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卓戈家中，臥室。
黑洞洞的房間中，兩團爍爍放光的金色圓球十分可怖。
那是芙琳的眼睛。
充滿幽怨的眼睛。
她正在一條龍生悶氣。
幾個小時前，卓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說有個緊急短片要拍攝之後，就杳無音信。
發消息不讀，通話也不接。
失蹤了！
芙琳敢打賭，卓戈這條紅色討厭鬼就是去偷偷開黑了。
因為她還聯係了豆豆，豆豆也不回消息。
以往這種時候，都是這兩條龍在一起打遊戲打到興頭上，自動屏蔽一切外界消息。
如果不是，她下星期可以叫卓戈爸爸。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執著於叫爸爸。
芙琳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不睡了！
非要逮到卓戈悄咪咪回家的現場。
然後讓他叫媽媽！
芙琳坐在窩裡，越想越氣。
遊戲就那麼好玩嗎？難道自己的吸引力還比不上幾個幻術小人？
如果卓戈現在就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是的，那些幻術小人就是比她有吸引力。
那可是一眾幻術師數月的努力，再加上另一顆星球中無數創作者智慧的結晶。
怎麼會比不上一條從小喜歡欺負龍的金龍惡霸呢？
口舌之快是一定要逞的。
至於逞完了之後該怎麼道歉，那道歉的時候再說。
寂靜中，芙琳聽到了爪子小心翼翼地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因為家裡到處都是卓戈的味道，所以這種時候嗅覺派不上大用場。
不過就這做賊一樣的行動方式，肯定是卓戈沒錯了。
真是賊的話，是突破不了這裡的防護法術的。
“吱扭扭——”
門軸發出妖嬈的聲音。
隨後一個紅色的身影倒退著走進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應該是吃了開門聲太大的教訓，關門時是用爪子捏著，一點一點挪動著關上的。
終於完成這一套艱難的操作，卓戈才鬆了一口氣，準備麵對下一個大難題。
如何悄無聲息地爬進窩。
不是卓戈不想直接在外麵睡了，他睡覺連沙發都不用，往地上一趴就行。
但要是芙琳早上醒來發現他不在窩裡麵的話，卓戈就要麵對遠古龍的怒火了。
夜不歸宿+起床氣=恐怖如斯！
卓戈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轉身。
“啊！”
“啊！”
“你嚇死我了！”
“你嚇死我了！”
“你大晚上的為什麼不開燈？”
“不想開燈不行嗎？你喊什麼？”
“你在黑燈瞎火的屋子裡看見兩團金光一閃一閃的，和鬼火一樣，你也害怕！”
打開燈，房間裡安靜下來，兩條龍大眼瞪小眼。
卓戈其實並不害怕，他在發現那兩團金光的時候，就意識到芙琳在等他，而且用屁股想都知道芙琳現在很生氣。
於是，卓戈使出情侶矛盾中很好用的對策之一：先聲奪人。
彆管講不講邏輯，有沒有道理，先把對方詐唬住，讓對方的關注重點，從原本生氣的點上偏移。
然而芙琳顯然也不是條簡單的龍，很快識破卓戈的詭計，隻是稍微愣了幾秒，就又找回重點。
“你這麼晚去哪玩了？為什麼不回我的消息？是不是不愛我了？”
芙琳使出死亡三連問。
卓戈吞了一口口水，大腦飛速運轉。
有經驗的朋友都知道，這種時候回答什麼都無濟於事。
所以——
不要回答！
卓戈現在準備使出情侶矛盾中很好用的對策之二：占領道德製高點。
稍微做一下心理建設，到了飆演技的時候了。
卓戈換上一副“我已經這麼努力，你怎麼可以凶我”的委屈表情。
“我這不是要工作嗎？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教會的把柄，又想出個拍短片栽贓給瑪門教派的好主意，當然要趁他們教派行動之前，趕緊把片子拍出來，還不是為了我們以後能過上更安穩的生活！你竟然還指責我？”
“不是，我，我沒那個意思。”
芙琳一下子有點懵，有點弄不清現在的情況，好像自己犯了大錯。
“太失望了，你竟然這麼不信任我，汙蔑我去玩，傷心，我明明拍片子拍了一整夜，爭分奪秒，一刻也不敢休息。”
卓戈說的煞有其事。
其實短片一共不到五分鐘，讓山姆戴上鳥嘴麵具，半小時就拍完了。
