勝負關係太明顯,出場的機會就自然很少。
五十貫聽上去不算少,但要殺一名六品的修行者,卻似乎也太少了。
顧留白自問哪怕再缺錢,也不會不問緣由就純粹為了五十貫而去殺一名六品修行者。
不過這時已經有人出聲,“我可以接這委托。”
主事人道:“七號幕室借你人頭接下委托,按慣例,七日之內完成,有沒有疑義?”
借你人頭:“沒有。”
主事人問道:“買凶人是否還有其它委托?”
買凶人道:“沒有。”
一樁買凶殺人,而且是殺六品修行者的生意,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完成了?
裴雲蕖沉下了臉,她原本就覺得這遮幕法會非同小可,現在更是覺得這玩意很是恐怖。
五十貫殺一個六品修行者?
這何止是物廉價美,簡直就和半賣半送一樣,而且買方還很難暴露身份。
主事人接著道:“五號幕室,老邊軍請說話。”
老邊軍:“委托價十貫,我想打聽一門真氣修行法門,這門真氣法門流傳在一些山匪之中,真氣提升速度不俗,真氣威猛,光是這兩點,便屬於上等的法門,但它卻能夠激發人的獸欲,讓人對男女之事渴求不已。”
顧留白一愣。
這不就是無頭菩薩廟的法門?
他之前還想著要打聽這法門,沒想到有人先問了出來。
他腦子比尋常人好用得多,轉眼一想,就覺得此人極有可能是裴雲蕖身邊的厲溪治或是彭青山。
因為眼下那六號幕室的人應該就是裴雲蕖。
她和自己一樣是第一次進入這種遮幕法會的新人,那按照遮幕法會的規矩,她一定是有人引薦進來。
怪不得今天喊她出門,她神秘兮兮的就是不和自己玩。
幽州這邊,之前哪怕是華家都對無頭菩薩廟的修行者沒有多少了解,所以除了自己這列車隊之中的人,恐怕無頭菩薩廟的這功法特點,彆人是不知道的。
裴雲蕖身邊的這些人,身在車隊之中,要打探出來,倒是不難。
他還在思索,有人卻已經出聲,“我知道一些。”
主事人道:“九號幕室老麻雀香客接下委托。”
老麻雀道:“此種功法修到七品就欲壑難填,腦海被各種淫邪畫麵侵襲,但隻要剁了子孫根,就沒有了任何缺點,的確是一等一的法門。”
老麻雀隻是說了這些,便不再出聲。
“沒了?”老邊軍有些失望。
裴雲蕖也覺得這有點坑。
但顧留白卻覺得這人一點都不坑,他說的完全是實情。
因為他十分清楚,無頭菩薩廟裡麵有一名六品的修行者,便是因為自斷子孫根,才沒有變成被淫邪支配的怪物。
主事人道:“老邊軍是否滿意?”
老邊軍道:“不甚滿意。”
主事人又問,“其他香客是否滿意?”
“不滿意…不滿意…”
顧留白原本想說滿意的,但想著自己不要特立獨行,被人猜測出來身份,便也隻能違心的說了不滿意。
主事人道:“老麻雀是否有補充?”
那老麻雀卻似乎頗為自負,隻是冷哼了一聲,“沒有。”
主事人道:“老邊軍是否還有其它委托?”
老邊軍道:“委托價兩百貫,委托查找當年梁風凝去冥柏坡的真相。”
顧留白第一反應是這廝在查自己,第二反應是這不管是厲溪治還是彭青山,還真他娘的是個好人,這樁事情,他自己也想查。
這一出手兩百貫,倒是真闊氣。
主事人等了片刻,道:“老邊軍香客這樁委托此次法會無人回應,是否可以作為法會長期委托?”
老邊軍道:“可以。”
主事人接著問:“老邊軍是否還有其它委托?”
老邊軍道:“暫時沒有。”
主事人道:“六號幕室河東孤兒請說話。”
終於輪到本小姐了啊。
裴雲蕖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像是上場廝殺一般,“委托價三百貫,想知道是誰想扶持謝晚。”
除了顧留白之外,其餘的幕室裡都有些響動。
若這八號幕室之中真的是謝晚,那不是當著謝晚的麵要對付謝晚?
隔了一個呼吸之後,正當顧留白覺得沒有人能夠回答得了這種問題時,有人出聲,“可以接受委托,得加錢。”
主事人道:“老麻雀香客,可以說出你想要的委托價格。”
老麻雀沒有絲毫廢話,“一千貫。”
主事人道:“河東孤兒香客是否接受委托價格?”
