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許青山麼？”
一旁的江婧怡像是被觸發了關鍵詞一樣，插嘴問道。
“能帶我一起麼？其實我對數學也挺感興趣的。”
江鈺華麵色古怪地看著自己這小外甥女。
剛剛不是還在說自己數學不好，學不明白，不想學數學所以選的新聞學麼？怎麼一轉頭就說對數學感興趣了？
江婧怡貝齒輕咬下唇，盯著江浣溪。
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這麼做就能讓浣溪姐妥協，她並不在乎數學不數學的事情，她隻在乎自己還能跟許青山見麵。
她不信。
她不信許青山之前對自己那兩年的照顧都是假的，她也不信許青山的心裡真的沒有她。
她更不相信自己如今已經回頭過來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許青山的那顆心會跟石頭一樣，讓自己暖不熱。
“不能。”
江浣溪看了看江麗華，又看了看江婧怡，堅定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
江婧怡盯著江浣溪，眼神中很是不滿。
“如果你想見他，你就自己約他，我是要去和他討論數學的，我不希望我和他被打擾。”
江浣溪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為什麼你願意讓小姑去？”
江鈺華嘴裡叼著一個鯛魚燒，看著兩個晚輩在這裡對壘，一時間腦袋沒有轉過來，突然被江婧怡說道，她也有點呆滯。
什麼？
吃瓜吃到我自己了？
“因為小姑是普林斯頓的數學博士，也許小姑能幫忙。”
江浣溪皺著眉頭，她不喜歡妹妹這麼跟自己發脾氣，刷大小姐威風。
青山說過了，自己要更自信。
“而且，我也沒有說要一定要帶小姑過去，我會尊重他的意見，如果他同意，我才會帶小姑一起去。”
江浣溪執著地說道，雖然她是在解釋，但是她的氣場卻很強。
並不像是平日裡遇到問題就把頭埋進土裡假裝什麼都看不見的鴕鳥，她此時很是堅定。
就連一旁的江麗華和江鈺華都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作為很關心兩個孩子的長輩，她們自然能夠發現江浣溪的變化。
如果是往常的時候，江浣溪就算不同意江婧怡的要求，也斷然不會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長輩的麵，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不給江婧怡留麵子。
“為什麼伱們都這樣對我？”
江婧怡鼻子一酸。
許青山變了，浣溪姐也變了。
本來這些美好，這些寵愛，這些都應該用在自己的身上，為什麼隻是短短一年的時間，就什麼都變了呢？
她想不明白。
“江婧怡！”
江麗華皺起眉頭，突然出聲道。
剛才江浣溪拒絕江婧怡的時候，她並沒有出聲，因為她也疼江浣溪。
平時江浣溪總是軟軟的，江麗華也會為她撐腰，今天江浣溪莫名地強硬了起來，儘管被懟的是自己女兒，但江麗華卻覺得很欣慰。
“不許在外麵流眼淚。”
江麗華看著江婧怡。
江婧怡很不服氣地轉過頭來看向母親。
“你根本就不愛我！我沒考上京大你也說我，我不管做什麼都不對！我想要選擇的時候你不讓我選擇，我沒得選的時候你又讓我選。”
江婧怡眼淚流了下來，朝著母親大聲地說道，像是在控訴。
她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委屈在心中不斷滋生。
江麗華氣得有些發抖，她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江婧怡瞪著眼，抬起自己的臉，等待江麗華的巴掌落下。
但下一刻。
“姐，你這是在乾嘛？”
江鈺華把懷裡的小吃一股腦塞到江浣溪懷裡，上前抓住了江麗華的手。
“你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麼話！”
江麗華也氣得不輕，她看了看左右路人的眼神，更是覺得一陣不適。
她向來最不喜歡在外麵掉麵子。
可江婧怡卻一次次的讓她丟臉。
“回去再說，回去再說。”
江鈺華推著江麗華，又拉著江婧怡朝著車子停的地方去，江浣溪則是有些茫然地跟在後麵。
原本江婧怡和江浣溪的衝突變成了江麗華母女兩的衝突。