山姆在短片中直接展現了那種詛咒，證明其中包含隻有教會才能使用的神術部分。
卓戈甚至還進行了初步剪輯，並製定好最終的剪輯效果。
參考美劇每季開始時候的前情提要，那種畫麵閃來閃去，一段完整的劇情不放，再加上一個謎語人旁白。
就差去找點蒸汽機和詛咒在一起的畫麵素材了。
雖然不知道瑪門教派來拍片子的話會拍成什麼樣，但卓戈設計的樣子，肯定很符合大家對這個邪門教派的刻板印象。
在完成了簡單的拍攝和粗剪後，剩下後半夜的幾個小時，卓戈完全沒在工作。
他拉上山姆，豆豆，辛104和壬82，參與了這個秘密短片拍攝的所有成員，連著開了幾盤緊張刺激的費林戰紀。
也就是異界三國殺。
卓戈體驗到了相當好的虐菜體驗。
情感上，卓戈並不支持所有虐菜行為，不過感受上，實在太快樂了。
所以芙琳其實猜的沒錯，卓戈確實是在熬夜玩遊戲，至少大部分時間是在玩遊戲。
“我也是擔心你這麼熬夜對身體不好，不是在怪你。”
芙琳急忙說道。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啊？”芙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原來這種問題問到自己身上，是這種感覺。
“遲疑了，你果然不愛我。”
卓戈使出連招。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慕容卓戈是也。
他沒給芙琳再說話的機會，直接說：“我要去書房繼續剪輯了，不要打擾我，好好反省一下。”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臥室。
留下芙琳自己坐在窩裡，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不知道怎麼就都是自己錯了。
卓戈關上門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趴在門上，十分陰險地偷聽許久，看芙琳有沒有反應過來。
整整偷聽了十分鐘，確認芙琳沒有後續行動之後，才移步書房。
好險，差點就沒嚇唬住芙琳，還好卓戈當人的時候，經曆過的版本比費林大陸的版本先進得多。
這裡的女性，還沒迭代到地球上，少數極端派那種不可名狀的程度。
應該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那種程度，至少在卓戈還活著的時候不行。
因為最大的媒體渠道都被卓戈掌控，掌握宣傳，等於掌握話語權。
經曆過全麵互聯網時代的卓戈，很清楚說話的聲音能被聽到，是份多重要的力量。
來到書房，打開剪輯設備，準備從素材庫裡找些素材。
為了方便各種小短片製作，以及培訓員工時作為練手素材，卓戈集團的攝像師拍攝了許多各種內容的片段。
卓戈打算在這裡找些蒸汽機，還有一小隊人偷偷摸摸那種素材，剪進栽贓小短片裡。
出乎卓戈意料，這種類型的素材數量相當豐富，尤其是關於蒸汽機的。
似乎集團裡的攝像師中，有很大一批沉迷各種機械的。
除了蒸汽機，什麼火車頭，輪船，都有大把素材。
卓戈瀏覽著，選出幾個備選，都是有些陰惻惻的那種風格，匹配短片整體陰謀論，透著詭異的氛圍。
正想要剪進去，卓戈突然停住了，他意識到這麼做有點風險。
用集團公用的素材庫，說不定會被教會查出來來源，到時候自己撇不清關係。
思考過後，卓戈轉而給辛104發送一封郵件，附件是這幾段挑選出來的視頻。
要求辛104帶著幾位值得信任的地精，照著附件中的風格，秘密拍攝幾個片段，除了參與的幾位地精，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
並額外叮囑，要在把視頻傳送過來後，把第一手拍攝的原版銷毀。
卓戈剪輯完成也會銷毀他使用的素材，力求不留下任何證據。
安排完這些，卓戈突然發現，這個淩晨好像沒什麼事乾了。
於是打開聊天框，找到豆豆。
“在嗎？”
“？”
“還沒睡？”
“有事快說。”
“上號！”
“上號！”
於是，兩條遠古龍開始了愉快的通宵遊戲之旅。
直到早晨。
遊戲環節已經結束，卓戈正坐在書房中的墊子上放空。
麵前還開著遊戲平台的幻術擬態，但已經沒有任何遊戲正在運行。
卓戈目光呆滯。
那是一種身體被掏空後的感覺。
幾點了？
窗外的陽光好刺眼啊？
果然歲數大了，不應該熬夜，對身體實在不好。
而且熬夜不適合上分，容易神誌不清。
這一宿整整掉了一個段位。
