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龍江,回到京城。
這兩姑娘就像是開始上北影中戲的表演課一樣,主打一手釋放天性。
原本在長輩們麵前壓抑著的那種較勁和醋味,這時候可是怎麼壓都壓不住,更何況方才邱靜在和許青山說話的時候靠得那麼近,又是和她們兩完全不同的類型,儘管他們兩根本沒有什麼,也還是會有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好在,許青山還有王川可以投靠。
一頓年輕人的銅爐火鍋聚餐就這麼嘻嘻鬨鬨地過去,熱鬨,挺好。
第二天,距離京大開學也就兩天的時間。
陸陸續續已經有學生開始返校了。
佟童需要先到賽訓組登記報告,領取一下接下來新的學習資料,而江浣溪則是要提前去宿舍打掃打掃,收拾一下,這學期她算是正式要從宿舍搬出來住了。
提前來了剛好去院辦那邊提交一下申請,走一下手續。
這要是普通學校普通學院的普通學生,那輔導員指定不能放人,隻能靠違規操作。
但江浣溪和許青山的關係不是什麼秘密。
元培學院的學生向來又比較有自由度,在知道了江浣溪搬去的地方其實也就是燕東園的時候,其實也就比江浣溪年長個幾歲的輔導員姐姐把江浣溪拉到小黑屋裡語重心長地交代了一堆安全注意事項,才放了臉蛋通紅的江浣溪離開。
看著江浣溪一陣小碎步快速離開院辦的背影,輔導員姐姐忍不住長歎了一聲,感慨道。
“這都是什麼世道?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給一個已經嘗過肉味的小姑娘講這些安全意識?她會不會覺得我很多餘?”
各人各有各事忙。
許青山也先到了數研所的辦公室看了一眼。
小薛和小王老早就窩在辦公室裡,看她們桌麵的樣子,她們來學校的時間起碼有個一兩周了。
也是,博士生開學的時間就是比本科生早。
而教授們一般來說家都在學校附近,他們並沒有具體的開學時間,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放假,暑假寒假拉著學生、助手繼續搞科研、搞實驗,那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也就許青山這種特例能卡個bug。
他擁有教授職能,但同時身份牌卻是本科生。
“怎麼,這個春節過得不開心麼?”
許青山一進到辦公室裡,就看到了愁眉苦臉的兩個大姑娘,薛雪情看到了許青山,人先站起來,魂還在桌前坐著,原本那頭黃頭發現在變成了桃粉色,隻是那乾枯的發尾和繚亂的雞窩頭,看得出來她最近並不順利。
另一邊的王隗嘴倒是先動了,但人沒能反應過來。
先叫上一聲“老師”,話音都落地三秒了,她身子才緩緩起來,帶著那椅子在地上磨得滋滋響。
“春節還好,是我們論文這邊,我想做丟番圖方向的問題,但是連著好幾個我都沒有頭緒,現在在看希爾伯特1900的23問裡的第十問,但是我發現我沒看懂馬蒂亞耶塞維奇的論文”
“我春節開心但是我比雪情更糟糕的是,我在複現老師你的全流程可是卡住了,有幾個步驟我發現我沒能完全融會貫通,但是放假又不敢給你打電話”
看著麵前訴苦的這兩個大姑娘,許青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不就一個電話的事情,哪有多麻煩,終究還是生分了。
“都好說,小薛,你說的是‘一個多項式方程有任意多個未知數,能否通過一個可行的演化,在有限次地運算裡,判定這個方程有無整數解。’這個第十問?馬蒂亞耶塞維奇的博士論文裡證明能解決所有丟番圖方程的一般算法不存在,對吧?”
