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武俠修真 > 萬曆明君 > 第61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

第61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1 / 1)

推荐阅读:

inf

傍晚。

呂調陽領著申時行來到內閣,在張居正的值房外停了下來。

後者疑惑地看了一眼前者“座師?”

呂調陽搖了搖頭,輕聲道“元輔要單獨見你。”

申時行這才意識到呂調陽一路上為何喋喋不休,囑咐了這麼多事宜。

他動作有些拘謹,作勢就要進去。

呂調陽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回了自己的值房。

申時行小心翼翼推門而入。

他進屋的時候,隻見張居正伏在桌案上小憩,似乎是聽到動靜,這才抬起頭。

申時行行了一禮“元輔。”

張居正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伸手示意他坐。

等到申時行坐下,他才開口道“今日麵聖的事,來的路上,和卿告訴你了麼。”

申時行搖了搖頭“老師說元輔會告訴我。”

張居正頷首,直言不諱道“賈待問、胡涍捏造讖緯,論死,三族流放。”

“刑部右侍郎畢鏘、工科給事中張道明、檢討沈一貫等八人,流放”

申時行一驚。

張居正將麵聖時候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申時行猶然沒回過神,喃喃道“元輔,這事八成不是賈待問做的。”

無論是以他對賈待問的了解,還是事後賈待問的反應,他都認為這事不像賈待問所為。

張居正點了點頭“我信你的說法,不僅我信,皇帝也可以信這句話。”

賈待問手上又沒兵,憑什麼敢這麼狂,若說是張四維做的,他還能更信一點。

申時行聽懂了這句話,恍然大悟道“所以,賈待問是因為另外兩成可能,要論死!?”

這與莫須有何異?

張居正意味難明“若不是王崇古還在宣大,張四維跟楊博也要論死。”

申時行的驚疑戛然而止,身子莫名一寒。

張居正很有耐性為這位後起之秀解釋道“不是伱想的那樣。”

“棲霞公主死了,若是意外就罷了,若是人為……有嫌疑的人,在這位陛下眼中,正好本就該死些該死的人。”

“這是借題發揮,也是快意恩仇。”

申時行這才稍微開釋。

思慮片刻,歎息道“終究是少年意氣,隻怕有礙德望。”

皇帝登基四個月來,一應所作所為,都可以用潤物細無聲來形容。

在朝臣當中,也不乏一個仁君的名聲。

可若是真要將言官明正典刑,還要處置三品大員,這等激烈行事。

此前營造的仁君名聲,可就半途而廢了。

張居正卻神色複雜,緩緩道“所以,要明正典刑,內閣跟三法司,要把此事辦成鐵案。”

世宗皇帝和嚴嵩的名聲是綁定的。

就像先帝和高拱的名聲密不可分一樣。

如今張居正,甚至整個內閣,也處在相同的境地上。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大部分朝臣都達成共識的時候,那就不是皇帝不夠仁德,而是這些人罪大惡極了。

申時行心領神會“吏部需要做什麼?”

張居正沒有直接答話,反而問道“汝默才三十七吧?”

申時行點了點頭“虛歲三十九了”

張居正走近,親手給申時行倒茶“和卿很看重你。”

申時行連忙起身,雙手捧著杯子去接,口中道“承蒙元輔跟座師看重。”

張居正點點頭;“現在陸樹聲不來赴任,便是你掌吏部,實為天官,也該獨當一麵了。”

“所以,不是我要吏部做什麼,而是你怎麼看這事?”

申時行一怔,一時沒回過神來。

張居正眼神鼓勵地看著申時行。

申時行沉吟不語。

腦海中將今日發生的事,在腦中都過了一遍。

思緒萬千。

房間內一時沒了動靜。

等了半晌。

申時行終於品過味來。

他將茶放下,拱手道“元輔,此事對於我南直隸鄉人太過嚴苛,我不能坐視。”

張居正激賞地點了點頭。

不怪乎呂調陽這麼欣賞他這位弟子。

很多時候官階位份不到一定的地步,很多事是想不到的。

但申時行還未入閣,一聽今日之事,立馬領會到其中的影響。

殺言官,處置三品大員,影響自然不小,內外風議、南直隸鄉黨敵視,等等,都不容小覷。

海瑞的話說得對,但得換個方向來說。

正是皇帝應該一往無前,內閣拾漏補缺才對。

此前因為在要不要動南直隸上,內閣與皇帝一直有分歧,所以才顯得配合程度不是那麼高。

但如今既然被皇帝按著頭說服了,那皇帝想殺人,內閣就得替他擦屁股了。

怎麼樣撫平影響,是內閣必須要考慮的。

張居正頷首,朝申時行道“如何不能坐視?”