裴雲蕖重重冷哼了一聲,她現在確定這遮幕法會的價格完全就隻是按個人喜好而定,完全沒個依據,有人居然可以為了五十貫殺一個六品修行者,而有人賣個消息居然敢叫價一千貫。
不過她倒是也覺得自己問出的這個問題值這個價錢,於是她哼了一聲之後便道:“可以。”
主事人毫無情緒道:“老麻雀香客請說話。”
老麻雀道:“初步斷定是長孫家,具體情報,我會在進一步查證之後,交予遮幕法會。”
主事人道:“河東孤兒香客是否滿意?”
主事人的聲音響起之時,無論是裴雲蕖還是顧留白都頓時感覺到,這老麻雀恐怕是一尊大神。
尋常的權貴哪怕恰好得知些有關長孫家和謝晚的消息,但這長孫家,誰敢進一步去查?
這遮幕法會詭異恐怖,保不準參加法會的人裡麵就有長孫家的人。
去查長孫家和謝晚勾連的確切證據,這不是找死?
裴雲蕖道:“滿意。”
她直覺這老麻雀說話的可信度很高。
主事人道:“其餘香客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不滿意…”
就頂著謝晚名號的顧留白強行說了個不滿意。
自己是謝晚。
當著麵查自己,自己能滿意嗎!
主事人接著道:“七號幕室借你人頭香客,請說話。”
借你人頭道:“沒有委托。”
主事人道:“八號幕室謝晚,請說話。”
顧留白道:“委托價二十貫,想要知道鄒家大房鄒嘉南被送出關外,結果遇襲身亡,是否是因為鄒家之中存在內鬥?”
有人應聲,“接受委托。”
主事人道:“老麻雀香客請說。”
顧留白眉頭微蹙,這老麻雀似乎真的很厲害。
老麻雀一出聲也的確石破天驚,“鄒家內鬥其實事小,此事牽扯到中土和西域佛宗的爭鬥,但背後根本,卻又牽扯到長孫無極與禦史台,與皇族之間的爭鬥。”
“……!”
裴雲蕖心裡都打鼓了。
又是長孫家?
長孫無極是開國二十四功臣之首,兩朝元老,現今皇帝的舅舅,內閣宰相之首。
三十年間,長孫無極步步為營,控製了中書、中書、尚書、門下三兩省的政事決斷,同時還將太尉、同中書門下三品也攬入囊中,妥妥的控製了軍政大權與司法權。
現在放眼整個大唐帝國,也隻有皇帝有資格和他明爭暗鬥。
按照老麻雀這個說法,鄒家的變故,其實也是在長孫無極這步步為營的爭奪權勢過程之中的某個插曲?
但是連這種隱情都知道,這老麻雀的身份,非同小可!
幽州有這種人物?
所有人很希望老麻雀多說兩句,但老麻雀卻是已經閉口不言。
他這人明顯架子很大,而且就不喜歡廢話,覺得說這麼多已經對得起二十貫了。
主事人:“謝晚香客是否滿意?”
顧留白猶豫再三還是說了滿意。
他對老麻雀的態度並不滿意,但是他覺得老麻雀這種性情,如果他說不滿意,可能老麻雀以後都懶得和他廢話,一聽他名號就會不理會他的委托。
而且對老麻雀的回答內容,他可以說極其滿意,這老麻雀說的這些話,和他之前的猜測幾乎一致。
“滿意…滿意…”
其他人聽到如此驚人的隱秘,自然都是紛紛說滿意。
主事人道:“謝晚是否還有其它委托?”
顧留白道:“暫時沒有。”
主事人道:“老麻雀香客請說。”
老麻雀道:“委托價二十貫,委托內容,吐蕃大軍擊破黑沙瓦之前,霜劍之主和聽濤劍院馮束青比劍,霜劍之主是否真的隕落?”
裴雲蕖道:“我可以接受委托。”
顧留白道:“我可以接受委托。”
老麻雀道:“請謝晚香客說。”
裴雲蕖暴怒,謝晚這狗東西,一天到晚搶生意。
主事人讓顧留白出聲之後,顧留白說道:“霜劍之主和馮束青在祭祀高台上比劍,比劍途中高台倒塌,倒塌之前霜劍之主中劍,之後倒塌高台被火焚,現場留下女屍,身材特征對得上,正常判斷是霜劍之主的確隕落了,但霜劍之主及其同伴手段詭異,不排除假死脫身。”
我去!
