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許青山站在高三藝術樓前的小廣場上，看著那跑得急促、香汗淋漓的少女朝著自己奔來的時候，有些恍惚。
這道身影和前世記憶裡的那道身影再度重合。
“哥哥，生日快樂！”
隻是，這時的少女似乎沒有前世那般望而卻步和迷茫，而是眼裡充滿著堅定與光。
佟童把自己花了不少時間精心製作出來的禮盒塞到許青山懷裡。
來自許青山的關心和疼愛，讓她那顆心滋養出了生機和朝氣，也更有站在許青山麵前的勇氣。
“你怎麼知道是我生日呢？”
許青山揉了揉佟童的腦袋。
“就是知道嘛。”
佟童抿著小嘴，眼中洋溢狡黠。
“小時候你的每個生日我都有陪你過呢。”
佟童得意地說道。
許青山笑著又揉了揉佟童的腦袋。
“揉輕點嘛，太用力了會長不高。”
佟童捂著小腦袋埋怨道。
“長太高乾嘛？你這樣就很可愛。”
“可愛，嘿嘿......但是還是要多長點的，不然會麻煩......”
佟童臉頰緋紅，悄悄看向許青山的唇角。
許青山伸手要拆禮物，不明所以。
“麻煩什麼？”
“呀！你不要現在拆，等晚上回去了回你自己房間裡再拆。”
佟童伸出兩隻小手抓住許青山的大手，臉蛋愈發滾燙，但她卻握著緊緊不放。
“行行行，神神秘秘的。”
許青山笑著放下手。
“好啦，又要上課了，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下一節課來不及。哥哥，白白。”
佟童努著嘴和許青山玩鬨幾下，就依依不舍地要回厚德樓去，畢竟兩棟樓之間也是有些距離的。
隻是這小姑娘跑起來，一步三回頭。
很適合當放風箏職業選手。
許青山看著佟童的身影沒入厚德樓內，也捧著禮盒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轉身回教室。
在三樓高三14班前的走廊扶欄邊上，一道倩影呆呆地站在那。
許青山回了教室。
可屁股還沒有坐熱兩節課，又在小課間收到了來自葉新城的禮物。
一個包裝簡約典雅的小禮物盒，還有一本書。
“天下紅雨馬生角了？伱葉總也有心思送我這種禮物？”
許青山笑著掂量了一下這小禮物盒。
“什麼我送的？這本書才是我給你的，那禮物盒是隔壁班葉芊芊托我給你的，說是江浣溪送你的。”
葉新城看了看禮物盒，又看了看自己的書。
“要我說還得是我更懂你呢。”
葉新城洋洋得意。
“好兄弟才更懂你的內心。”
“這就是你送我盜版《金瓶梅》的理由麼？”
許青山白了葉新城一眼。
“什麼盜版？這分明是未刪節版，多好啊。不是真兄弟，人家都不敢送。”
許青山和葉新城的關係，向來都是輕鬆的。
“你看看人家送的，一個個都有包裝盒呢。”
許青山把這本盜版《金瓶梅》趕緊塞桌子裡。
“你送我這種書，還不幫我包裝一下。”
隻不過說到這，葉新城突然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這兩年就隻有我給你送生日禮物，每年一本書，今年你這收到禮物突然多起來了，顯得書普通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滾，少看點紅樓。”
許青山虛抬一腳。
葉新城樂嗬樂嗬地跑去裝水。
趁著沒人，許青山拆了禮物。
佟童送的不止一件，一條圍巾，一件毛衣，一個針織帽和一副手套，這四件套看針腳就知道是少女自己織出來的。
許青山伸手輕輕地撫摸這四件衣物的質感和技巧，其實是能感受得到差距的。
這種差距就像是四件衣物上麵放著的卡片。
2005-2006-2007-2008
少女的手藝在進步。
她空缺的心意也終於補足。
許青山覺得自己有些扛不住這樣的真心，可一想起前世佟童的境遇，又更是揪心。
他的良心不多，家人摯友，佟童算是一份。
暫且收起，悉心嗬護。
許青山又打開了江浣溪送的禮盒，裡麵是個zppo打火機，還有一封手寫信。
信不算太長，卻洋溢著少女的文采，暗藏著少女的心事。
“抽煙有害健康，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少抽點煙好。”
手寫信的第一句話，就讓許青山啞然失笑。
江浣溪向來如此。
你要做的事，她哪怕覺得不好，也不會涇渭分明地阻攔你，而是會一邊用行動支持你去做任何事，一邊柔柔地告誡你這樣並不好。
前世便是如此。
“雖然我不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待自己朋友在道德倫理上的問題，但是作為朋友，我也同樣希望你能夠及時地察覺到身邊一些不太符合道德倫理的眼光......”