一直回到家裡，大伯和大伯母開始安慰母女兩，分彆拉去聊聊，江浣溪才和小姑一起到了天台上聊天。
“小姑，我這樣做不對麼？”
江浣溪猶豫著出聲問道。
“小溪，如果讓你知道今晚會這樣，讓你再選一次，你還會拒絕婧怡嗎？”
江鈺華並沒有直接回答江浣溪，而是嘴裡含著一根棒棒糖，轉過頭來問江浣溪。
“會。”
江浣溪這次沒有猶豫，認真地點了點頭。
“很棒。”
江鈺華說道。
“你沒有錯，做得很對。”
“學會拒絕，拒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是親人也一樣。”
江鈺華和江浣溪閒聊著。
江浣溪聽著江鈺華的人生教誨，心裡卻在想著許青山教自己的那些話，莫名的，心中甜滋滋的。
江鈺華見江浣溪原本有些憂愁的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覺得必須是自己的功勞，決定明天午飯給自己多加兩根雞腿。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侄女聽著自己，想著彆人。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ntr？
“對了，明天你要見的那個男孩，婧怡喜歡他吧？”
“應該是吧。”
江浣溪點了點頭。
江婧怡不止一次和自己說過想要許青山。
“那你呢？”
“我也嗯？沒有”
江浣溪下意識地回答道，但是話還沒出口，就看到了小姑那似笑非笑的雙眼，一下子熱血衝腦，整個人像是蒸汽機一般，趕忙低下頭去否認，隻是哪怕在月色之下，她臉上的紅暈也很是明顯。
“你也18歲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直麵自己的感情。”
“他不是答應了明天小姑可以陪你一起去麼？那小姑就幫你把把關，你放心，小姑的眼睛就是尺！絕對不會看錯人。”
江鈺華大大方方地說道。
“那那小姑你為什麼還沒談過戀愛？”
“就是要沒談過的才更懂戀愛知道嗎？”
“我和青山沒有要談戀愛的。”
“那說明你們兩個有人還沒開竅，我覺得是你。”
“我們真的隻是討論數學！討論數論而已！”
“嗬，借口罷了，你們才18，能弄明白什麼是數論已經很好了。”
“他很厲害的！”
“切，還沒談戀愛就開始護著了。”
“我沒有！我說的是實話！他真的很厲害！”
“啊對對對。”
如果有人能夠把江浣溪的情緒調動到激動這個層麵的話，估計這世界上也就那麼幾個。
但江鈺華絕對算一個。
許青山也算。
江婧怡和江麗華母女兩情緒倒是平緩下來了，卻還在冷戰。
而第二天，江鈺華就陪著江浣溪一起去茶餐廳見許青山。
源氏茶餐廳裡。
許青山點了一杯小熊冰凍檸茶，一邊吸著檸檬茶，一邊看著桌子上攤放著的草稿拿筆認真地算著。
“青山！”
許青山聽到了聲音，抬頭看去。
隻見江浣溪臉蛋粉粉的，手裡提著一個袋子正朝著自己小跑過來，後麵跟著一個穿著一身皮衣，戴著墨鏡的禦姐。
這位應該就是江浣溪的小姑了。
那位在普林斯頓讀數學的女博士。
隻是
這外形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常女博士吧？
穿著一身皮衣牛仔褲，戴著墨鏡，身材修長，腰臀比完美，曲線優美，並不突兀，但是人高腿長，看起來很是立體。
就從身材來看，這位小姑應該沒少去健身房。
隻是這造型看起來更像是玩機車、玩搖滾的，而不是做數學的。
“小鴕鳥，過來了？這位就是鈺華姑姑吧？”
許青山放下筆，笑著站起來迎接。
如果隻是江浣溪，那他可以隨意一點，但是人家長輩也來了，而且從江浣溪的角度還是來幫忙的，許青山自然得顯得殷勤一些。
“你就是許青山？”
江鈺華看著眼前高大陽光的帥氣少年，藏在墨鏡後麵的眼睛滴溜轉。
“姑姑好。”
“什麼姑姑？叫姐姐！”
“額姐姐？”
許青山也不知道這幫小姑姑們到底是什麼毛病，一個個的隻想聽自己叫姐姐。
如果是前世的許青山，那許青山見麵的時候連姐姐都不叫的，直接上手叫美女，但問題是，這幫姑姑可都是在佟童和江浣溪麵前啊！
真是讓人麻爪。
“來，坐，想喝什麼，想吃什麼，隨便點。”
許青山說著，收拾了一下桌麵的草稿。
“隨便點？真的？”
江鈺華看了看四周彆人的菜品，一屁股坐了下來，江浣溪也坐了下來，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抽象姑姑。
“姑姐姐放心點，畢竟今天您是來給我們指導的。”