申時行毫不停留道“南直隸出身的官員中,還有不少俊彥,我會稍微簡拔一二。”

這就是二十七歲就高中狀元的含金量。

張居正隻提點了一句,申時行當即就抓住了脈絡。

內閣要順了皇帝的氣,又要平息朝官的不滿,可謂媳婦當家兩頭哄。

既然要調和陰陽,那必然要落到實處。

申時行作為吏部侍郎,實際上掌吏部的廷臣,已然是南直隸出身,位份最高的朝官了。

兵部侍郎,都給事中等人被處置之後,南直隸鄉人,必然群龍無首,驚慌無措。

奈何南直隸出身的官吏,在朝中是最多的——科舉公平,並不意味著各地水平一致,而如今南直隸的教育資源,無出其右。

所以,為了安撫這一部分人,必須由申時行出麵,做這個話事人。

如此,才能配合內閣,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同時也能夠在兩淮之事上,做個壓艙石。

張居正見申時行果然懂了,不由欣慰一笑。

語氣輕鬆幾分道“你將提拔之人擬份奏疏,內閣會駁回幾次,你自己把握。”

申時行拱手。

張居正拍了拍他肩膀“日後就不必奔走在我門下了,內閣有事會讓和卿跟你說。”

“你才三十七,早些獨當一麵也是好事。”

申時行默然。

這就是首輔必要走的路。

朝內無派,千奇百怪,各種鄉黨不可能都聚集在首輔的座下。

一如當初的高拱,靠著楊博指揮晉黨,靠著張居正指揮楚黨。

如今申時行既然要做南直隸鄉黨的話事人,自然不能再整日奔走在首輔門前,否則內閣要割南直隸肉的時候,也不好交代。

而張居正兩次提到年齡,意思也很明顯。

若是他當真能獨當一麵,在調和朝中南直隸鄉黨矛盾的同時,又能掌著吏部的舵穩步推行新法,那下任首輔之位,也不是無望。

當然,還有未竟之意,二人都沒提起……若是申時行沒這個本事的話,吏部就不會再是他這侍郎說了算。

申時行作揖下拜,行了個大禮“元輔教誨,時行省得了。”

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申時行倒著退出了值房。

房內再度寂靜無聲。

……

十一月四日。

都禦史葛守禮有奏,都給事中賈待問,禦史胡涍捏造讖緯、傾覆國本,幾與謀逆無異,論罪當誅九族;工科給事中張道明、刑部右侍郎畢鏘、檢討沈一貫等八人,與賈待問,胡涍,私下串聯、玩弄讖緯、結黨營私,論罪當誅三族。

群臣嘩然,左右張望,才發現這些人壓根沒有上朝。

不給廷議的空間,九卿全數同意,內閣首輔、次輔、群輔,擬票通過,奏請皇帝。

皇帝閱後,發回奏疏曰,十人皆肱股大臣,豈可輕易定罪,下令都察院、刑部、大理寺會審此事。

十一月五日。

僉都禦史海瑞,奏言王汝言案牽涉兩淮大弊,請準親赴兩淮詳查。

帝賜僉都禦史海瑞符牌,巡撫兩淮鹽政,與大理寺少卿陳棟,徹查王汝言案。

二人當日動身離京。

十一月七日。

在三法司連夜會審胡涍等人三十六個時辰後,十人親口招供,簽字畫押,又有錦衣衛於十人府上搜出來往書信,其上多有指斥乘輿、謀劃君上之語。

人證物證齊全,三法司以讖緯亂國、暗謀逆叛之罪上呈,請皇帝定奪。

帝以牽連過甚,非明君所為,下內閣再議。

是時,內閣、九卿,銘感皇帝聖德,乃減罪魁為誅三族,從犯八人論死。

同日,兵科給事中蔡汝賢、湖廣道禦史陳堂、吏科給事中雒遵等人上奏,乞宥胡涍。

言稱人君善政,不一而足,莫大於賞諫臣;疵政亦多,莫大於黜諫臣,胡涍官居禦史,繩愆糾謬,乃職分所宜。今一語涉讖,便定謀逆,即行誅戮,恐自今以後,阿言順旨者多,犯顏觸忌者少。

伏乞念狂謬之無他,思壅塞之可畏,或加薄懲,或令複職,則聖德廣,大臣之願也。

吏部侍郎申時行附奏,為十人求請。

皇帝聞之,大受觸動。

再度下旨。

有南直隸鬆江府華亭人,隆慶二年進士,兵科給事中蔡汝賢,諫之有是,言之有物,升戶科都給事中。

賞此次進言諸言官例銀五兩,減一年勘磨。

又以殺戮太重,有傷仁德,從諸言官、申侍郎之語,改十人謀逆為不臣,隻罪魁二人論死,餘者流放。

到此,終是塵埃落定。

……

國子監。

“司業。”

“李司業。”

一路上五經博士、助教紛紛與李贄見禮。

李贄敷衍回禮,直往祭酒的值房而去。

他一把推開房門,嘴上嚷嚷著“陶祭酒,陛下彼時口諭說的,俸祿翻倍,怎麼都不認,這難道不是欺君之罪嗎!”