他和豆豆陷入一種贏一把就睡的怪圈，於是一直持續到現在。
還沒贏。
卓戈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問題，贏一把就睡，和輸一把就睡，到底哪個會更容易睡覺一點。
正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
是芙琳進來了。
“卓戈，你睡了嗎？晚上的時候對不起，我給你準備了早餐，你要不要……”
芙琳手裡端著早餐，來向卓戈道歉。
“嗯？”卓戈無力地抬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
還沒等卓戈說什麼，芙琳的目光就緩緩移動到遊戲平台的幻術上麵。
“額，我其實能解釋的……”
卓戈一下子清醒了，弱弱地說。
“卓戈！”
芙琳怒氣值一下子拉滿。
“你說你是來剪視頻的！”
“額，我其實剪了，你信嗎？”
“那剪出來的視頻呢？”
“哎呀，這個嗎……”
“卓戈！”芙琳身邊的魔力元素開始瘋狂波動，帶來充滿危險的壓力。
“彆激動，萬一房子壞了還要花錢修。”
卓戈的言語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芙琳已經開始施法了。
“等等！今天是《觸不可及》最後一場戲的拍攝，很關鍵，我不能缺席，再見，祝你今天過得愉快。”
卓戈說完，直接跳窗逃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海邊。
關於這方麵，卓戈確實沒說謊，今天真的是《觸不可及》最後一場戲拍攝。
戈多爵士和羅琳女士要攤牌見麵了。
說實話這部魔影拍攝到現在，導演在不在現場其實沒太大區彆。
整個劇組可以全自動完成所有準備工作，也不用導戲，讓幾位主演自由發揮就好，突出一個感情真摯。
但這場戲卓戈是很想去的，不為彆的，單純是看熱鬨。
當卓戈到達現場的時候，拍攝已經開始。
選好的拍攝地，是雙塔城旅遊勝地海灘邊的廣場旁，一個知名的高級餐廳。
裡麵沒有多少群演。
這場戲對群演沒有任何要求，隻要坐在桌子旁吃飯就行了，所以不如直接借用店裡的客人，能省一筆是一筆。
鏡頭聚焦之處，莫裡斯推著戈多爵士的輪椅，來到預定好的，靠著落地窗的位置。
戈多爵士的輪椅因為劇本安排的關係，經過改造，可以不需要人推著走，有一個小搖杆來控製。
而且由於改造是地精出品，相當硬核。
作為一台輪椅，它可以飆到六十公裡的時速，馬車都追不上。
不過莫裡斯還是推著戈多爵士到桌旁。
戈多爵士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問。
正好給他省一點用法師之手的時間。
莫裡斯把戈多爵士的輪椅擺正，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替我好好吻她。”
隨後拔掉輪椅上的魔能石，讓它失去全部能源，無法離開。
隨後走出餐廳。
戈多爵士留在原地，陷入緊張與惶恐。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難道莫裡斯在打他的主意？
不可能，他這麼信任這位提夫林護工。
而且莫裡斯也同樣信任他。
那是為什麼，跟蹤的攝像機在拍攝嗎？到底在哪個角度，戈多爵士不安地搖晃腦袋，想要引起攝像機後麵工作人員的注意。
他想要停止拍攝。
這一刻，他再也沒辦法逃避了。
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聽起來很嘈雜，像是一群人經過一樣。
他能聽出那陣腳步走到他身邊，停下。
心裡的緊張感加劇。
“早上好，親愛的戈多先生。”
是熟悉的聲音。
戈多爵士轉頭看去，是位他預想不到的來者。
“羅琳女士？您怎麼會在這裡？”
羅琳沒說話，而是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
緊接著，戈多爵士始終藏在衣服內側的手機，響起了特彆關心人發來消息的提示音。
“你是……”
羅琳點點頭。
戈多爵士看著她那張精致的臉，眼神突然從緊張，惶恐，瞬間轉變成激動，興奮，充滿希望。
以至於出現兩滴淚水，噙在眼中。
他意識到什麼，是莫裡斯安排的？
轉頭看向窗外，莫裡斯笑著向他招招手，隨後轉身，瀟灑地離開。
戈多爵士怔怔地看著前方，因為激動，胸口不住地起伏。
緩了一會，戈多臉上，露出嘴上帶笑，眼中帶哭，充滿幸福的笑容。