裴雲蕖都差點叫出聲來。
難道真的是謝晚?
這細節絲毫不差啊!
主事人問道:“老麻雀是否滿意?”
老麻雀道:“十分滿意。”
其餘香客接下來也都是表態十分滿意。
這一圈子下來,這些參加法會的人都已經覺察出來,這次法會之中,老麻雀和這謝晚,是真的厲害。
主事人道:“老麻雀是否還有其它委托?”
老麻雀道,“委托價四十貫,想要知道突厥人為何襲擊白龍堆的馬賊。”
“天上又掉錢了啊。”
顧留白默默的想著,然後出聲道:“得加錢。”
主事人道:“老麻雀是否同意加價委托?”
老麻雀道:“同意,請謝晚提供委托價格。”
顧留白道:“一千貫。”
老麻雀道:“同意。”
一千貫居然直接同意了?
顧留白之所以喊一千貫,那是因為這老麻雀剛剛從裴雲蕖這個敗家子手中拿了一千貫。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在他看來,裴雲蕖的錢不就跟自己的錢差不多。
不過他也沒有信心老麻雀能答應。
反正就是試試再說。
但沒有想到這老麻雀答應的時候都不帶猶豫的。
厲害!
主事人道:“謝晚香客請說話。”
顧留白道:“突厥人之所以襲擊白龍堆的馬賊,是因為突厥人要搶一塊天鐵,那塊天鐵出自泥婆羅國的使團,原本是使團要帶去長安進貢給大唐皇帝的。那塊天鐵料性特彆,可以煉製很薄的兵刃,而且卷曲折疊,釋力時也能迅速恢複如初。”
老麻雀道:“也就是說,泥婆羅的那支使團,是被白龍堆的馬賊擊殺的?”
顧留白道:“對,我保證我說的信息準確無誤。白龍堆那支馬賊的首領叫做潘蠻子,七品修行者,他部下還有一個叫做鬼眼的箭師,也是七品。”
主事人道:“老麻雀對委托結果是否滿意?”
老麻雀道:“十分滿意。”
主事人道:“其餘香客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
沒一個不滿意的。
顧留白覺得這老麻雀絕非池中物,但其餘所有人卻覺得他這個新人實在太狠了。
關外白龍堆那種雪山窪窪裡的馬賊神秘的要命,無論是大唐還是回鶻的軍隊都不可能去雪線之上去和一支早已習慣生存在那裡的馬賊廝殺。
所以這支馬賊到底有多少人,首領是誰,大唐邊軍都壓根不知道。
但這名新人卻連白龍堆馬賊裡麵首領是誰,修行品階,做了什麼案子都摸得清楚,這是什麼狠人?
主事人道:“香客還有其它委托嗎?”
老麻雀道:“指定委托,謝晚香客是否知道突厥人搶奪這塊天鐵是和何方合作?如果能夠接下這委托,委托價格請謝晚香客自定。”
神豪!
“可以接受委托,價格一千貫,是否成交?”顧留白也開始輕車熟路,言簡意賅的說道。
老麻雀道:“成交。”
顧留白道:“突厥人搶奪這塊天鐵,是和冥柏坡埋屍人合作。”
“……!”
裴雲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這樁事情她都不知道,這八號幕室的謝晚竟然清楚!
她有些懊悔沒有想辦法將顧留白弄進這個遮幕法會,否則顧留白自己就能鑒定這句話的真偽。
主事人道:“老麻雀香客是否滿意?”
老麻雀道:“十分滿意。”
“滿意…滿意…”
聽著接下來其他香客的回答,顧留白彷佛聽到了自己錢袋子被撐爆的聲音。
這錢和信譽度嘩嘩的增長!
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啊。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老麻雀接下來說道:“新增長期委托,幫我搶奪天鐵,委托價格五萬貫。”
五萬貫?
裴雲蕖沉下臉來。
她都無法輕易的調撥這麼一大筆錢出來。
這老麻雀的身份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驚人。
這一塊天鐵到底能派什麼樣的用場?
顧留白也傻眼了。
他蛋疼。
這弄了半天,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巨大的麻煩?
五萬貫的懸賞。
突厥人還正好在將這塊天鐵往幽州送。
這中間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主事人道:“香客們還有沒有其它委托?”