皇帝騙他來的時候,就說“不被人管,俸祿翻倍,安心治學”。

如今確實沒人管他了——唯一的上司陶大臨,為人謹慎,從不輕易得罪人,下屬都不會嗬斥。

除了不愛擔事,一有問題就退至眾人身後之外,幾乎沒彆的缺點。

至於治學,確實也挺心安的。

國子監事務不繁忙,幾乎沒人會打擾到李贄。

但還是那個問題,俸祿並沒有像說好的那樣,給他翻倍。

國子監是清水衙門,要欠俸的時候,國子監首當其衝,當初他任五經博士的時候,欠俸一欠就是幾個月,還老是用花椒折賬。

他是真不願意重蹈覆轍,身無分文,餓死妻女了。

陶大臨見房門被推開,騰地站起來,見是李贄,才放鬆下來。

這幾日被李贄煩得都習慣了,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溫聲道“李司業不妨去戶部問問?咱們國子監的俸祿都是戶部定好的,李司業找我麻煩,我也變不出來錢不是。”

李贄無語“我來國子監報道那天您就這麼說,之後我就去戶部問了,戶部問我要吏部的憑證。”

陶大臨不動聲色“那李司業去吏部問問?”

李贄撇了撇嘴“昨日去了,吏部問我要陛下的詔書。”

陶大臨起身,給門關上,回頭道“對啊,詔書呢?吏部也不能憑空給你開兩分俸祿。”

李贄摘下冠,露出一顆小平頭“那是口諭!哪來的明旨。”

陶大臨連忙安撫道“那不妨去讓公公做個證人?”

李贄沒好氣道“這不是今日去了麼,這才剛回來。”

“說是紫禁城最近在清宮,焦頭爛額,沒空搭理我!”

陶大臨跟著同仇敵愾“難為李司業了。”

李贄卻不肯罷休“陶祭酒是廷臣,陛下對我到底什麼安排,不妨替我問問?”

皇帝給他召來,大概率不能是讓他呆在國子監吃乾飯的。

他看到皇帝辦新報,第一時間就敏銳察覺,這位聖上在爭奪士林、民間的聲望語言。

若說這俸祿給他開雙倍,那多半還有一份差使給他。

他也想不到,自己除了離經叛道的心學門人這個身份之外,還有什麼值得皇帝看重了。

問題就在於,聽聞最近朝中鬨了大事出來,估摸著是因為此事,讓皇帝分身乏術,無暇搭理他。

這就讓李贄有些難受了,他生怕皇帝將他拋諸腦後了。

他帶的盤纏,可不夠在國子監欠俸幾個月的。

此前跑去新學府,想討份兼職,結果就被程大位趕了出來,說他沒有稟賦,給他氣得不輕。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皇帝能早點想起他。

陶大臨老神在在,不慌不忙開口道“李司業莫急,如今京城不像你想的那樣。”

“九月考成法試行之後,陛下跟內閣,都明確表示,這一季考成優等的官吏,不僅會補全欠俸,還會再發一分績效,足夠李司業安居了。”

李贄無奈道“陶祭酒莫要哄我,我看了國子監的考成標準,能有個合格就不錯了。”

清水衙門,要出成績自然不容易。

陶大臨溫聲道“合格也不錯了,至少每月會足發,實發,不會再折寶鈔、花椒了。”

大明俸祿其實夠用——在不欠俸、實發的情況下。

李贄被陶大臨打太極有些受不了。

不再跟他陳情。

起身就要走,往外走了兩步,最後還是忍不住托請道“陶祭酒若是有暇,不妨替我問問陛下。”

陶大臨微笑頷首。

李贄拿著彌勒佛上司也沒什麼辦法,滿是鬱氣出了房間。

一路上又遇到學子們跟他見禮,李贄強打笑容,一一拱手回禮,沒有絲毫含糊。

眼見天色漸晚,李贄剛準備上街去吃個晚食。

正從典簿廳路過,突然就看到繩愆廳的監丞小跑過來。

“李司業!宮裡有人找,正在繩愆廳候您呢!”

李贄二話不說,直奔繩愆廳。

還有二章,今日內更

(本章完)

inf。inf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