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網絡組也有組員在進行網聊詐騙。
但由於薑黎因為過意不去良心，基本沒怎麼管過手底下人的業績，以至於薑黎目前對組內的情況一概不知。
昨晚宋霆說的話並不是在開玩笑。
一大早，薑黎剛洗漱完，便看到宋霆就這麼抱著胳膊倚靠在門板上，像是已經等了她很久。
往常這個時候，宋霆早已經離開了。
眼看著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薑黎隻能硬著頭皮跟宋霆來到網絡組。
小燕他們已經在各自的工位上開始“工作”了。
以前薑黎一進門就直奔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在裡邊發呆一整天，從來沒有正麵看到過手底下人工作的場景。
見到薑黎身後的男人，小燕原本揚起的笑臉頓時僵住，隨後連忙垂下腦袋對著電腦屏幕，做出一副認真的模樣。
薑黎還是第一次看到小燕他們騙人。
屏幕上掛著無數的聊天窗口，一個電腦甚至能登錄十幾個社交軟件，底部狀態欄的頭像和聊天框不斷閃爍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上當受騙。
在網上，小燕他們不再是農村女、中年男人或是it男。
他們都有彼此雷同的身份——因為學費犯難的女大學生、直播撩騷的網黃美女或是聲稱高回報率的美女遊戲客服。
一連串早已經複製好的詐騙話術被發送給不同的聊天窗口，一步一步地引誘著他們上鉤，然後儘數榨乾。
薑黎忍不住頭皮發麻，甚至挪開眼睛不願意再看。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薑黎是宋霆的女人？
此時紛紛更加賣力地在鍵盤上敲擊著，努力不把注意力放在兩人身上。
“過來，看她是怎麼做的。”
宋霆的目光被佘夢吸引。
他在佘夢身後站定，隨後衝薑黎勾勾手指。
後者隻能磨蹭著過去，看向佘夢的電腦屏幕。
——周叔叔，人家下學期的學費還沒有著落呢，所以這個暑假要去兼職打工，就不能陪叔叔你聊天了哦~
——【比心】
佘夢麵無表情地重複著複製粘貼的行為，在網上塑造著活潑可愛但貧窮的女大學生形象。
對麵的人幾乎是秒回。
——這麼可愛的甜甜還要去打工，我心疼壞了，甜甜下學期學費多少啊？
——周亮大魚向您轉賬10000元。
不過是幾句話功夫，佘夢便成功入賬一萬塊。
但相比於每天流水上百億的園區，一萬塊不過是最不起眼的一筆轉賬。
薑黎頓時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被佘夢騙人的技巧給震撼到，而是她不敢相信，平時一口一個黎姐叫她的組員們，早已經墮落成了她最唾棄的詐騙犯。
“佘夢”
薑黎忍不住呢喃出聲，但想到這裡是緬北，是詐騙園區。
如果他們不這麼做，很可能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自己。
強烈的割裂感和糾結在薑黎內心撕扯著，讓她幾乎看不清現在的處境。
佘夢還以為薑黎是在提醒自己，便抬手點了退還：“黎姐，我知道，現在得放長線釣大魚。”
說罷，佘夢又抬手，在鍵盤上十指翻飛。
——我不能要周叔叔的錢，不過我跟朋友合夥開了一家服裝店，要是叔叔真的想獻愛心給甜甜的話，甜甜勉強可以把剛才的錢當成是入股。
——周叔叔，等甜甜的服裝店賺了錢，一定會給叔叔分紅的！
電腦前敲出這樣活潑可愛語氣的人，卻生活在已經沒有希望的爛泥潭裡。
佘夢臉上籠罩著冰冷的人造光，親眼看著對麵的大魚轉來了“入股”的八萬塊。
在薑黎和宋霆的眼皮子底下，佘夢完美地增加了八萬塊的業績。
“不錯。”
宋霆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他抬手拍拍佘夢的肩膀。
身邊同樣目睹了全過程的薑黎已經眉頭緊鎖。
她站在幾張桌子旁邊，轉頭去看其他的組員。
他們跟佘夢一樣，全都在網上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然後騙取他人的錢財。
像是幾隻沒有底線的吞金獸。
薑黎忍不住對手底下的組員們改觀，可又聯想到他們現在的處境，薑黎隻能自欺欺人，用“他們也不是自願的”這種拙劣理由來麻痹自己。
見到身邊人眼神發愣，肢體動作中帶著明顯的抗拒，宋霆臉上頓時浮現出冷笑。
他抬手捏住薑黎的下巴，手上的力氣大的嚇人。
“怎麼，在這裡這麼久了，還是看不下去嗎？”
宋霆的話中帶著嘲諷。
薑黎並不是沒有騙過人，隻是她下手的對象是薑月，用的理由也是威脅不打錢就曝光薑月勾結李老二的證據。
這種自欺欺人的騙，也是騙。
薑黎大腦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應該怎麼做。
堅守了那麼久的原則，薑黎不可能也不願意這樣輕易打破。
她垂著腦袋沒說話，身邊的男人卻猛地甩開了她的下巴。
牙齒磕在嘴唇上，一陣劇烈的痛讓薑黎猛然回神。
她對上宋霆的眼睛，卻發現後者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我現在要你主動爭取，在網絡組組長的位置上坐穩，並且”
宋霆勾唇，抬起薑黎的下巴，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危險意味：“壯大網絡組，真正穩居銷冠的寶座。”
因為薑黎網絡組組長的位置不穩，之前手下有幾個蕭紅的舊部也不肯皈依，導致網絡組像是一盤散沙。
再加上最近阿銷頻繁的挖人針對，讓原本龐大的網絡組，現在隻剩下不到十人。
聞言，薑黎一雙眼睛頓時瞪大。
她本能的搖著頭，嘴裡不斷說著拒絕的話。
可宋霆捏在她下巴上的手越來越緊，力氣也越來越大。
“不，我不要，宋霆，你彆這樣逼我”
下巴傳來鈍疼，薑黎反手想要推開宋霆，卻發現男人掐在她下巴上的手勁兒大的嚇人。
薑黎眼中氤氳點霧氣，她不願意打破自己的原則。
對她來說，被迫騙人和主動騙人的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
薑黎不希望也不願意自己骨子裡也成為肮臟不堪的、要靠著蒙騙他人才能存活的詐騙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