似乎所有人都被老麻雀的手筆震到了,一時也沒有人再行出聲。
主事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如此,此次遮幕法會結束。”
……
顧留白陷入了沉思。
原來這遮幕法會何止是具備打聽**的功能。
買凶殺人、長期懸賞,這都是可以的。
而且純粹看個人喜好,有時候價錢十分離譜。
他再次深刻體會到他老娘說的那句,“君子善假於物,再厲害的修行者,也要追求更強的器。”
她和另外那兩名厲害東西,是搞出了一個大殺器。
不同手段、不同身份、不同智慧,甚至錢財不同的人,都可以將這個大殺器玩出新花樣。
這還是幽州的遮幕法會,明顯偏重的都是關外和邊軍這一帶的情報。
那若是在長安和洛陽,豈不是更驚悚?
絕對得好好動用動用自己的腦子,來開發些這個器的新功能,好好的玩轉這個遮幕法會。
今天這場遮幕法會是初入門,玩得有些不好,把自己給玩脫了。
正思索著,幕室外傳來了腳步聲。
過了片刻,玉璿璣敲了敲門,進了幕室。
“第一次參加法會,感覺如何?”玉璿璣微笑問道。
顧留白不動聲色道:“還成。”
玉璿璣看了他一眼,也不動聲色道:“我的評斷卻有些不同,我見過的幽州這麼多場法會之中,初入者有三成撐不到第二次法會,而在所有能夠進入第二次法會的初入者之中,你的表現是最為出色的。”
她一直在注意著顧留白的神色變化,隻是顧留白好像一絲得意之情都沒有。
顧留白隻是平靜問道:“你是基於什麼來評斷的?”
玉璿璣道:“基於信譽度的增加。”
顧留白沉穩道:“法會上的收入,沒有考量嗎?”
玉璿璣道:“遮幕法會並非以收刮阿堵物為目的。”
顧留白聽得呲牙。
但玉璿璣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眉頭微蹙。
“遮幕法會隻是為世間賢才提供方便,大智慧者更好觀察世間的工具。”
“恐怕也是接近神明的人眼中下著玩的棋盤,帝王將相更方便的管理王朝的工具吧?”顧留白想了想,微嘲道。
玉璿璣卻認真道:“東家就是東家,思想比尋常人深刻。”
“真心話還是拍馬屁?”顧留白笑了。
“自然是真心話。”玉璿璣莞爾一笑,“你先前還想問我能不能直接給金製令牌,規則自然是不許的,隻是看你這積累信譽的速度,要得到金製令牌也並非難事。”
“這信譽度怎麼算的,我這場法會增加了多少?”顧留白想清楚了這遮幕法會到底是何種東西之後,越發覺得鑽研清楚規則是極其的重要。
玉璿璣一點也不奇怪顧留白有這種問題。
其他的新進法會香客都有老香客帶,規則應該了解得很清楚,但顧留白這種卻是一頭撞進燈籠的飛蛾,從沒人和他講過具體細節。
“任何新進法會香客,自帶信譽十錢。”她微笑著詳細解釋道,“在法會上若是接受委托,委托時一個香客說滿意,便增加信譽一錢,一個香客說不滿意,便扣一錢。”
顧留白眉頭微蹙,道:“你看我這麼理解對不對,但凡能夠進來的就先送十個銅子兒,那以我接受‘你頭真鐵’的委托為例,那七個人滿意,有一個說不滿意,那就是增加七個銅子,又扣掉一個銅子,我就變成身上有十六個銅子兒?”
玉璿璣頷首道:“正是如此算的。”
顧留白有些驚訝,道:“那新人香客的淘汰為何會那麼高,為何有那麼多新人香客進不了第二次法會?”