“對,就是這個,我看了好多經典文獻和研究史,我把能找到都找遍的,我還去看了圖靈給出來的圖靈機理論,還有哥德爾的”
“彆往前看,往後看。”
許青山伸手打斷了小薛的發揮,說道。
“你去看看1982年瓊斯在journal of syic上的論文,關於不存在算法可用以判定任意一個有9個未知數的整係數多項式方程是否有自然數解這個細節論證,那篇有對第十問的詳細解析,要是那篇看完還有問題,你再去看看孫智偉1989年在金陵大學學報的那篇《兩個線性丟番圖方程有公解的充要條件》和91年在華夏科學a輯的《丟番圖表示中未知數的精減》,看完還不懂再來找我。”
許青山說完,看見有些心虛的薛雪情,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還有,有時候有些問題不要隻想著在外文期刊上找,國內有時候也會有不錯的見解,雖然確實從比例上來看是有差距的,但是做科研這種事情,既然你感興趣,那就要足夠全麵,不要還沒儘全力就說沒路可走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
薛雪情委屈巴巴地坐下來,老老實實地去找許青山說的論文。
那邊王隗這下不反應慢了。
她也跟著立馬坐了下來,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儘管上麵現在顯示的是蜘蛛紙牌。
“接下來輪到小王了。”
許青山看向了王隗。
“老老師,我我我我不用問了,我再看看,看看我可能就悟了”
也難怪王隗過年期間連個電話都不敢打。
許青山尋思著自己似乎也沒有怎麼教訓過她啊?到底是哪個環節讓自己的形象變得這麼凶悍的?還能嬰兒止啼,博士止問的?
“彆廢話,給我看看,你哪裡不懂呢?跟著我做的項目結果做到自己組員都不懂,到時候要是有人問你把你問倒了,那豈不是丟的是我的臉?”
許青山輕輕拍了拍王隗的肩膀,開玩笑地說道。
結果王隗卻渾身猛然一抖,話音都帶著哭腔了。
“老師,我真的沒有不努力,我就是,我就是”
“好好好,我也沒說你不努力啊,先把問題給我看看,我簡單給你講講,開個玩笑,你們已經比彆人好很多了。”
許青山收回手,無奈安撫道。
好在王隗的問題確實都比較刁鑽一點,有些地方確實有些小跳步,江浣溪基礎到了,但有些地方也還是掌握得不夠深入,沒王隗複盤,許青山可能還真就沒在意。
把思路講完以後,王隗似乎清明了不少。
“那你接下來就做這幾個問題,到時候統合一下,發個一作,應該發個sci一區挺容易的,看看能不能投一下新進展,畢竟還沒拿獎之前這也還都是熱門領域,我給你推薦。”
許青山又拍了拍王隗的肩膀,正要回自己座位整理整理接下來研究的思路呢。
一旁眼熱的薛雪情方才的小委屈和小慌張一眨眼就拋掉了,舉著手像個小學生一樣咋呼。
“老師,我也要我也要!”
“你先把論文給我看了,看完我給你找一個丟番圖同領域的課題讓你去看看,到時候跟著我做。”
許青山直接無視了在那用儘手段賣萌的活潑女孩,坐回自己座位。
薛雪情隻能撅著嘴坐回位置,繼續查資料,但臉上的喜色倒是藏不住,雖然許導畫了餅,但許導的餅那能是其他人的餅能比的嗎?
這可是真金白銀的餅!能猛猛吃,吃到撐的那種!