許青山很是耐心地說道。
“好！”
江鈺華直接起身挪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嗯？”
許青山不明所以。
“你們聊你們的，需要我幫忙喊我，我怕等等點太多了那個桌子放不下，我到這邊點。”
江鈺華的理由很強大，許青山無奈地笑了笑，看向了江浣溪。
“那小鴕鳥，該輪到我們了。”
“叫什麼小鴕鳥！”
江浣溪輕輕碰了碰許青山的腳，臉上有些羞惱。
“姑姑在呢。”
“好好好，來吧，浣溪，先看看這個。”
“好。”
“我給你點了一杯和我一樣的小熊凍檸茶，挺好喝的。”
“好~”
江浣溪接過了許青山寫了好一會的草稿，開始低頭看了起來。
兩人一邊看著草稿，一邊聊著。
“其實我讓你把數論學下去，是想讓你和我一起研究孿生素數猜想，孿生素數，也叫雙生素數，指的是一對素數之間相差2，就像3和5、5和7、11和13、17和19等等，這些都是孿生素數。”
“嗯嗯。”
江浣溪聽著許青山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並不清楚許青山的目標，還以為許青山隻是想帶她一起了解孿生素數猜想。
為了讓許青山知道自己現在對數論已經了解不少，江浣溪立馬接著說道。
“目前最大的孿生素數是3756801695685x26666691和3756801695685x2666669+1，這兩個數都有200700位，孿生素數猜想是要證明是否存在無窮多對孿生素數。”
“因為孿生素數猜想和哥德巴赫猜想是姊妹問題，所以很多數學家希望通過解決孿生素數猜想，來解決哥德巴赫猜想，當時的陳景潤先生也是嘗試過這一路線的。”
江浣溪認認真真地把自己掌握的知識說出來，許青山讚許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江鈺華等著上餐，一邊撇著嘴沒有插話。
這兩個小孩子說得確實沒錯。
但是在數學界未來高手江鈺華的眼裡，這就很像是一個有些小聰明的男孩想要通過自家浣溪感興趣的方麵來吸引自家浣溪對他產生崇拜。
孿生素數什麼東西？
是你一個18歲的little boy能夠解決的嗎？
還研究~
哼哼哼！
“但是，我們今天要做的課題，暫時還不是孿生素數猜想。”
許青山的下一句話讓江鈺華停下了內心的快樂，又聽了起來。
“我們要研究的是，弱孿生素數猜想。”
許青山解釋道。
“1849年的時候，法國數學家阿爾方·波利尼亞克提出了【波利尼亞克猜想】，即對所有自然數k，存在無窮多個素數對，+2k。”
“k等於1時是孿生素數猜想，而k等於其他自然數時就稱為弱孿生素數猜想。”
“如果是通過從有限數往無窮數進行推論的話，用篩法已經達到極限了。”
許青山輕聲地向江浣溪介紹著這一方麵的研究情況。
“上個世紀60年代，陳景潤先生就用篩法證明了存在無窮多個素數，使得+2是不超過兩個素數的乘積。但是篩法存在其本身的局限性，我們肯定沒法從篩法入手。”
許青山的話讓一旁的江鈺華眼神慢慢認真起來。
這小子似乎不是沒點東西的啊。
也是。
如果這小子真沒東西，自家小浣溪和小婧怡怎麼可能會為了她出現衝突？
有意思。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從無窮推導至有限，去證明存在無窮多個兩數之差小於一個有限數的素數對。”
“這個有限數再怎麼大都可以，我們要邁出這步從0到1的步伐，後麵的路就會好走。”
許青山的話如雷貫耳。
江鈺華沒管旁邊正在上菜的服務員，連忙一屁股又坐了回來，摘下了墨鏡，眼睛牢牢地盯著許青山，又抓過桌上的草稿看了看許青山方才的思路和預設的推導證明流程，她表情驚異，合不攏嘴。
“不是？”
“你一個準大學生要推弱孿生素數猜想？”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去證明一個假定的猜想？”
江鈺華是聽過許青山的這種思路的。
這種思路在幾年前被一位美國數學家提出過，但正如美國數論學家多裡安·戈德菲爾特所言，“他們假定了一個沒有人知道如何證明的猜想。”
現在，一個剛高中畢業的學生，在自己麵前說，他要證明這一猜想。
“嗯。”
許青山詫異地看著江鈺華。
嘿，這小姑也長得挺好看的，江家基因真好啊！
江鈺華的臉色有點黑了下來。
小夥汁，你的牛逼吹得太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