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本以為，以祂的偉力，祂的威勢……不需要多，隻要一絲力量，一絲威能，便能在一瞬間將整個混沌湮滅成虛無，將一切法則規矩破碎成齏粉，可現實卻和他想象的相反。
沒有極致的璀璨。
沒有極致的霸道。
更沒有極致的鋒芒。
這一劍平淡到了極致，普通到了極致，甚至他觀察劍鋒下落的軌跡，還發現了一絲絲的生疏和笨拙，這足以說明對方並不會……或者說，並不懂劍。
可偏偏！
這一劍給了顧寒一種極其特殊的感覺，特殊到隻有一個字可以形容。
極！
他突然明白，其實不是這一劍太過普通，隻是以他如今的認知和層次，無法理解這種拋開萬物表象，超越了一切法則常理，隻剩下了本質的……極致強橫！
“這就是，你的極？”
抬頭看了無儘虛無一眼，他感受著那道明明無處不在，卻讓他連存在方式都難以理解的偉大意誌，生平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對方的強！
“轟——”
“轟——”
明明眼前的虛無依舊平靜，可一道道混沌虛無轟鳴聲卻落在了他的意念之中。
肉眼可見的。
一劍落下之後，四道聖的虛影突然一顫，漸漸瓦解在了他麵前。
恍惚中。
他似看到了因果在斷裂與重組中哀鳴，看到了命運長河被撕扯成散落的讖言碎片，看到輪回血海蒸發成猩紅霧靄，看到時光砂礫逆向刺穿紀元的胎膜……直至最後，一切都歸於了空寂。
“結束了？”
顧寒看得一怔。
他不知道道聖到底是誰，可本能告訴他，這樣一尊至高無上的存在，絲毫不比祂弱，否則也就不會逼出那道偉大蒼茫的意誌了，雖然隻是一道力量的具現化，可……就這麼敗了？
“……誦吾真名者……”
“……不墮輪回，不染時光，不沾因果，不昧命運……”
“……拜吾真身者……”
”……不懼往生，不困劫緣，不滯枯榮，不鎖千秋……”
“……喚吾真靈者……”
“……不墜大千，不溺忘川，不避命軌，不落無常……”
“……”
剛想到這裡。
那道超越了無儘法則，超越了造物威壓，超越了一切所有，仿佛淩駕在道之上的聲音再次響起，吸引著他再次抬頭，又是一愣。
眼前。
連虛無都沒有了。
唯有一片超越了時空，超越了維度，仿佛象征著永恒的空寂呈現在了他麵前。
空寂之中。
潰散的四色光塵輕輕灑落，絢爛中帶著不真實和詭異。
仿佛一瞬。
又仿佛是永恒。
四色光塵不斷凝聚，潰散的因果鏈在灰霧中重組為脊椎，命運讖言碎片凝聚成心臟，輪回血霧編織成經絡，時光砂礫流淌成了血液……一道身影也再次出現在了他麵前。
身披戰甲，手持戰矛。
披散著長發，相貌模糊不清，帶著至高無上之意，裸露的皮膚上爬滿了混沌符文，左手舉著托著坍縮的因果輪，右手握著凝固的時光戰矛，眉心裡浮沉著億萬世界的輪回生滅，命運交織。
沒有威壓。
沒有氣息。
卻反倒給了顧寒一種比先前那四道虛影更強了無數的感覺！
他無比確定！
眼前這人，才是道聖真身，才是那個神秘之意，不可琢磨揣摩的——羅！
“轟——”
心底裡再次閃過這個字的同時，道聖似乎心有所感，又是看了過來！
瞬間！
那種自身的一切都要徹底崩滅的感覺再次襲來！
隻是……
這種感覺依舊沒有持續多久，那道偉大蒼茫的意誌再次降臨，將這一切化解於無形。
緩緩的。
顧寒手中的極劍再一次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雖然並非自身的威能偉力，可顧寒依舊能感知到……手中這毫無威勢的一劍，已是強大到了無所不能。
同一時間。
無邊空寂之中，道聖手中那杆斑駁無比，呈現一種詭異顏色的戰矛，亦是舉了起來，四道源頭交織下，亦是給了顧寒一種源生源滅，有無空寂的感覺！
也在此時。
道聖竟是又看了他一眼，自力量複蘇以來，和他有了第一次的交流。
“後來人……”
“切勿……重複他之路……”
顧寒瞳孔猛地一縮！
道聖？
在跟我說話？
他不是殘留力量的化身？怎麼可能有自我意識？不要重複他的路？他？還是……祂？
一瞬間。
他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念頭，隻是沒等開口詢問，極劍已是再次斬落而下，那柄戰矛亦是來到了他身前！
劍矛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沒有撕裂星空的餘波，沒有偉力碰撞的激蕩，似乎這一次的交鋒徹底超越了規則，超越了有無，超越了顧寒的認知……已是來到了力量最本質的層麵！
一擊之後。
那道偉大蒼茫的意誌也好，眼前的道聖也好，俱是消失不見了。
顧寒自己也消失不見了。
因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肉身，神魂，意識……乃至自己的無涯之路！
可他偏偏沒有死。
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他發現他隻是處在一個極其玄妙的狀態之中，處在了一個極其玄妙的地方而已。
沒有光。
沒有暗。
沒有上下四方，唯有腳下一條路，這路似玉非玉，似骨非骨，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痕，每一道裂痕中都好似流淌著混沌未分時的原始氣息。
他朝四周‘看’了一眼。
四周分散著零零星星的微塵，有的散發著微微毫光，正在以一個肉眼難以辨彆的緩慢速度前行，有的明滅不定，停滯在原地，好似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更有的晦暗一片，再也沒了絲毫光芒，仿若茫茫空寂之中的一顆餘燼。
顧寒發現。
他自己也是一顆微塵，隻是有些特殊，他身上的光芒比旁的微塵亮了很多，也大出了好幾倍，顯得尤為顯眼，像是鶴立雞群一樣。
這，是哪裡？
下意識的，顧寒朝著距離他最近的一顆微塵感知了過去，這也是他能感知到的極限距離了。
然後……
他便陷入了徹底的震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