“對於你這樣的人物而言,增加信譽錢一點都不難,但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卻是很難。”玉璿璣忍不住笑道:“法會本身還有一項規則,若是進入這法會,全程隻是傾聽,沒有能夠接到任何一項委托,或者沒有提請任何一項委托,那要扣除五個信譽錢。”
“原來如此。”
顧留白一怔,心想這倒也合理。
否則有人參加法會一直就是白嫖,白聽人的隱秘。
這法會本身的設計也極有意思,哪怕有人出錢,也並非委托者和接受委托者單對單的交流,而是所有法會成員可以傾聽,這大概就是遮幕法會最吸引人的點。
而對於當年弄出了這種法會的三個東家而言,這種法會似乎更具備搞事功能。
很容易想搞人的和被搞的就都知道了。
而且更多的人知曉一樁秘密,有些有極大利益的事情,爭奪也就更加劇烈。
不過歸根結底,這遮幕法會越是具有吸引力,便越是能夠壯大。
這所謂的大智慧者更好觀察世間的工具,也會越來越強。
人世為棋盤,吾不當個中子。
要做擺布棋盤的人,不要做其中的棋子。
大到天下,小到一個王朝,一個法會,對於那種思維境界的人而言,也都是刻意擺布出來的棋盤吧。
玉璿璣此時正色道:“你第一次參加遮幕法會,一共接了三名香客的六個委托,增加信譽錢四十六個,算上原本的十個,你已有五十六個信譽錢。我不知長安洛陽那種大城之中是否有人能夠做到,但幽州我所參加的所有法會之中,的確是沒有人比你更加出色。”
“那積累到多少個信譽錢,才能換銅製令牌?”顧留白在心中頓時罵裴雲蕖敗家玩意,她這一個不滿意,害得自己原本能加一個信譽錢,結果反倒被扣了一個信譽錢。
玉璿璣道:“八十個信譽錢便能換到銅製令牌,兩百四十個信譽錢換到銀製令牌,一千個信譽錢換到金製令牌。”
頓了頓之後,她生怕顧留白不了解,還特意說明道:“金製令牌的遮幕法會香客,可以發起法會,且可以規定準入法會的香客等階。”
顧留白沉吟道,“這意思是,金牌香客若遇難事,可以立即提出舉辦法會,而且可以規定隻有銅牌、銀牌的香客才能參會?”
玉璿璣頷首道:“正是如此,按我了解,金牌香客往往懶得和銅牌以下的香客打交道,他們提請的法會,至少也規定到要銅牌。”
顧留白微眯起眼睛,“那老麻雀是不是香客等級不低?”
玉璿璣笑道:“這我不能說。”
顧留白真的很好奇,若是玉璿璣這種人出了問題,或是落入了什麼人手中,遮幕法會又是如何能夠保證不受影響。
但最初那三位東家,應該是早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他便忍住了不去問這方麵的問題。
“此次法會你所得的資勞,是現在要支取走,還是存在法會之中?”這個時候玉璿璣問道。
“這就可以帶走,那老麻雀直接就能掏出兩千貫出來?”顧留白一愣。
“遮幕法會概不拖欠,法會結束立即結清。”玉璿璣微笑道,“所以大多香客都會預留一部分錢在遮幕法會,到時候直接由法會結算。”
“可以換算成碎銀直接帶走?”顧留白沉吟了一下,問道。
玉璿璣笑道:“自然可以,那我現在就去辦?”
顧留白沉穩點頭道:“好。”
過了片刻,玉璿璣去而複返,手裡提著一個老大的鹿皮袋子。
顧留白滿臉笑容的從她手中接過鹿皮袋子,打開看了看其中的碎銀子,又掂了掂,然後瞬間失去了笑容,陰沉道:“你們還做這種事?”
“?”玉璿璣不明所以。
顧留白憤慨道:“我的眼睛就是尺,我的手就是秤!這裡麵的碎銀子折算絕對不到兩千貫,你們連尋常香客的錢克扣也就算了,在自己東家麵前還玩這種手腳?”
玉璿璣反應了過來,她捂著嘴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東家誤會了,看來你是不知道,每一輪委托,哪怕隻是旁聽,每一輪也是要收取兩貫的香火資費的。”
“還有這規矩?”顧留白愣了:“若是一場遮幕法會出現了一百次委托,那豈不是光旁聽都要支付兩百貫?”
玉璿璣點頭道:“正是如此,否則三位東家豈不是光出力不收錢?所以這遮幕法會也並非是個人就能參加,得有些底子。”
“這規矩…好!”顧留白憋了一會,憋出這一句。
想想自己方才義正言辭的說自己的眼睛就是尺,他臉上就火辣辣的。
這遮幕法會真的是一株巨大的搖錢樹啊。
要想參與法會的香客,很多時候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錢袋子夠不夠分量。
而且這規矩也的確對,哪能白嫖彆人出錢探聽出來的**。
“那這些碎銀子,幫我存在法會吧。”顧留白認真的將沉重的鹿皮袋遞還給玉璿璣。
玉璿璣一時倒是愣住,“不帶走了?”
顧留白傲然道:“這阿堵物帶在身上做什麼?”
“……!”
玉璿璣直到此時才徹底回味過來。
這少年就是為了看一眼錢的數目對不對?
看看是否真的可以現場支取這資勞?
這麼愛財的,怎麼可以這麼義正言辭的說阿堵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