許青山找了一張紙,想了想,在上麵簡單地寫了寫自己方才和薛雪情說的基本想法。
他能夠掌握那麼多丟番圖相關的論文,對於丟番圖領域的各種問題發展史有那種張口就來的實力,並非是他生而知之。
哥們隻是重生了,不是被雨淋了,不會變成什麼都懂的天之澆子。
隻是之前在做完以後,許青山就有意識地想要看看丟番圖相關,因為孿生素數猜想的證明過程中,許青山就有多次使用到了相似的思路來尋找途徑。
【duffschaeffer猜想】
許青山寫下一行黑字,又在之後寫下了【dirichlet定理】。
他快速地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數學領域裡,特彆是純數領域中,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重要猜想,不少猜想乍一看來其實挺簡單的,但是卻有很長的時間沒有被解決。
就像他現在手裡的這個一聽就根本不出名的猜想,其實在丟番圖逼近領域中屬於拚音元音級彆的存在。
許青山手裡的筆並未停歇,而是把整個問題厘清。
先假設一個連續函數,問題則是對實數x是否存在無窮多個既約有理數q(q0,(,q)=1)使得x減去q絕對值的絕對值小於取q的連續函數。
當取q的連續函數等於q的2次方時,其實就是dirichlet定理:對於任意的實數 x,都有無窮多個有理數滿足不等式
隻不過。
許青山的思維明顯要更加跳躍。
他並沒有停留在duffschaeffer猜想,而是在密密麻麻地寫了一通之後,又另起一頁,寫下了【wirsgschidt猜想】。
就在他忘記了自己要收拾收拾桌子和資料的事情,屁股一粘這個久違卻熟悉的工學椅就開始進入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時。
辦公室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把辦公室裡三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許青山詫異地抬起頭。
這個點佟童和江浣溪應該都還沒有忙完,不可能來這邊。
就算是過來辦公室,就她們兩的熟悉程度,還需要敲門?
可一抬頭,許青山卻看到了一位和他屁股下麵的人體工學椅一樣久違又熟悉的老朋友。
其實說是老朋友也不儘然,隻是有深入地聊過一些。
看著眼前這位長相帥氣,穿著一身味道很正的咖色西裝的劉若川師兄,許青山眨了眨眼,第一句話並不是歡迎他的到來和問候他,而是
“師兄,你穿成這個樣子,在外麵真的不冷嗎?”
一手提著公文包,另一隻手提著一盒精美禮盒的劉若川一愣,但笑容不減,搖了搖頭,走了進來,很是自來熟地就在許青山的辦公桌上把自己的東西放下來,又從一旁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
“有什麼好冷的,我才剛從法國回來,不過法國真是暖和啊,比京城暖和多了。”
“暖和?真的嗎?巴黎不是地中海氣候嗎?冬天下雨不是更冷了嗎?”
許青山挪了挪劉若川帶來的精美禮盒,上麵滿滿的都是外文,他這還真沒學過,看起來像是英語,但是似乎差彆挺大的,從字母的組成和語序,看起來像是法語。
劉若川聽到了許青山的疑問,反倒反應比剛才大多了,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許青山。
“嗯?!!你不是高考滿分嗎?這不是地理書上就有麼?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巴黎是溫帶海洋性氣候啊,在法國北部。”
許青山眨了眨眼,低頭拆起了禮物。
“我是理科狀元,是理科滿分,又不是文科滿分,地理高二的時候就會考考完了,我高二的時候還沒有開始發憤圖強呢”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真的十項全能呢,誒誒誒,我都沒說是要送你的,你小子可真不要臉,直接拆了。”
劉若川把西裝外套脫了。
進了屋就更暖和了,屋裡的暖氣不是白裝的。
“都拎到我桌上了,不是送我的也成送我的了,不過師兄你還真是一個招呼都沒打就來了,咋了?這麼愛我的嗎?從法國一回來就先來看我?”
許青山看了看禮盒裡的東西,是一套看起來十分精美的琺琅瓷器,隻不過這玩意怎麼感覺越看越像是中國製造的呢?
許青山拿著禮盒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想太多了,我先去看了老師,老師跟我說這事找你準沒問題,我才過來找你的。”
許青山聞言,直接把手裡的瓷器放回了禮盒裡,三下五除二地把禮盒蓋子蓋上。
“出門,左拐,慢走,不送。”
他繼續老神在在地看起自己剛剛的手稿來了。
“誒,青山,彆這麼生分嘛,我這專門給你帶回來的,我想你們小年輕談戀愛的,肯定喜歡這種,哄女孩子多好?”
劉若川挑了挑眉,一臉討好地看著許青山。
“先說說要乾啥的。”
許青山麵無表情。
“霍奇理論,我最近在做進霍奇理論相關應用,這不是缺點算力強、思路好,又牛逼的人當大腿嗎?你看,你這不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