明明是生日禮物的手寫祝福信。
但江浣溪卻在信裡寫了一通彎彎繞繞、欲蓋彌彰的話。
直到信的最後才是“祝你生日快樂，成年快樂。”
若是旁人或許根本分不清江浣溪彆扭文字的含義。
可許青山懂。
這分明就是看到佟童和自己的互動，誤解了自己和佟童的關係。
明明是個修羅場預備役。
但許青山絲毫不慌，甚至有點想笑。
把這些東西一一收好。
江婧怡的鋼筆，佟童的貼身衣物，江浣溪的打火機，還有葉新城的盜版《金瓶梅》。
許青山突然覺得世界似乎就是一場巨大的預言。
關係與人生就濃縮在這小小禮物裡。
“許青山，生日快樂哦。”
陳瑜也從旁邊冒出來了，手裡也拿著一個小豬掛件和一本書。
“這是用班費給你買的禮物，每個同學都有的生日禮物。”
“這是我送你的，最新出的，接下來半年，也要繼續加油哦。”
許青山禮貌地答謝，卻看清了這本書的封皮。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閩越A版）》
嗯？
這算什麼？
或許是作為如今班級第一人，乃至高三第一人帶來的光環，許青山多多少少也收到了同學們各種各樣的生日禮物。
這些禮物，除了葉新城的《金瓶梅》，都是上輩子許青山沒有得到過的。
許青山背著書包拎著裝滿禮物的大袋子，和葉新城分開後站在自家小區樓下，突然自嘲地笑了幾聲。
學校是純粹的。
象牙塔是乾淨的。
但純粹和乾淨，也並不意味著不現實，同樣不意味著這並非一座小社會。
恰恰相反。
反而因為純粹和乾淨，在複刻社會規則和意圖時，也顯得更加純粹。
這也是大家會單純地因為成績好而尊重你的時候。
許青山乘坐著電梯上到九樓。
鑰匙擰開了902的門。
他滿懷期待。
他如願以償。
小小的家裡，站著一位等著他回家的老人。
傳統的餐桌上擺著一個看起來很是普通的芒果蛋糕，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但很是乾淨，也很是新鮮。
“阿嬤，我回來了。”
許青山在玄關換著鞋子，明知故問道。
“今天什麼日子啊，你怎麼還買了蛋糕？”
“傻仔讀書讀楞頭嘍，連自己的生日都要忘記。”
小老太搖頭晃腦地把門關上，轉身去廚房裡端熱乎的菜。
“這麼隆重的嗎？好久沒過這樣的生日了。”
許青山趿拉著拖鞋坐到餐桌邊，笑容燦爛。
“嘖，是真傻不是假傻，其實我們也不用讀到狀元的，不然書讀好了，人讀傻了，也是虧哦。明明每年都給你過到，還說好久沒過。”
外婆把做好的蒸排骨、海鮮蒸蛋、韭菜豬肉水餃、長壽雞蛋麵都端出來，沒好氣地說道。
“新的一年要順順，高考也要順順，最重要的是你身體要順順好好。”
“喏，蠟燭給你點好了，吹吧。”
小老太得意地展示。
許青山看著眼前的那根大紅蠟燭上搖曳著的火苗，哭笑不得。
“呼。”
“這可不能吹滅，讓你吹個形式而已，這火要點著，寓意著成年以後紅紅火火呢。”
小老太護寶一樣護著紅蠟燭。
許青山樂得像個孩子，挖了一勺蛋糕往嘴裡塞，好吃不膩，淡淡的甜。
或許這才是他的最佳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